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若是换做她没进秦氏的时候,兴许还能忍不住抹上那么两把眼泪。可如今见的多了,商场上尽数都是身不由己,她怜悯了别人,谁又能怜悯她呢?
女人说不知道郑常春去了哪里,秦月晚把行李还给了她,隐约也能猜到他们一家大约是去了美国,去完成那个几乎不太可能的手术了。
抬眼望着簌簌落下的黄叶,又是一年的早秋。
摸出手机,轻车熟路的按下了一串号码,电话那头才响了一声铃,秦月晚又立刻讳莫如深的挂断了。
头顶的树梢落尽了最后的一片枯叶,她迈着稀碎的步子离开了别墅。
那时她手机屏幕上的名字是,锦川。
……
整洁干净的办公室里透着些许清新的味道,向阳的窗台上养了几盆绿植,顾冼还是一如既往的爱干净。
“顾叔叔。”秦月晚自门外来。
顾冼从文件中抽出视线,淡淡睨了她一眼,指着身边的沙发,道:“先坐吧,我一会儿还有个会。”
秦月晚乖巧的点了点头,低眉顺眼的在一旁坐下,手心却沁出些许局促的冷汗。
与记忆中那个维诺的“顾叔叔”不太一样了,此时面前的这个中年男人浑身无一不散发出一种淡漠的威严。
自从离开秦氏,顾冼就被天海实业招来做副总,如今步步高升,已经跻身于财阀的董事会了。
秦月晚一等就是两个钟头,期间顾冼开完会回来,又继续坐到了办公桌后,埋头在看着什么?
眼看就要到吃饭的时间了,秦月晚忍不住开口提醒:“顾叔叔。”
顾冼仿佛忘记了有她这个人的存在,连眼皮都没有抬。
秦月晚声音提高了几分,又道:“顾叔叔,我……”
“月晚啊,”顾冼终于抬起头来,很是简单的笑了笑:“我都忘了你还在这里了。”
“没关系。”秦月晚恬静温柔的回以微笑。
顾冼放下手中的文件,眯眸打量着秦月晚庄雅的坐在沙发上干练的模样,忽又露出赞叹而低沉的笑容:“还是月晚你比较听话,不像我们家瑞言。”
秦月晚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只是抿着唇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
顾冼站起身来,负手立在落地窗前,睥睨着楼下马路上缩小成一个圆点的车辆,开口说:“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只是像个小团子一般的大小,粉嫩的可爱但又不爱理人,却总喜欢跟在我们家瑞言身后面转。”
秦月晚闻言不大好意思的笑了笑,也没那么些旖旎的心思去回忆往事。
“一转眼,你们两个人,都已经这么大了。”顾冼微微感叹。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考虑到下午的记者招待会,秦月晚忍不住大煞风景的开口打断他的回忆:“那个顾叔叔,我这次来,是有事想请你帮忙的。”
顾冼原本交叠在一起的双手慢慢松了开来,朝秦月晚摆了摆:“月晚,以前你父亲总瞧不上我家瑞言,多半是因为我及不上他。现如今,你觉得瑞言能般配的上你吗?”
秦月晚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原本想要请他帮忙秦氏度过难关的事,就这么被生生的梗在了喉咙里。
她垂下眼睫,眉眼弯了弯,故意顾左右而言他:“瑞言哥风流倜傥,想嫁他的姑娘可多了呢。”
顾冼笑了,转过身,应上秦月晚的目光定定问:“那月晚,你想嫁给瑞言吗?”
秦月晚噎住,反应过来很快的答道:“我……我已经订婚了。”
“跟白氏的总裁白锦川?”顾冼原本以为她跟白锦川的事情只是那些无良的娱乐记者杜撰出来的,顿了顿看着秦月晚脸上犹豫的表情,他又接着说:“与订没订婚无关,毕竟还没有结婚,我只是在问你,想嫁给瑞言吗?”
秦月晚敛下眼睫,十七岁那年的场景如动画般一帧一帧的从脑中过。
眼见的这个问题避无可避,她站起身来,嘴角噙着清浅的微笑,直接就道:“顾叔叔,或许我这么说有些不太礼貌,但是我这次来找您,只是希望您能出手帮一帮秦氏。”
是了,她用了希望这个词语。不是请亦不是求,仅仅只是希望而已。
秦月晚清晰的看到对面顾冼的脸色变了变,但还是坚持说了下去:“顾叔叔,秦氏最近的情况,已经有媒体报道过了。您,一定也略有耳闻吧?”
顾冼不轻不重的点头,慢慢踱回到了办公桌后,刚刚脸上的那副慈爱和蔼收敛的荡然无存。
秦月晚不太意外。
“郑常春相信您也不陌生,他在任财务总监的职务时,私自更改了公司的账目,造成了财务漏洞,秦氏的资金链现在已经岌岌可危。”
秦月晚简单的说完,顾冼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淡漠模样,只是看不出很惊讶的说:“是吗?像郑常春那么值得信赖的人,也会做出这种事情吗?”
