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方清远给的地址是在云城罗南区。

在云城西南角，罗南一片都是老城区，破败的楼房外墙都印着鲜红的“拆”字。

街道坑坑洼洼，稍不注意就要被石缝里压着的积水弄湿鞋袜。街边的小摊都快要摆到马路中央来了，摩托车自行车在街道乱窜，公交车随意的停靠，无数笛鸣蜂拥而起。

南溪在云城长大，却几乎没有来过罗南这片区域。司机也不太认得这边的路，寻了个空位就把他放了下来。

老旧的房屋门口，门牌号码的字迹模糊看不大清楚。

一边问一边寻。他好不容易找到方清远所说的那条弄堂18号。弄堂口，一群老大爷正围着一个小方桌下棋，他凑不上去，只在外围圈垫了垫脚，随后他拉住一个慈眉善目的老爷爷问道，“请问，这里是不是住着一个叫唐立的？。”

“什么？”

南溪提高音量又问了一遍。

老爷爷指了指弄堂里边，含糊着声音说，“应该在吧，你自己去看看。”

弄堂很窄。

南溪艰难的在摆满杂物的18号弄堂穿行，他要躲过楼上住户晒衣服没有拧干的水珠，跳过堵在路中央的老式沙发，走到岔路口为向左还是向右还是直行而苦恼时，他见到一个穿着翠花薄衫的老奶奶从房屋出来。他像见到救命恩人一般，赶紧跑上前，“老奶奶，您可知弄堂18号173栋是在哪里？我在这绕了半天，有点迷路了。”

老奶奶默不作声，颤颤巍巍的问他，“你找哪户？”

“弄堂18号173栋。”

“哦--”老奶奶的尾音拖得奇怪而绵长，“往前走个一百米，左拐第二栋就是。”

“好叻，谢谢奶奶。”

楼梯门口的铁门生锈的严重，松松垮垮的立在那儿。

南溪谢过老奶奶，南溪按照老奶奶的提点终于找对地方。他拉开防盗门，刚往里走了几步，一股难闻的带着陈年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

南溪皱着眉，捏着鼻子一步一步上了楼梯。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房屋朝北，不向阳，即使是白天，楼梯内也有些昏暗和潮湿。

301室。

应该就是这里。

然而要敲门的前一秒，南溪又愣住了。

方清远只说要找人，可是找到之后要怎么样却又没说清楚。南溪想着既然这是暗中调查自然不能带回警局，更不能要带回自己家，何况家里已经够挤了，刘阳双休来住都要打地铺。

算了。

南溪摆摆头，把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开，敲了敲门。

没人应。

“有人吗？”

他加重力道，又敲了一遍。

“吱呀”一声，门突然开了。

南溪犹豫了几秒，小心的推开门，“有人吗？唐立在吗？”

依然没人应。

房屋是一室一厅结构，客厅没人，厨房和卫生间也没人。

南溪看到紧闭的卧室，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卧室门没锁。

他有些紧张的拧开门把手——卧室的床上躺着的男人盖着一层薄被，双眼紧闭，表情平和，空调在靠床边安静的吐着冷气。

“唐立？”

男人似乎睡得挺沉，南溪又叫了几声依然没有反应。

难道是自己多想了？

南溪小心翼翼的退出去，坐在客厅静静那个人醒来。他随意的打量这个摆设简单干净的小房间，没多久竟觉得有些睡意。

他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站起身不停地来回走动。楼下，时不时响起穿过的自行车压到活板的声音，有妇女高声数落自家丈夫如何如何的声音——

他突然想起什么。

猛地推开卧室门，冲到男人身边，试探的伸出手到他的鼻口处——

南溪的脸色立马变了。

随后他掀开被子——

在那薄被下面，鲜红的血已经染红了了床垫。南溪颤抖的去拉唐立的衣服，在腹部那里，有一道骇人的伤口……

然而在此时，南溪突然听到一阵骚动。

“我就说那个唐立，已经好几个月都没有交水电费了，老是拖着是什么意思？当我们居委会的人不存在吗？今天要是他再不交，看我怎么收拾他。”

“是是是，还是王大妈厉害……唐立实在太过分了……”

同行的似乎有不少人。那声音由远至近渐渐清晰，眼看就要到三楼来了，南溪此刻心里却有些慌神，他看着自己手上沾着的血，觉得要和那群大妈解释起来又有些麻烦，思索片刻之后，他走到大门口，对着刚要进门的大妈们说，

“唐立死了，你们现在报警，然后把这里封锁，不得任何人进出。”

唯首的王大妈还没反应过来，看到南溪手上的血和他刚刚说的“死”字，下意识的开始尖叫，“杀人了！！！”

南溪皱皱眉，从兜里掏出自己的证件举到她们面前，面无表情的说，“警察。”

等罗南区的警察赶过来之后，南溪简单的和这边的大队长王大义说明情况之后准备先行离开。

临走前，他听到其中一个警员和那群大妈的对话：

“麻烦你们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

“配合，你怎么不配合我们啊，我还要去接我孙女放学呢，别耽误我时间。”王大婶努努嘴不情愿的说。

“这位同志，我们需要你们回队里录一些口供，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的……”

“我问你，这唐立死了，他欠的水电费谁来交？”

“这……”警员面露难色。

“唐立是怎么死的？”另一位大婶走到警员身边，神秘兮兮的问。

“我们还在查。”

“我们来的时候就看到那个人站在门口，”她指了指南溪，“手上都是血，啧啧啧……”

警员顺着视线望过去，南溪神情自若的站在那里，直直对上他的视线。

他尴尬的转过头，“那是云城有名的破案天才南溪，这案子被他碰上，应该很快就会结案的。”

那大婶咂咂嘴，没再说什么。

“算了算了，就跟你们走一趟吧，等我回去好跟我老头子吹吹牛，我也是当过证人的啦。”

王大婶摆摆手，风姿摇曳的上了警车。另外几位大妈见王大婶松了口，也跟着表示愿意合作。

南溪走后。在弄堂18号173楼对面楼顶，有人一直冷眼看着楼底发生的一切。

他亲眼看着唐立被放在担架上抬出，看到南溪和王大义交谈，看到南溪在一群大婶意味不明的眼神中离开，他勾起嘴角，终于笑了。

你敏锐，聪明，是云城有名的破案天才。

可是有时候，真相是需要被掩盖的。

南溪，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