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罡风刀法

九月初四，霜降。宜上梁。忌出行。

古道，西风。

黄沙漫天，遮云蔽日。

“得得……得得……”

一匹绿螭骢从道上疾驰而来，势如闪电，尘土飞扬。

马上骑士身披一件麻色蓑衣，整个人似与这匹良马合二为一，劲风从旁边流逝而过，他就像是黄沙急流中前行的鲤鱼。

蓑衣上的露水还未凝干，点点湿意沾在他的脖颈上，往上看去，是一张坚毅而清澈的脸，目光冷峻，如钉子般盯着前方，嘴唇紧抿，像是一把锐利的剑。

此刻，这个少年心中只想着一件事：连夜赶去洛阳城，为倒在官场中的父亲送葬。

他只希望能看到葬礼上升起的白旗，哪怕一眼也好，就怕时间来不及。

人和马都不是机械，他们在半途也需要休息。

好在通向洛阳的路上，露天茶摊并不算少。

一个简易的竹棚，几张八仙桌和凳子，一个炉灶，一个老板，这几样加起来就是一个不错的茶摊。

这是官道，所以坐下来吃茶的人还不少。

老板是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留着一撮芝麻胡子，笑起来时眼睛总是眯得很小，一看就是那种跟任何人都能聊上一两句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老板把三个馒头、一碗茶送到少年面前，顺口问道。

少年咬了三四口馒头，喝下大碗茶水，然后才回答道：“苏寻。”

老板笑了笑，又道：“你赶了很远的路，从哪里来的？”

苏寻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回答：“白石村。”

老板略微点头，眼睛看到了外面那匹棕色的马，忽然感叹道：“绿螭骢？这种好马已经不多了，难得你有一匹。”

苏寻抬眼看了他一下，道：“谢谢。”

忽然，那边有客人喊：“老板，二两烧酒，一斤牛肉。”

老板连忙起身答道：“好嘞！”

很快到了夜晚，好在苏寻已经进城。

他牵着马走在街头，抬头看到高高升起的灵旗，眼中没有泪水，跟他对父亲没有感情一样。

他的父亲苏正文，是个文官，擅长侦破刑案，一直在为朝廷做事，每年回家的次数，苏寻用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这次，苏寻年满15岁那天，苏正文依旧没有回来，只有城里的四叔带回来一条消息——苏正文因劳累倒在官场上，亡故。

就算苏寻父子再没有感情，那血溶于水的亲情，还是让他的脸变得木然。

现在他走在洛阳城的街道上，看到父亲的灵旗了。

苏寻来洛阳的次数并不多，找不到东南西北，洛阳大得无边，他甚至只能用抬头仰望的方式，来悼念父亲的在天之灵。

这将成为他大脑里，最后一抹与父亲有关的记忆。

“找个地方吃顿饭，养足精神，然后就此回去吧。”他这样打算。

忽然，身后有个人拍了他一下，一个柔美的声音传来：“小兄弟，一个人呐？”

苏寻转头，只见一个和他岁数差不多大的少女，正俏生生的站在月光下，她水灵的眼睛里带着些许俏皮，淡紫色的衣裙在夜色背景下，呈现出来一种宁静的美感，就像一个绝美的天仙。

美丽少女接着道：“我也是一个人，今天是洛阳城一年一度的彩灯节，我们一起逛逛？”

随即，不待苏寻回答，少女就很自然的走过来，轻轻拉着他的手往前走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认识。

苏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跟着这少女走了。

正值彩灯节的洛阳城热闹非凡，各家各户张灯结彩，临河的街道更是人多，这是彩灯节的传统。

一朵朵莲花般的彩灯，被纸船载着漂流到河中央，每盏彩灯都寄托了人们的希望和祝愿，像是流动的星河一样，在朦胧的夜色中逐渐远去。

“来，我们也放一盏。”

少女亲昵的拉着苏寻的手，两个人一起把一盏蓝色彩灯推出去，看着它越飘越远，最终汇入彩灯群当中，少女高举双手欢呼起来。

苏寻看着少女的眼睛，后者也在看着他，两个人的眼神都没有刻意避开。

苏寻忍不住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抿嘴轻笑，低头道：“今晚告诉你，行不行？”

苏寻愣了一下，道：“行。”

夜色渐深。

苏寻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当他明白发生什么事时，已经晚了。

此刻，他正睡在不知名客栈的一张床上，那个天仙一般的少女就睡在他的旁边，两个人盖着一张被子。

苏寻只知道一点，刚才他仿佛坠入了一个无边的漩涡，看着自己一点点往下陷，却根本无力爬起来，只能随着漩涡的轨迹，一直流落到最深的地方。

在这期间，整个世界好像只有他和少女两个人。

少女像猫一样蜷缩在他怀里，轻声道：“你累了，早些睡吧。”

苏寻想坐起来问个明白，可他发觉根本用不着这样，因为这都是他自己的选择，跟别人没有任何关系。

他只能在心中苦笑，转头看着旁边柔情脉脉的少女，轻轻点头：“好。”

他温情无限的抚着少女柔顺的头发，渐渐睡去了。

这个天仙一般的少女仿佛也睡着了，但过了没多久，她又睁开眼睛，不动声色的从苏寻怀中滑出来，纤纤玉手伸进他的衣服里，摸出一本蓝色的古朴册子。

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少女就像在做一件极其平常的事一样，只有在看到那本册子的时候，她美丽的眼睛里才闪出些许光芒。

却就在这时，突然有一只手像铁钳一样伸出，牢牢扣住她的手腕。

“你干什么？”

此时，苏寻的眼睛锐利得就像老鹰，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惊疑。

令人意外的是，这个少女并没有表现出惊慌的样子，而是拎着那本蓝色册子，悠悠然的道：“罡风刀法，果然在你身上。”

“上”字还没说完，她的人已翻身而起，右手并没有挣脱苏寻的束缚，但左手已经闪出三点寒星，直射苏寻面门而去！

苏寻为了自保，只有放开少女的手腕，身体横向翻转一百八十度，稳稳倚在床沿边上，与此同时，只听“叮”的三声响，那三点寒星掉在了地上，竟是三枚锐利钢针。

“嘭！”

窗户破碎的声音响起，少女已带着那本蓝色册子，遁入了外面的黑夜当中。

苏寻速度更快，猛地抓起桌上长刀，猎豹般从窗口掠出，在客栈院子中心的花园里，他看到了她的影子。

“站住！”

苏寻一声断喝，毫不迟疑的拔出锋利长刀，月光下寒芒一闪，呛的一声非常刺耳。

这个少女的轻功显然不弱，如同燕子般掠上楼阁，眼看就要逃远。

苏寻一个纵身跃起，长刀横削而过，那是一声极为短促的嗡鸣，没有人看清楚怎么回事，刀气突然暴涨十倍，变得蓝色而凛冽！

与此同时，前面少女发出一声娇呼，如同折翼的鸟儿般坠落在地。

等到少女抬起头来时，苏寻已来到她的面前，长刀一如普通寻常的样子，狠狠抵在她雪白的脖颈边。

少女萎坐在地，凄然笑道：“罡风刀法……果然名不虚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