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暮非连忙拉住二多，让他把刀放下，揪着他的衣领嚷道，“又没带脑子出来？告诉你多少遍了，要学会控制情绪！”

“我一见这老秃子就手痒！”二多红着脸争辩道。

高亮冷冷地看着二多，他深吸了口气，眼神中的怒火渐渐消退。陈甫和林正却按捺不住，愤怒的火气直冲顶门，他们能容忍暮非，因为暮非确有过人之处，就算再讨厌这个人，也还有一丝敬意。而且经过长期磨练所养成的自律意识，也使他们不能容忍对长官的轻慢。二多恰恰是反面的典型，此时此刻，真是人人得而教训之。

高亮却双臂一伸，将他们拦住，他了解二多，深知他的为人，所以他明白，如果任由事态继续发展下去，那实在是……实在是他妈的无聊！

高亮对大多和二多这一对兄弟，即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厌恶。他只是觉得无耐，和兴味索然。因为高亮的思维永远无法和他们在同一个频道上相遇。暮非来到居民点之前，大多和二多曾是高亮手下的队员，最初的那段时间，双方还有些惺惺惜惺惺的味道，高亮对他们颇为赏识。认为这兄弟俩勇敢、坚定，面对任何危险都毫不退缩。但渐渐地高亮发现了异常，兄弟俩从来不会按命令行事，当你劳神费力地制定好行动计划，并耐心地给他们讲解清楚，告诉他们每一个环节的重要性。这时，他们会表情严肃，一本正经地聆听，并很认真地点头示意，他们已将每一个环节牢记在心。他们的态度让你很满意，你放下心，认为不会再出什么差错，殊不知，当你这样想的时候，就大错特错了。因为他们用不了三秒，便会将整个计划忘得一干二净！

就这样，勇敢变成了鲁莽，坚定变成了愣头愣脑，面对危险毫不退缩却常常是赔上队友的小命。随着时日的增加，高亮与兄弟俩的矛盾愈深，经常吵得不可开交。最后，高亮来了个壮士断腕，一脚把他们踢出了巡逻队。这下大多和二多无事可干了，终日里闲极无聊，四处惹是生非，弄得人们都厌烦之极，一见他们便远远躲开，最后竟搞得兄弟俩靠互殴来打发时间。

而最令人惊奇的是，直到这时，他们还没明白，为什么巡逻队每次出发时都不带上他们。于是他们开始缠着高亮，在巡逻队出发前就溜到车上等着，弄得高亮又爱又恨。最终，高亮只得耐着性子，条分缕析，深入浅出地将原委向他们诉说清楚。高亮认为，也许这样会令他们深刻反思，学会在团队中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假以时日，他还是会将他们收入麾下。

但，高亮又错了！而且错得彻底而又绝望。

当他说完后，效果便立竿见影地显现出来。大多和二多向来敬称他为高队长，但在这一席肺腑之言后，他马上变成了高秃子。兄弟俩怒不可遏，他们从来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样子，在心里，他们对高亮完全的信任，这种信任在他们的认知里，就是将生命交付给高亮。他们虽不遵照那些计划行事，但一样是在拿命去拼，在行动中他们总是负责最危险的位置，他们从无怨言，就是因为他们信任高亮！

而现在，他们被高亮的言语深深地刺痛了。他们感到自己就像被人抛弃的垃圾，任人愚弄的傻子，痛苦差点令他们失去理智，他们咬牙切齿地发誓，要与高亮势不两立。从此后，便与高亮处处为敌，奈何高亮有权有势，兄弟俩只能躲在暗地里发狠。暮非的到来，令他们如获至宝，很快便成了暮非的坚定拥护者。而暮非还有一个好处，令他们倍感亲切，暮非从不定规矩，也从不列计划，甚至有时比他们还懒散。臭味相投就是兄弟，这果然没错。

高亮的错误在于他的固执，他没能做到因势利导。他太坚持自己的原则，这本是一种优良品质，只是环境不同，产生的效果也不尽相同。在这个末日世界，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居民点，人们遵循的唯一原则就是——活下去！除此之外的其它原则，在人们眼里简直狗屁不是。