秦月晚很清楚的听出了他语气里不加掩饰的嘲讽,点了点头:“其实也不是找不到他,只是他现在大概远在大洋彼岸,找起来,委实有些麻烦。”
果然,话音刚落顾冼就立刻面无表情的道:“就算你有能耐把郑常春找出来,秦氏,也根本等不了那么久。”
“没错,”秦月晚略微颔首,言简意赅的说:“所以现在秦氏正需要另外一家财阀的帮助,还请顾叔叔念在……”
“好了,”顾冼出言打断,要说念往日情分,秦安远当年可是一点旧情都没给自己留,“月晚,我只是天海实业的副总,没那么大权利去帮秦氏。”
这话里拒绝的意味已经很是明显了,秦月晚握着的拳头骤然一松,略微俯了俯身就道:“好,我知道了。那顾冼叔叔,我就先走了。”
说起来,到底还是父亲因为李凛的那件事,对顾冼做的太过决绝,才导致他至今都无法释怀。
就在她的手已经按上门把的时候,忽然又听见身后的顾冼低低唤了声:“月晚,等一等。”
秦月晚转过身来,看着顾冼平静无波的面容:“顾叔叔?”
“我可以答应你帮助秦氏。”顾冼慢慢的开了口,就在秦月晚长舒了一口气的时候,他又说:“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别说一个条件,就是十个、一百个她都答应。
尽管心里已经开始了雀跃,秦月晚面上仍是不动声色:“顾叔叔,您说。”
顾冼的神色颇有些耐人寻味,“月晚,如果帮的是自家人,那我也算帮的理所当然。”
秦月晚向来聪慧,一听便知顾冼的意思,她拧起了秀气的黛眉,垂着脑袋装作不明白的模样。
顾冼索性说的干干脆脆:“月晚,你不用揣着明白装糊涂。瑞言的心意我一清二楚,从小你也是……”
“顾叔叔,”秦月晚趁他没说完之前迅速的开了口,“很遗憾这辈子没有福气做您的儿媳妇,瑞言哥他适合更好的姑娘,而我不是。”
她转身的瞬间有片刻失神,接着便头也不回的走进了电梯。
直到电梯的门关上,记忆里最深处最隐喻的画面才慢慢的浮现出来。
记不清是哪一年的春天了,绯色的空气里氤氲着杏花的香甜。午后的阳光正酣,琴室里她修长的手指轻翻过琴谱,流畅的奏着巴赫的哥德堡。稀碎的阳光给顾瑞言温和的侧脸上镀了曾金色的光芒,秦月晚忍不住侧目去看,手下便故意漏掉了一节变奏。
顾瑞言轻轻皱了皱眉,绕到她身边的琴凳上坐下,手指搭上琴键时,忍不住启唇道:“月晚,像你这样的粗心大意,以后怎么会有男孩子喜欢?”
秦月晚抿着唇,一副明眸善睐的模样轻笑:“怕什么,不是有你?”
“叮咚”一声,电梯停在了一楼,秦月晚缓过神来,快步走了出去。
说真的,男人这种生物,记得白锦川一个就够了。
……
“秦姐,时间快到了,记者们差不多都在楼下了。”助理苏珊对着刚刚进门的秦月晚急匆匆说道。
秦月晚闻言,掀了掀眼皮又从椅子上站起,慢慢踱步走到落地窗前,出神看着聚集在楼下的大批记者们把整条街都给围的水泄不通。
“小晴呢?”
苏珊很快的答:“小晴下午请假了。”
秦月晚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子点点头,双眸斜睨向墙上的挂钟,淡淡道:“让记者们进来吧。”
苏珊闻言利索的下楼而去,秦月晚仍立在窗前视线飘忽,乌黑明亮的瞳孔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现如今外界已经对秦氏的现状议论纷纷,她必须要开这个记者招待会来稳定与秦氏合作的各个公司,避免他们撤资。
五分钟后,一身纯白及踝长裙的秦月晚推开了那扇半掩着的木门,走上高台的同时,她习惯性换上了那张官方且优雅的笑脸,如同瓷娃娃一般精致美丽。
瞬间,台下的聚光灯纷纷打到了她的身上,记者们如潮水一般的问题纷纷朝她涌来:“秦小姐,外界传闻说秦氏资金链因为财务总监的个人原因出现纰漏,请问这是真的吗?”
秦月晚立在台上微笑着拿过话筒,鬓角的发丝有几缕划落肩头,衬得她整个人越发温柔:“确实是出了一点点小问题,不过并没有报道的那么夸张。”
“资金问题也能叫小问题吗?秦小姐这么说,是不是有欲盖弥彰的嫌疑?”一个女记者递上了话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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