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赵大河已经说得口干舌燥了，但他很满意，因为没有人再打断他，或与他争吵。至于别人有没有在听，赵大河认为那并不重要。反正自己说的大都是废话。他悠哉地给自己倒了杯水，呷了一口，然后放在一边，双手交叉着放在桌上，饶有兴致地扫视着另外三个人。“所以，生存是最关键的。所以，要不断积蓄物资，把居民点建设得更好！”他说。

“事情没那么简单！”暮非打断了赵大河，面色肃然地说道。“如果这场灾难是因为意外，幸存者只要努力地活下去，努力地熬过这场灾难，就会迎来新的生活，或者恢复原来的生活，那，你的策略是完全正确的。但如果，——不是意外呢！”

“阴谋论者！”赵大河撇起嘴，手掌在桌子上响亮地拍着。“你一直就是居民点内的阴谋一派。内心要阳光一点。——虽然这是个令人痛苦的世界！”

暮非挥了挥手，赵大河送的这顶“帽子”令他讨厌极力，而最令他气愤的是，这已成了居民点内的共识。暮非知道，关于这一点同赵大河是说不通的，他看了眼高亮。高亮那颗肉嘟嘟的秃头动了一下，没有说话，也不再有任何的动作。

“虽然现在还是假设，但我们也要做好应有的准备。”暮非接着说道，他感到既气愤又无奈，赵大河是个心思周密的人，他自己也可能曾想到过这一点，但他不愿去面对，甚至极力去否认这一点。每当他像个无赖一样，对自己这个所谓的“阴谋论者”大加指责和嘲讽的时候，暮非都有一种忍不住的冲动——用刀剁烂他的脑袋！

“而且，昨晚的情形很不寻常！难道你们都没有注意到吗？”他看了看高亮和赵大河，并特别留意了下高亮的反应。“他们的攻击很有秩序，并不像之前一窝蜂地冲上来。这次暴走者是组织好的！弱的在前，强的在后，先消耗我们，再给予致命的一击。还有就是，别再提什么阴谋论者！因为事实很明显地摆在这里。只要稍加分析就能明白，昨晚西、南两面的攻击，都只是佯攻。而他们计划中真正的突破点，实际是在东面。——计划很完美，而且他们做到了！”

赵大河突然鼓起眼睛，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他又强忍了回去，他心里明白，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来开玩笑的。暮非的话让他感到有些紧张，因为那些话听起来很有道理，越有道理，他就越觉得不安。“是啊！……规模太大了，而且，……而且还是在晚上。不管怎么说，这、这都是个严重的问题。”他嗫嚅着说道。

“还有更不安的！”暮非笃定地说，此时赵大河窘迫的神态令暮非觉得很开心，于是接着说道，“佯攻和主攻的暴走者是完全不同的。甚至，在东面，冲进居民点的那些暴走者，完全是一种新的类型，之前从来没有见到过。——至少居民点内的人都没有见到过。”暮非沉默了一下，心里戏谑地想道，活着的人当然是没有见过这种暴走者的了，凡是见过的都成了死人，这一点毋庸置疑！“而这一新型暴走者的能力，远远超出了那些普通暴走者。关于这一点，我们都领教过了！居民点的伤亡几乎都是在与他们的战斗中造成的。所以，综合来看，暴走者们已经懂得了分工和相互配合！——不论这种表现是外界的操控，还是暴走者内部自发形成的，对于幸存者来说，都是一种厄兆。”

“所以，今后只是关起门来过日子，是肯定行不通的！”暮非见另外几个人都没有要发言的意思，便接着说下去，“以前我们还能躲起来，不去招惹暴走者，看着他们自生自灭。期待着这场灾难早一点结束。但现在暴走者已经具备了明显的攻击意图，他们能组织起来，发现我们，并安排好攻击行动！要知道，没有攻不破的堡垒，对他们来说，这很简单，只要——加大规模！”

“很简单，但也很有效！”暮非最后说道。

赵大河不吭声，眼睛盯着一个方向，却又没看任何东西。面部的表情不断变化着，一会是忧虑，一会是严肃，一会又满脸疑惑。暮非不知道他正在思索着什么，一声不响的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赵大河才犹豫着说道，“之前，你们巡逻的时候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吗？”他望着高亮，高亮却仍背对着大家，一动不动地站在书架前。于是他那探寻的眼神又看向了暮非。“有没有发现暴走者突然增多的迹象？或者他们更活跃的迹象？或者是——像你刚才提到的——遇到一些不寻常的暴走者！总之，这样大规模的攻击，事先总会有一些蛛丝马迹的。”

