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妈见扶枝刁难那些婆子,便冲那彩凤使眼色,又调高了嗓音道:“彩凤,那婆子手不干净,你过去将门打开。”
彩凤不敢违拗李妈,只好缩着脖子低着头前去开门。
“彩凤!”扶枝厉声喊道。
彩凤被吓一跳,浑身哆嗦,她哭道:“小姐……你大人有大量,不要为难奴婢了……”
扶枝情知这李妈掌管着许多事务,包括那丫头们的月钱等,若是彩凤不遂李妈之意,她不仅拿不到月钱或许还会被李妈逐将出去。扶枝只得默默点头,那彩凤便开了她闺房的门。那李妈正自得意的歪着嘴笑,她跟在彩凤的身后,摇摇的走向扶枝的闺房之中。她们进到房内,只见屋内香暖袭人,窗明几净,哪有一人。那婆子们相看了几眼,来回走着,四下望望,这屋中却无藏人之处,他们搜罗了一圈,却一无所获。那李妈一脸狐疑,明明有好几个下人都道清清楚楚的看到扶枝小姐拉着一个陌生男子进了院子,他们后脚就跟进来却不见一丝踪影,难道是白日见鬼了?李妈是想也想不清楚,扶枝脸上却浮起尖厉的笑来,她说道:“妈妈可满意了?这晴天白日的便说我这房中藏着男人,带这么多人来捉奸,这下可遂诸位心愿了?”
李妈与那李大等人听扶枝话说的难听,赶紧都跪在地上说:“小姐息怒,都是这些碎嘴的奴才兴风作浪,枉生事端,看回去不拔他舌头!”
“这倒是小事,不过你们如此闹来,我倒是罢了,可你们将父亲置于何处?将郭御史家置于何处?你们竟这样来诬陷我,是成心要诬陷郭大人的吧?”扶枝边哭边说。
“小姐……小的知错,小姐息怒……小姐千万莫要如此!是奴才的错!是奴才的错!”那李大边说边掌自己的嘴。
扶枝见此长叹一口气,将手帕子一挥说:“罢了罢了,今日之事,我也不追究了,你们把下人们带回去,各自教训各自的奴才吧!你们都走吧,我也疲了。”她说着一扭身坐于榻上。
那些方才大摇大摆走进来的婆子们连滚带爬的出去了,一群人哄呛哄呛的又走了。
那彩凤与绣鸾赶紧将门上了,她们二人一回身跪倒在扶枝面前。
彩凤更是浑身抖如筛糠,她泣不成声道:“小姐……恕罪……”
扶枝看她们一眼只说句:“出去吧!今日之事谁也不许多说一句,若有谁乱嚼舌头,我就先要了她的舌头!”
她们二人喏喏的退了出去,扶枝又赶紧将房门关了,返身进到卧房之中寻找敖治,她知那敖治并非凡人,定是施了手段才躲过了他们搜查,但她还是隐隐的担心,想知道他究竟藏在了哪里。她走到屋内四下里望着,也不见人,便轻唤道:“小青龙,小青龙,你躲到哪里去了?”
听到她的声音,他才敢现出原身来,原来他躲进了她卧房内的鱼缸之中,化做一条小龙鱼,他“嗖”的出现在她面前倒把她吓了一跳。扶枝一见到他情不自禁笑道:“你真行,刚刚真把我吓了一跳,怕他们将你揪出来!”
敖治笑笑说:“我还不至于那么笨。”他说道,“不过话说回来,我也该走了呢,不能老在你这里待下去了。”
扶枝心头一沉,说道:“可那些人怕是守在院子外面呢,你若出去定会被他们抓个正着。”
敖治说:“怎么会?我可是小青龙呢!”
扶枝抬眼看看他,他比她高出许多,是个眉目清朗的年轻男子,但是他的目光还与那小龙一模一样,她看着他会心一笑说道:“你的话若是说完了,那就走吧!”
可敖治却仍有千言万语在他心中,他实在不情愿走开。可是若再不走,事情肯定会难以控制。他们二人正置身于扶枝这小小的闺房之中,她的房间局促而温暖,香炉之中飘散出袅袅篆烟,香气入骨入髓。敖治却不再是条小龙,而是个有血有肉的青年男子,他看着眼前美丽的扶枝,心却如抱了个小兔般,突突乱跳。
“我……”敖治不禁面红耳赤,支吾了半天,他终于说,“我不想走……”
扶枝的眼中又泛上泪来,她想到自己的亲事,想到父亲的宦海浮沉,若她与郭公子的婚事不成,那定当会对父亲造成极大影响。可是她又想到自己,她形单影直的这些年,父亲未曾给与她一丝一毫的温暖,只在最后将她作为一个棋子扔了出去……父女之情,脆薄如秋蝉之翼,想及此时,扶枝周身微微颤抖。
她嘴喃喃着,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敖治伸出双手,去触碰她的脸颊,他看着她说道:“你说什么?你也不想让我走,是吗?”
