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马家祠堂

谁？阴阳一个激灵，人们早已经全部走光了，如果有人来，从院门外进来他就能听得到，难道说那个小孩没走，而是藏在外屋来吓唬他？

阴阳下地，穿好鞋子，手里捏着那根朱砂笔，另一只手捏着几张符，他用脚将木门轻轻推开，那门是马家镇的一个木匠做的，门上没有合页，而是采用一种木轴的形式开合，因此开门的时候就会发出一种吱…的声音。

门缓缓的开了，但是阴阳的脚没有离开木门，门上糊满了报纸，他的脚如果离开门，门就会自己关回来，这就是此门的巧妙之处。

外屋一片漆黑，里屋煤油灯昏暗的光从门缝透出去，让外面的东西显得影影绰绰，靠墙一个锅台，火灶内有一点小火星，也随着吸入的风而明灭不定。

不可能是那小孩。阴阳这么想着，因为马洛跑出院子的时候，那铁栅栏门发出很大的声音。

阴阳将门开展，用地上的小凳子把门扇给支住，这样门就不会自动闭合了，他向前走去，走到外屋中央，忽然一个东西撞到了他的脑袋，阴阳被吓了一大跳，抬手去挡，却发现上面垂着一个电灯泡。

这时，墙角里悉悉索索的声音再次响起，阴阳的心不禁又紧又皱，心脏像是缩成了一团。

难道是马万年回来了！

马万年被雷劈了，他的魂儿这几天会四处游荡，也许他的魂儿会在家里走走，因为一个人刚刚死，魂魄是非常不舍得离开自己的家的。

妹夫啊，你该去祠堂的，那里才是你的根儿，你回家来干什么？阴阳自言自语道，同时，他将一条符用舌头舔了唾沫，然后贴在墙上。

那声音，来自于最阴暗的角落里，在外屋的西北角，放着一个大黑柜子，现在看起来那就像一口小棺材一样。

黑柜子与墙有大约三四十厘米的距离，声音就从那个空当发出来。

阴阳走近柜子，伸长脖子朝那里面看去，地上扔着一个装粮食的塑料袋子，袋子里面不知有什么东西在动。阴阳用脚踢了一下，那东西肉滚滚的，原来是两只公鸡。

呃！阴阳伸手抹掉冷汗，这公鸡是按他的要求弄来的，下葬以后，要用公鸡来驱鬼，具体的方法是把门都关住，只开一扇小窗，然后把公鸡放出来，用扫帚疯狂追赶公鸡，公鸡满屋疯跑，达到将不干净的东西都撵出去的目的。

他娘的，是谁把鸡放这儿的。阴阳骂道。

阴阳重新回到炕上，把剩余的符都画完，然后又在白纸上写下许多东西，等马占山来后，他说：弄好了，带我去祠堂看看。

马占山拿着手电筒，带着阴阳往马家祠堂去了。

马万年的家里，空无一人，院里猪圈里的肥猪不知为什么，自从马万年那天晚上回来撒了泡尿以后，那猪就再也没从窝里面钻出来过，也许它已经意料到自己死期将至，马万年下葬后，这头猪就被带上刑场宰了。

外屋墙上贴着的那道符，上面的口水干了，符轻飘飘的落到了地上，角落里的公鸡不动弹了，但是那口黑柜却动了，沉重的柜盖就像棺材板一样，仿佛里面有诈尸，柜盖被顶起来，从缝隙中伸出一只煞白的手，接着，又一支煞白的手也钻了出来……

紧接着，一个黑影从黑柜中钻出来落到地上，黑影到了里屋，那煤油灯随之灭了，黑影在地上绕了三圈后，离开了马万年的家，向旧的镇委会飘去！

去往马家祠堂的路坑坑洼洼，现在又是黑夜，阴阳路过古井的时候，被那块石碑绊了一下，他听到水花翻动的声音，问马占山：什么声音？

马占山说：一口井，里面的水经常会翻滚，就像烧开了一样。

阴阳来了兴趣，他走近古井，让马占山用手电筒照着水井，只见水面上，突突冒着水花，就像一口泉一样。

这古井建的奇妙，这里最早的时候，应该是一个天然的泉，古人下挖一定深度以后又砌成古井，水边缓缓上升，但上升的高度，正好在这井沿口处。阴阳说。

马占山说：嗯，不错，一般情况下，水面正好与井口保持一个水平，有时候也会冒出来，遇到暴雨的时候，甚至也会喷出来。

阴阳用手在水中扒拉了扒拉，那水要比平常的井水更加冰凉，他离开古井，边走边说：此井，就像一个茶壶的嘴一样，它始终会与茶壶内的水面保持一致，但如果水量过大，水就会喷涌而出，这和茶壶的道理是一样的。