二多还想再对高亮放几句狠话，突然传来“轰隆”的一声巨响，近在咫尺，飞扬的砾石四处激射。附近的几个人，下意识地弯低腰身，躲避着碎石。只有暮非和高亮两个人，仍然矗立着，他们四目相对，岿然不动。这时他们眼中闪烁地已不再只是仇恨，还有些许的相惜，他们都是看惯了生死，也看透了生死的人，他们见识过生命的顽强，也领略过生命的脆弱，最终可能得出了同样的结论——人确实是无法掌握自己的生死。就像你为了躲避子弹，而向旁边移动，却恰恰被打偏的子弹击中。而你站立不动，却恰巧躲过了打偏的子弹——当然，如果向你开枪的是刘铭的话，你无论怎样做都难逃一死。

也许双方的目光中，还包含有一丝疑惑，他们心里可能在想：这混蛋为什么不知道躲一下？！

爆炸声来自一颗被引暴的地雷，它从地下弹出后，会自动追踪信号最强烈的目标——也就是心跳最剧烈的目标。结果它锁定的那名暴走者速度太快，等它起暴的时候，已离防护网太近，几名守卫也被破片打伤。这使得南面的防御火力，一下子弱了许多。高亮来不及多想，冲过去连开几枪，干掉了几名冲过来的暴走者。他的动作极快，弹无虚发，而且和刘铭一样，一击必杀，决不浪费一颗子弹。陈甫和林正仍是一左一右，伴在他的两侧，三个人互为犄角，形成了一个坚固的火力点。

暮非不无羡慕地狠狠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懊恼地带领他的虾兵蟹将们，前去组织居民点西面的防御。此时西面的局势比南面更加凶险，防护网的边上到处都是滚烫的弹壳。暮非皱起了眉头，他盘算着，如果再这么消耗下去，第51居民点恐怕要倾家荡产了！他将人分为两排，让他们交替射击，以保持火力的持续性。

幸存者们恨透了暴走者，这些肆无忌惮的杀戮狂，夺走了他们的父母兄弟、妻子儿女，毁坏了他们的家园，逼得他们走投无路，只得像老鼠一样四处躲藏，以求得一线生机。一直到他们一无所有，甚至对生死的态度都已麻木的时候，可恶的暴走者还是不放过他们。守卫们不停地开火，将暴走者一排排击倒，但后面的暴走者丝毫不受影响，依然不顾一切地冲过来。

前后两排的守卫又交换了一下位置，退到后面的那排守卫迅速地更换弹夹。这些守卫都是经过简单训练的普通人，他们远不能和专业士兵相比，尤其是在武器的使用上。暴走者一冲过来，他们就慌了手脚，完全被恐惧所攫取，手指扣动扳机便不再松开，直到将子弹打光。结果他们射出的子弹一半不知去向，漫天遨游，另一半也无法击中暴走者的要害。

如果他们对付的是具有正常思维的敌人，自动模式射击时的猛烈火力，其效果也相当骇人。就算打不中敌人，也会吓得他们不敢乱动。然而，在面对暴走者时却毫无效果，这些低能的凶徒，这些嗜血的恶鬼，完全不知死亡为何物！面对如此凶猛的火力，没有半点惧色，一次次地扑向防护网。就连那些被打断了手脚，肠穿肚烂，倒地不起的暴走者，仍然挣扎着向前挪动。

暮非看着他们，愤怒和一丝忧虑同时涌上心头，他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是什么促使这些暴走者如此嚚顽，如此歇斯底里！是因为仇恨？还是因为不同的信仰？还是因为这些狗杂种就是以杀戮为乐！暴走者们并不是全都赤手空拳，他们也会使用一些随手得来的武器。比如一截木棒、一段钢管、斧头、菜刀、锤子、铁镐等等这些五花八门，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些曾给人类生活带来便利的东西，现在全成了要命的凶器。不过，通过这些也可以看得出，暴走者是具备一些简单思维的。

只是这些仅存的思维却没有挽留住他们的人性。所以面对这样的东西，你只有一件事可做——杀了他们！暮非就站在防护网的边上，他知道现在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而是揎拳捋袖大干一场，但这些想法总是不由自主地钻进他的脑子，这也许就是好奇的天性，不过……突然一名暴走者冲了过来，他可不在乎暮非是不是关心自己，他手中挥舞着一根一头带尖的铁管，从防护网的缝隙里穿过，直向暮非捅去。

暮非的目光一下就锁定了那个铁尖，跟着它迅速地往回收。他还没有来得及感知到危险，思维还在另一个空域里遨游，还没来得及返回来支配他的躯体。他看着那铁尖，一寸寸地向自己靠近，愈来愈大，直到整个地遮住了他的左眼，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妈的一点点！他就要和那只漂亮的眼珠说再见了。

“暮非！”二多就在旁边，他一声断喝，将暮非那神游的思绪召了回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