扶枝将嘴一咧,默默将头一点。敖治喜极望外,便将扶枝整个的揽入怀中。
来仪客栈之中,子沐一直闭门读书,而天倪也天天闭门不出,昭文是无聊至极。她等那敖治,却左等右等不见归来,她心里焦急,便闯入天倪房内,见天倪正静坐入定,她一生气冲他吼道:“仙父啊!这么大好时光,你光在这里坐着有意思吗?”
天倪也不睁眼只是缓缓道:“大好时光你也不修行,这样下去还得了?”
昭文拽拽天倪说:“又不在这一时一刻,再说我们都修行了那么多年,痛痛快快玩两年不好?我这也是担心敖治嘛,他去这么久也不回来,别出了什么事吧!”
天倪笑道:“他能出什么事?最大的事莫过于他一见到那小姐便不舍得走了。”
昭文说:“他不走也不行啊,那小姐已是有婚约的,你没见那夫家的聘礼有十几大箱子呢,太眼馋人了。”
听她此言,天倪才睁开眼,看着她说:“现在知道眼馋了?你跟你夫君要去啊,你那夫君可不顶一百个郭家少爷?”
说至此,昭文又一阵心酸,她说:“别再提他了,方生一到商丘就变了个样子,他心里连我的一点点空间都没有了,一心只想着如何复国。君心不可得啊!”
天倪又笑眯眯凑过来说:“那你可知道谁究竟对你好了?现在可愿意回去了?”
昭文见天倪如此,又将眉头一皱说:“不管做人还是为仙,都要善始善终,仙父不是经常这样教育我嘛?我同方生,我们已结为夫妻,他不负我、我定不要负他,至少要陪完他这一世,若是不然我心难安啊!”
天倪道:“善始容易,善终却难。若是不得善终,又当如何?”
“仙父何出此言?你为什么看待事物总是那样悲观,凡事在你眼中,就没有个好的?”昭文不解道。
“世间男子皆薄情,他若得不到江山,便会身死人手,若得到江山,便会妻妾成群。这两个结局,你要哪个?”天倪问道。
“你这个人……”昭文看着他气得只想在他鼻子上来上一拳,可她却将脖子一伸说,“我要他得到江山,且不要妻妾成群,他只和我在一起!”
天倪“噗”的笑了出来,他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仿佛听了个天大的笑话。他的笑让昭文又气又恼,她狠狠的在他的身上来了一拳,天倪方才止住了。昭文恶狠狠的问道:“这有什么好笑的?我的话在你听来竟如此可笑?”
天倪点点头说:“确实好笑。你个傻子……”
“你才是傻子,你自己笑吧!我找方生去了!”昭文说着一扭身走了出去,她将房门狠狠的摔上了。
而子沐的房门却仍是紧闭的,王骀正守在门外,昭文便知又有人前来见子沐了。这些日子从表面看来是风平浪静,他们一行人住在客栈之中,除了睡觉就是吃饭,而这平静之下却是暗涌翻滚,这暗涌昭文却看不到,也感受不到,她能感受到的只有子沐对她的冷淡与疏远,这令她十分不悦。她一见王骀站在门外便过去道:“方生又忙什么呢?我想找他玩会儿。”
王骀看看昭文笑道:“姑娘莫要玩笑了,公子此后可真没工夫与你玩了。”
昭文把嘴一撅,她问道:“是谁在里面?”
“不过是些朝中之人,姑娘并不认得。”王骀说。
“不认得也可以跟我说说嘛,你们朝中的事,我也想听听。”昭文道。
“唉……昭文姑娘别处玩去吧,别让老夫为难了。”王骀道。
昭文仔细看了王骀一眼说:“老先生近日可是忧虑太过了,气色很不好呢,不如叫仙父给你看看。”
王骀笑笑说:“天命至此,还看它做甚。”
昭文心中陡然一酸说:“老先生千万别这么说,虽人有寿数,却也要尽力而活,昭文舍不得让老先生离开。”
王骀捻须笑道:“虽是早晚的事,但还不至于那样快,姑娘也不必过早伤心。”
看他如此淡然,昭文也觉得心中十分安宁,她说:“每次同老先生说话都如临碧渊、如沐春风,舒坦的很,比我那仙父好多了,若他能如老先生这般就好了。”
王骀道:“天倪仙人他比老夫要强的多,他之所以不会如老夫这般,皆是他不愿以长者自居,他愿同姑娘一起嘻笑怒骂,与姑娘同喜同乐罢了。”
这话倒是有意思的很,昭文鲜少听王骀议论他们之间的事,便又问道:“如果仙父是这般样子,那方生呢?方生与我,又是什么样子?”
“他……”王骀静默片刻说,“他只是个凡人,他的时间是非常有限的,此时此刻可是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他要做的事关系重大,也许在姑娘看来,我们这些政权之争渺若微芥,可于我们而言却关乎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所以……还请姑娘能够体谅公子,他还年轻,许多事还未及看透,却被强行赋予了过于沉重的使命,他的心中其实也很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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