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野草疯长，路径荒芜。地上有路，但似乎又没有路。巡逻车沿着依稀可见的车辙，在荒原上向前疾驰。离开居民点后，暮非仍将脚伸出车外，半人多高的野草，不停地在他腿下起起伏伏。最开始的三公里车速很快，这是巡逻路线中最轻松的一段。因为在这个距离内，完全属于居民点哨所的警戒范围。他们配备的望远镜，能很好地对这一区域进行检测。当然，他们也许会漏掉一两名暴走者，但成群活动的暴走者还是无法逃过哨所的检测的。

除非是晚上，哨所没有相应的设备，来保证晚上的安全。所以，一到晚上就只能靠那些可以追踪心跳的感应雷了。经过上一次危机的洗理，守卫们已经机敏多了，他们已经充分认识到，现在这个世界跟本不存在什么安全时刻，时刻保持警惕，就是活下去的必备要素。

三公里后，车速开始慢下来，大多和二多一前一后的骑着机车，为巡逻队开路。每组巡逻队有六个人，除去他们两个，巡逻车上还坐着包括暮非在内的四个人。这样的人员配备的初衷是，一旦机车出现问题，那么骑手可以乘坐巡逻车返回居民点。而如果巡逻车出现问题，每辆机车可以各载三个人返回居民点。

如果出现更严重的问题，那就只能自由发挥了。步行返回，还是原地待援，全由队长决定。

暮非点起支烟，虽然吸烟有害健康，但一个人如果每天都挣扎在生死边缘，就会忽略这些无关痛痒的问题。眼前的景象常令暮非觉得不可想象！他从未想过有生之年还会看到如此壮美的景色。满眼的绿和金黄，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人类的城镇和道路都不见了，也许在苍翠茂密的遮蔽下，还残留着遗迹。会保存到什么时候呢？一百后，还是一千年后？暮非摇了摇头，事实上可能会更短。联合政府推行的最新式的建筑最经不起风雨的洗礼，没有人维护，也许连十年都撑不过去。

他们找不到原有的道路，只能重新开辟，经常行走的路线上，草长得会比旁边的矮一些。如果不是他们每天都走一遍，恐怕超出视距后，他们就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回家的路？脑子里出现这几个词的时候，暮非不禁苦笑了一下。第51居民点，永远都只是一个居民点！很多人来了，很多人又走了，有的是活着走的，有的是死了走的。总是有新面孔，总是动荡不安，也许，除了赵大河那个傻瓜，再没有第二个人把那里当成家。

巡逻车发出一阵低吼，有两个车轮陷进了泥里。负责开车的队员，用力打着方向盘，空转的车轮，搅动得泥浆漫天飞舞。“下去推车！”他突然恼火地叫嚷道。

“老烟不是称呼它为四驱车吗？”另一名队员不耐烦地抱怨着。

“四驱车难道就不能陷车吗？”驾驶员把其他几个人推下了车。

“你就是个烂人，开飞机都会陷车。”坐在暮非旁边的那名队员忍不住骂道。

暮非也下了车，他向旁边走了几步，挥挥手，示意坐车的两名队员快点推车。而他自己则不打算帮这个忙，原因很简单，巡逻队不能失去了“眼睛”，永远不能。必须有人负责警戒，无论什么时刻。他可不想把他们活着带出来，死着带回去。虽然看到过太多的生离死别，但每当看到活人抱着死人，痛不欲生的时候，他仍无法坦然面对。不过逐渐地，暮非掌握了一个技巧。那就是，不要让人轻易地在你心中留下烙印。

巡逻队的队员并不是固定的，就算他们没死在巡逻的路上，也会因为其它原因离开巡逻队，没人会阻拦他们。而巡逻队也会不定期地替换掉那些不合格，或变得不在状态的队员。

暮非看着他们三个，脸是熟悉的脸，但名字总是模模糊糊。他努力地想着。开车的那个……好像叫，青峰！那个卖力推车，累得连屁都挤出来的，好像叫，诚烈。而那个站在侧面，被溅了一嘴泥的那个，好像叫，刘飞。

车像摇篮一样，被前后不停地摇来晃去。远处响起了机车的轰鸣声，两位开路先锋终于察觉到了后面的异常，一齐返回来察看。隔着很远，暮非就冲他们热烈地挥舞着手臂，出力的活，还得年青人来干，他心里想着。

