刘裕回到城中,鲍陋听说儿子之事,自是悲痛不已,哪里还有心思关心防务。刘裕知他悲伤,便亲自四处巡视,刚上城墙,忽然想起了什么,对左右道:“对了,今天早上在城上向贼徒报信的那小子呢?带他来见我!”
“是!”左右一声答应,不多时便拽着一人过来,双手被绑得严严实实,不用说,正是沈虔子。
刘裕盯着沈虔子上下打量了一番,道:“想不到你这小孩竟是长生党的奸细,看你小小年纪,为何要给这些贼徒通风报信?差点坏了我的计策。”
沈虔子也不答话,只在那里拼命挣扎,想要挣开绳索,刘裕看到微微一笑,吩咐左右解开。旁边卫士听见忙道:“禀刘将军,这小孩武功不弱,可不能轻易放了他,当时废了我们挺大劲才把他制服。”
“他手上还有这把个家什,锋利的很,砍伤了我们好几个弟兄。”另外一个卫士捧上沈虔子随身带着的宝剑,对刘裕道。
刘裕接过剑来仔细观看,又用手指轻弹两下,宝剑铮铮作响。“果然好剑!”刘裕挥舞两下,问沈虔子道,“这等宝物,你从哪里弄来的?”
沈虔子还是不说话,只用一双眸子盯着刘裕看。刘裕看看他,笑道:“给他解开,有我在这看着,他上不了天去。”
左右见刘裕如此说,不敢违抗,上前解开沈虔子身上绳索。果然沈虔子身上绳索一解,就往城墙边上跑去,想要跳下城墙逃跑。哪知他还没有起跳,腿上便是一麻,立刻瘫倒在地,回头一看,只见刘裕笑着看他,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对付自己。
“哼。”沈虔子用鼻子哼了一声,坐在地上也不起来,道:“小爷我没你本事大,今天既然落在你的手上,就不废话,要杀要剐随你便是。”
“呵呵,你这小孩倒是有些意思。”刘裕笑笑,旋即语气一冷道:“小孩,你老实答我,你叫什么名字,为何加入长生贼党。”
“小爷我没名字!”沈虔子才不回答。
刘裕闻言微微一笑,又举起手中那柄宝剑问道:“这柄宝剑却是不错,不知叫什么名字啊?”
沈虔子闻言一怔,他还从未想过此事,竟不知如何作答,于是便答道:“它和我一样,也没名字。”
“哦?既然这样,不如我给他起个名字吧。”刘裕瞥见剑身颜色,便道:“这剑通体漆黑,又有金边镶嵌,不如就叫‘玄金’好了。”
“‘玄金’?”沈虔子听到这个名字,正在发愣,不想那刘裕又将宝剑递回到他手上,道:“这是你的东西,收好了,行走江湖,武器可要拿好,再不要轻易被人缴了。”
沈虔子颇有些意外的接过宝剑,他本以为刘裕看过会据为己有,没想到竟然还给自己,看来他并不识得这武林中的“天下第一剑”。
“你该不会以为我想要你的东西吧,哈哈。”刘裕看看沈虔子诧异的脸孔,大笑道。沈虔子看到,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也只好跟着尴尬的笑笑。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了吧。”刘裕忽然止住笑,又道,“还是说你这个人也要我给起个名字呢?”
“哼,不劳你麻烦,小爷我姓周,没有名,人都叫我拾奴!只因你们官兵害死我家人,这才要跟随天师!”沈虔子终于肯说,但还是用了个假名。
“官兵害死你家人?”刘裕闻言略一沉吟,叹道:“哎,如今四处战事不断,官兵将领多有放纵部下,肆意劫掠杀人,似你这般情况到处都是,这固然是朝廷的不对,但无论如何,你也不该委身投贼。”
“说起来,前两个月我们在句章碰到的那弟兄几个也如你这般,只因与长生党有些瓜葛,就被朝廷捉拿诛族,杀光家人。后来逃难山中四处躲藏一年有余,这才跑来投奔于我。”刘裕相谓左右说道。
“是啊,那人说得十分动情,确实深深打动我等。”左右回应,更有一个主簿上前说道,“我还记得当时将军问他说:‘我与你并不相识,可你却来投我,如何知道我就会收留你这样的罪犯?’他就呜咽流涕的答道:‘奸贼骚乱,我一家祖父、父亲和叔父们都被他们逼迫;国遭祸乱,我之所以偷生于人间,正因为大仇未报,亲兄弟漂泊四方。今日看见将军吊民伐罪,是仁义之师,所以才诚敬地率领家人,请罪投身于您,料想您不会拒绝。’”
“是啊,当时我听完就很欣赏这个少年,便回他道:‘你是国家追捕的对象,大仇人仍在故乡,只有随同我回到京口,才可以免除灾祸。’就遣船将他们一家送回了京口安顿。”刘裕眼望远方,缓缓回忆道。
沈虔子闻言,大吃一惊,怎么他们所说之事竟然如此熟悉,忙大声问道:“你们说的这人是谁?!”