马占山对阴阳佩服有加，连连点头称赞。

古人做的有些东西让人捉摸不透，单是这口井，在没有任何地质勘探技术与工具的情况下，是怎么得知水井内的水与地下暗河水平面最高点在一个水平上的呢？

关于这个问题，阴阳说，这个就得用风水学来解释了。

马占山对风水学不懂，他也不想懂，马大元够神奇了吧，可什么都没留下，对于马大元为什么没把用耳朵听风水的秘术这事儿，谁也不知道。

而且马占山是马家镇的镇长，上面有明文规定，不得宣扬迷信思想，如果自己还宣扬祖宗的风水秘术，那罪名可不小，两下就被革职了。

这玩意儿，也就是民间老百姓图个心理安慰，什么鬼呀神儿呀的，马占山根本不信。

正这么想着，不妨阴阳却问他：占山，你相信这世界上有鬼吗？

马占山说这个不太清楚，总之我是没见过。

阴阳说：没见过的东西不一定就没有啊，比如说空气这玩意，你能看见吗？

马占山望着山上的祠堂说：各行有各行的说道，你们就是吃这碗饭的，当然说其有，我好歹是个镇长，首先要带头不相信迷信。

阴阳不说话了，他要是再这么给马镇长宣扬迷信思想，说不定哪天马镇长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带人上沙岭把从事这个行业的人连锅都给端了，那沙岭上的人以后还靠什么生存。

阴阳想起马洛手上的胎记，问马占山：你那个儿子手上的东西你知道吗？

马占山从嗓子眼挤出一个嗯字。

那阴阳正想说什么，但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按理说，这些东西是不能随意说出来的，即使看透也不能说透，泄露天机是要折寿的，对自己又没有多大好处，还是不说了。

要注意那个胎记，那可能暗含着一种什么象征或者意义！阴阳还是提点了一句。

但马占山却并未放在心上，胎记这个东西有什么奇怪的，很多人都有胎记，至于胎记长成什么形状，那都是自然而成，不足为奇。

两人已经到了马家祠堂，走进停尸堂，只见马洛一个人坐在棺材跟前，手里捏着一根出丧棒，在地上划拉着什么。

当地中间，是马万年的棺材，棺材的盖还没有盖上去，马万年的尸体由一块做寿衣的布料裹着，又用麻绳裹起来。

阴阳站在棺材跟前问：谁裹的？

马占山说：二叔。

阴阳捻着胡子点头说：唉，好端端的你怎么就死了呢？

这话问的，就好像马万年能站起来回答他一样。

长桌上两根红蜡烛已经烧了快一半了，流下来的红蜡就像凝固的血一般，在桌子边缘显得又暗又红。中间一碗米，米上插着四根香。

随后，马占山回马家镇找东西，准备合棺盖，阴阳便坐在停尸堂门口的一个凳子上，他看看马洛，马洛低着头，仍然用出丧棒在地上划拉着什么东西。

阴阳卷了一根烟，走到外面，站在门口使劲吸了一口，马家祠堂面朝西方，正对棺材山，却不受棺材山阻挡。

不知为什么，西边的天际隐隐发出一种红黄相间的光，好像太阳照到西半球在天际反射的光芒一样。

好风水啊，马家的墓依山傍水，前朝棺材山，后靠这个缓坡山，这不正是前朝朱雀后靠玄武的道理吗？下面那条小河，原先弯曲少，但经过马大元的改造，小河曲折蜿蜒，源远流长。

阴阳不禁赞叹道，按照这个风水局势来看，马大元的棺材一定是头朝东，尾朝西，而且棺材肯定不是平放，而是首高尾低，这样他便可以枕着日出东方长眠，而又舒缓的顺势而卧，见落日而长息。

但是马大元为什么要看着棺材山呢？如果他的墓可以再往南挪一点儿，那视野不是更为开阔吗？

难道说这棺材山有什么说道？或者说马大元放不下这棺材山？

阴阳离开停尸堂门口，向南走去，他来回走了两次，依然想不明白马大元为什么偏偏要正对着棺材山。

有关于马大元的传说，阴阳是略微知道的，他又往下走了一点距离，然后根据自己掌握的风水知识，判断着马大元的墓。

在马家的这片坟地，都没有墓碑，为什么马家不为死者立墓碑呢？阴阳想不通。

其实这是马大元临死的时候交代好的，他不允许子孙为自己立碑，也不允许子孙们的坟墓上立碑，只在坟地上面建了一个祠堂。

阴阳又点了一根烟，绕着马家祠堂转了两圈，又看看黑夜中棺材山的轮廓，他眉头紧皱，似乎发现了点儿什么东西，他将棺材山、马家镇以及马家祠堂的大体位置暗暗记在心里，回去以后坐在炕上画在一张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