快接近的时候，大多和二多降低了车速，把脚放在路面上滑动着。他们用脚拨动着草梗，脸上露出了极不情愿的神色。他们是开路先锋，不是来干力气活的。再说了，他们又不开车，又不坐车，为什么车陷了，要他们出力来推呢！大多望着天空，二多盯着地面，两人脸上都露出那种事不关己的表情。

暮非高举在空中的手臂僵了一下，然后迅速地放了下来，手准确地握住了腿侧的枪柄。

“你要用枪逼着我们干活吗，头？”大多说。

暮非没有说话，他以极快的速度拔出手枪，向着他们连开了三枪。大多和二多下意识地伏在机车上，四只惊恐的眼睛睁得老大。“妈的！疯子！”二多骂道。在他们身后，一名暴走者如同幽灵般地跟了上来，暮非前两枪击中了他的胸口，令他的身子猛得一滞，就在停顿的瞬间，暮非的第三枪击中了他的额头。暴走者一声不响地栽倒在地上。

听到声音，双胞胎兄弟同时扭头向后看。然后用不可思议的眼神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可不是菜鸟，在两只巡逻队都呆过，出任务的次数几乎同他们生活在居民点的天数一样多。他们了解暴走者，能轻易察觉到他们的行踪，就算看不见，也能在很远的地方嗅到他们的味道。他们袭击过暴走者无数次，却从来也没被暴走者袭击过。

他们觉得身上冷汗直冒，这个该死的东西是怎样做到悄无声息地，从背后接近到如此近的距离！并且，两个人都没有发现他。大多探寻地望着二多，二多撅起嘴点了下头。你猜对了，我也没发现。

巡逻车上的三个人，听到枪声后，先是惊愕地抬头张望了一下，他们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当看到暴走者倒地后，就又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车上。暮非无耐地摇了摇头，这就是新手最容易犯的错误，大意！还有对危险的麻痹。

接近中午十分，热度明显地上升了，微风轻拂着草叶，沙沙作响。暮非仍举着枪，枪口随着他的身形转动，目光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状况。大多和二多没有进一步地让暮非失望，他们同是调转车头，干练地组成了一个犄角的态势。现在，三个人都察觉到了危险！

“警戒！”暮非忽然高声说道。

听到命令，推车的两个人，慌忙松开手，抓起放在车上的武器，茫然地注视着眼前的荒野。刚要脱离泥坑的车轮，又无可奈何地滑了回来，之前的努力白费了。负责开车的队员忍不住骂了一句！也从车上跳下来，举枪警戒着他负责的方向。暮非向后退了几步，向那三名队员靠近了一些，背对着他们说道，“只要一离开居民点就等于进入战斗状态，所以，如果你们再敢让枪离开你们的身体，我就扒了你们的皮！”

大多举起一只手，做出一个保持安静的手势。他面前的草丛晃动了一下，不是风！他将枪口对准了那里，就是在枪口移动的时候，一团黑影倏地冲了出来。大多身子瞬间绷紧，对着那团黑影开了一枪。他用的是蝰蛇霰弹枪，近距离射击产生的冲击力，把那团黑影打得飞了起来，落入草丛后不见了踪影。

“干掉一个！”他高呼了一声。

“暴走者？”暮非问道。

“没看清。”大多回道。

“白痴！除了暴走者还能是什么！”吃了一嘴泥的刘飞惊慌失措地说道。

站在他一旁的诚烈不满地撇了他一眼，“你个傻逼，难道你忘了巡逻队守则之一就是‘准确性’吗！看到了什么，就是什么。没看清，就是没看清。”

“可是除了暴走者，还能是什么？”刘飞说。

“可以是任何东西，难道你忘了前几天冲进居民点的东西了吗？当他们出现的时候，就意味着今后的生活中，暴走者会不断给我们带来惊喜。还有，你之前见过这种自始至终都一声不响的暴走者吗！”暮非希望他的队员能够保持冷静，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他知道刘飞有些慌了，当初选中这个家伙，是因为他最够机灵，但代价是，刘飞是全队胆子最小的一个人。

整队人绕着巡逻车围成一圈，以大多和二多的位置为正前方。暮非在右侧，司机青峰和刘飞在左侧，诚烈则负责后方。他们不清楚到底遭遇了多少暴走者，也不知道他们处于什么位置。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当你看到一名暴走者的时候，一定会在附近找到更多的暴走者。不知是什么原因，暴走者很少单独行动。

所以，当你遭遇到一名暴走者的时候，要么逃走，要么毫无声息地将他干掉。要么，就像现在这样，系紧腰带，挽起袖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