“嗯?”刘裕有些诧异的看看沈虔子,道:“我记得那人好像是吴兴人,姓沈,叫什么来着……”
“沈林子,并他母亲及兄弟沈田子等人。”旁边那主簿马上接话道。
“对,对,就是沈林子,我看这人年纪虽然不大,但气度非凡,将来必是可用之才。”刘裕被那人一提,立刻想了起来
“那……那他们现在可好?”沈虔子眼泪已然就要流了下来。
刘裕说话间,已经注意到沈虔子表情,忽然沉声问道:“小子,你到底是谁?还不据实交代!”
沈虔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哭道:“我叫沈虔子,就是你们刚才说的沈林子的弟弟……”
“竟然是这样?别说……你们长的还真是有些相像,不过真的这么巧合?”刘裕略有些惊讶,亲自上前扶起沈虔子道。
“我……我母亲兄弟他们都还好吗?”沈虔子边哭边问道。
“哦,他们人都很好,现在已被安顿在京口,回头等我打退这些贼徒,便差船送你去见他们。”刘裕说罢,便不再说话,只看着沈虔子哭泣。旁边也早有人过来劝慰,好容易才将他劝住。
等到沈虔子哭的差不多了,刘裕才又对他道:“你这小子,叫……沈虔子是吧,从今天起到回京口前,就跟在我身边好了。”
“将军,这怎么可以,他可是……”旁边亲兵听到,大惊道。
“没事,我自有分寸。”刘裕手一挥,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果然之后接连数日,刘裕无论在城上指挥防守,或是吃饭休息,都把沈虔子带在身边,也不拘束于他,甚至让人帮他做了一柄剑鞘用来收纳宝剑,更在上面亲题“玄金“二字。沈虔子从此就将宝剑背在身后——只因他身形尚小,挂在腰间行动不便。
孙恩军自上次大败之后,虽然还有攻城,但攻势已经渐弱,终于这日早上,刘裕刚刚走上城头,就听站岗的兵卒指着城下喊道:“将军快看,孙恩那厮屡屡战败,看样子是想要撤军了!”
“哦?”刘裕闻言,手搭凉棚向着海滩那边张望,孙恩大军果然都已拔营启寨,大批人马已经撤回船上。
“快!去几个能干的兵士,务必要打探清楚,看看孙恩是真的撤军,还是别有所图!”刘裕看着远处海边的大船,急令士兵前去侦查。
“这可不妙,孙恩又带人回到船上,即便是真撤,不是回到海岛,便是要再寻地方劫掠,怎么都不是好事。”刘裕继续思索,他此时虽然着急却也是没一点办法,只因手上实在是无人,若是能有万余部队,早就把孙恩一众全歼在海滩之上,哪容他们从容撤走。
不多时前去打探的兵士带着一个俘虏回来,报道:“禀将军,我们抓到了这个贼兵,他交代说孙恩大军是真的撤了,只因在此一败再败,所以决定放弃攻打海盐,转而进军沪渎(今上海市青浦区)了。”
“哦,孙恩真的撤了吗?”刘裕盯着那俘虏问道。
“禀军爷,是真的,小的听人说:孙天师说刘裕……啊不……刘将军不好对付,在这里耗下去不是办法,不如去其他地方找软柿子捏去。”
“你还知道些什么?”刘裕又问。
“快说!”两边兵士也跟着喝道,作势要打那俘虏。
“小的还听说,孙天师说他的船又高又快,刘……将军的人追不上,所以不用担心再面对刘将军。”那俘虏如捣蒜一般的磕头求饶,“诸位军爷,小的就听人说了这些,除此以外小的实在不知了。小的就是一普通小卒,哪里还知道其他。”
刘裕沉吟片刻,说了句:“算了,放了他吧,想他也不知道更多。”之后便不再言语,只是在那忧心忡忡的来回踱步思考。
“刘将军,这孙恩大军已被我们杀退,如何还这般闷闷不乐。”打破沉默的还是那位刚刚经历了丧子之痛的鲍县令。
“哎,不瞒鲍大人,这孙恩虽然从我们这里撤了,却还是会去祸害其他地方,如何能让人不愁。”
“去了其他地方,那自然就是其他地方的防务了,将军又何故发愁。”
“不管是哪里的防务,祸害的始终都是当地百姓。再说,贼众势力如此之大,又岂是一地防务能应付的来的。”
“既如此,那将军何不带人追击?”
“此番不同上次,贼众都撤回船上,走的是海路,他的船又高又大,而我们这只有几条小渔船,前去追击就是送死,若是走陆路的话,又如何能追的上海船的速度。况且……我们都是朝廷命官,军队跨越防区的调动尤其要有上头命令,哪好私自带兵前往。”
“这倒也是,刘将军不要烦恼,还是静待音信吧。”
“哎,也只好如此了!”刘裕长叹一声,下城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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