“没有，”暮非无奈地摇摇头，“什么都没有！一切如常。这一点也是最令人奇怪的，也是最恐怖的一点！他们突然就冒了出来，就像是突然从他妈的地里长出来的一样。”

暮非也把最近这些天巡逻的情况，仔细地在脑子里回忆了一番。在居民点内，巡逻是例行性的事务，每天，他们会按照规定的时间，准时出发。路线也是固定的，除了几个重要的节点，路上他们很少停留。在居民点外一大片广袤的区域内，兜一个圈子。返回的时间，基本都在下午的四点钟左右，最迟也要在天黑之前返回。这是为了避免危险，虽然暴走者不善于夜间活动，但他们却善于在夜间给幸存者制造更多的麻烦。因为在夜里他们会变得极为安静，然后悄无声息地摸到你的身后，用一些奇怪的工具，捣碎你的脑袋。

更重要的原因在于，主堡派出的无人机四点钟左右的时候会飞临居民点上空，而居民点与主堡之间的通信，要利用无人机中继，才能将各种信息和情报传回遥远的主堡。当然，在这些情报里面，主堡最关心的就是巡逻队的情况。所以，巡逻队的返回时间，主堡也是有严格规定的。主堡派出的无人机会覆盖整个庇护区，就是为了实时掌握各居民点的情况。传送完情报后，无人机会停留一段时间，接替巡逻队，继续巡视居民点的周边区域，直到天黑，才飞向下一个巡逻点。赵大河自己也承认，居民点其实就是主堡的前哨。只要居民点安然无恙，主堡遭到攻击的可能性是极低的。

“但问题在于，”暮非说道，“从巡逻队到无人机，这整个巡视过程，并不是密不透风的。有太多的漏洞可以被人利用。”

赵大河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不喜欢“被人利用”这几个字，谁会利用这些漏洞呢？他问自己。然后又自问自答，“没有人会做这样的事情！”他心里坚定地回答道。他又看着暮非说道，“这样说来，漏洞确实是存在的。人力有限，这又有什么办法呢！不过，我会向主堡提出申请，让他们重新规划巡逻路线。”关于居民点的巡逻路线，也是有严格规定的，它由主堡来制定。并严令各巡逻队必须按照这一路线行进。其实仔细研究一下，就会明白，这一路线是有问题的。最主要的，它并不是以居民点为中心，而是在一个方向上延伸出去很远，却在另一个方向上急遽地收缩回来。对于这些问题，主堡是不会给出任何答复的。

“你最好申请由我们自己来规划巡逻路线！”暮非说。

“那不可能！”赵大河摇着头，想了一下又说道，“说白了吧，对于巡逻路线的安排，主堡是不会只基于某个居民点的安全为依据，而是考虑到整个庇护区的安全。”

“再说白了，一切都是为了他们自身的安全！”高亮不满的声音，从书架子那里迸发出来。

“没错！”赵大河听到后，有些反常地瞪起了眼睛，“这有什么不好呢？要知道，‘我们’也属于‘他们’。”

高亮没再出声，只是变换了一下站立的双腿。

为了避免他们再次咬起来，暮非把对于暴走者的疑惑和关于巡逻路线的问题又仔细地分析了一遍。他不停地说着，而另外几个人也安静地听着。或者说，他们的样子像是在听着。

暮非刚一停下来，赵大河就飞快地瞥了一眼手表。“时间差不多了，”他说，“总是坐在这里讨论，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们得行动起来。行动起来！”他加重语气又重复了一遍。“今天的巡逻就取消吧！时间上也来不及了。你们也好好休息一下。昨晚发生的这些事情，我会详细地向主堡通报一下。并想办法，多争取一些物资！这是最主要的也是最难办的。但是物资就是生存的跟本，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解决其它的问题。”停了一下，语调揶揄地又说道，“如果只想着那些高尚的问题，而不关心怎样活下去——很快所有问题就都不存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