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六天(2)

有个名叫内里·万尼尼的说：“我来赌这顿晚饭。”他们推彼得罗做公证人，想串通一气赢斯卡尔扎一顿晚饭，出出他的洋相。彼得罗办事稳重，先听意见，然后问斯卡尔扎：

“你怎么证明你说的话呢！”斯卡尔扎说：“这好办。我拿出论据来证明，让你们心服口服。众所周知，一个家族的历史越悠久，门第就越高贵，如果说巴龙奇是最悠久的家族，就是最高贵的了，因此我只消证明他们的家族历史最悠久，我就赢了。首先，天主还没成才时就有了巴龙奇家族。至于别人，则是以后才创造的。现在我们做个对比。你们看，别人的脸五官比例协调，而巴龙奇家族的人脸宽窄不一；鼻子有长有短；有的下巴突出翘起，有的下巴那么阔；有的眼睛大小不一，像小孩信笔涂抹的脸。根据我刚才说的，天主是在初学绘画的时候创造巴龙奇家族的，因此他们比谁都古老，同时也比谁都高贵。”

彼得罗，内里，以及在场的人都觉得很对，斯卡尔扎有趣的论据使他们开心，承认他赢得赌注。他们一致同意巴龙奇家族在全世界都是最高贵、最古老的。

刚才潘菲洛形容福雷塞先生说他比巴龙奇家族的成员更丑是在理的。

七

菲利帕太太和情人偷情被丈夫逮到，出庭受审。她快人快语，逃脱惩罚。

菲亚梅塔讲完了故事，大家听了斯卡尔扎证明巴龙奇家族高贵的新鲜论据，都觉得好笑。女王命菲洛斯特拉托接下去讲，他说道：贤惠的女郎们，能言善辩在紧要关头很受用。有一位太太口才了得，非但逗人开怀大笑，还因此挽回性命。从前普拉托地方上有一条法律，规定女人为财，背叛丈夫被抓获者，一概烧死。期间，一位名叫菲利帕的太太在和情人幽会时被她丈夫里纳尔多·德·普列西逮到。于是，他提出确凿的证据，私下上法院告了妻子一状。审讯的那天，劝她不要出庭的人见她拿定主意，只好陪她前去。她面见长官，不动声色地问为什么传她。长官见她美丽优雅，谈吐不俗，顿时怜香惜玉，于是他存心开脱地问道：

“夫人，你丈夫告你通奸，要求判你死刑。不过，你可以为自己申诉，因此你回答时要慎重。你说，认罪吗！”

菲利帕平静地回答说：“大人，我丈夫，那晚确实看见我睡在拉扎里诺怀里，我爱拉扎里诺并多次在他怀里睡过，这一点我承认。但是，制订法律时应该得到守法人的同意，而适用于本案的法律却相反，它只惩罚不幸的女人。再说，制订这条法律时没有征求她们同意，所以这条法律是不公平的。如果大人硬要置我于死地，我认命。不过在这之前，我请求大人问问我丈夫，他每次有求于我的时候，我都竭尽全力满足了他的要求。”

里纳尔多诚实回答说，他妻子确实很满足他。菲利帕接着说：

“那我请问大人，既然这样，我让他得到了满足，而我还有富余该怎么办！给一位爱我胜过一切的绅士，总没错吧！”

菲利帕太太众所周知，普拉托的人几乎都来旁听审讯。这句话引起轰动，大家都认同那位太太说得好，他们在审判结束后，经长官征询，当场修改了那条法律，规定只对为财而对丈夫不忠的女人予以惩罚。

里纳尔多以失败告终，无奈地离开法院，菲利帕无罪开释，心满意足地回了家。

八

弗雷斯科的侄女说讨厌所有的人，叔父便劝她别照镜子。

女郎们听着故事，开头觉得脸红心跳，后来便忍不住想笑，好不容易讲完。女王吩咐艾米莉娅接下去讲。艾米莉娅叹了一口气，开口说：

可爱的女郎们，我刚才走了神，女王有令，只好讲一个短小的故事。我要讲的是一个傲慢的姑娘，她的叔父宛转的责备她的错误，假如她能察觉，理应改过自新。

弗雷斯科·德·切拉蒂科有个侄女，小名切斯卡，模样也算得上漂亮。但她自以为天下无双，不管是谁一概把人家贬得一文不值。她上街时，好像路上的人身上都有臭味，总是掩鼻而过。

有一天她外出返家，坐在弗雷斯科旁边，双眉紧锁，长吁短叹，弗雷斯科终于问她：

“切斯卡，今天节日，你怎么早早地就回家了！”她故作姿态，轻蔑的说：“是早了，我无法想像世界上竟会有这么多讨厌的人。我觉得世界上没有像我这样的人，见到就生气，所以还是回家的好。”

侄女拿腔拿调叫弗雷斯科见了厌恶，他说：“孩子，既然你看不顺眼要生气，我劝你以后再也不要照镜子了。”切斯卡自以为比所罗门王更聪明，其实头脑简单，因此听不懂弗雷斯科的外音，只回答说，镜子还是要照的。以后她还是这么目中无人。

九

几个佛罗伦萨的绅士取笑圭多·卡瓦尔坎蒂，结果自取其辱。

艾米莉娅讲完故事，女王看到除了狄奥内奥之外只剩下她还没有讲，于是开口说：

女郎们，故事被你们说尽了，不过我留着一个，故事结尾的话还有些新意。

从前的佛罗伦萨民风良好，但是随着财富的增长，人们变得利欲熏心，一些优良的传统无影无踪。其中一个风俗是各地区的贵族时常聚会，参加者分担费用，轮流招待全体成员。有时款待外地贵客，偶尔邀请当地老百姓。他们至少一年一盛装簇拥着几个大人物在城里游行。遇有重大节日，或者有捷报传来时，还组织比武竞技。

贝托·布鲁内莱斯基牵头，和伙伴们一直想请圭多·卡瓦尔坎蒂参加进来。他们有理由，因为圭多能言善辩，是当时知名逻辑学家之一，也是杰出的唯物主义哲学家，凡是代表贵族身份的技艺他无所不知。此外，他很富有，他的客人都喜欢他。但是贝托先生一直没得手，贝托和他的朋友认为是圭多先生潜心钻研，不问世事的缘故。另外，由于圭多的观点和伊壁鸠鲁派相近，有人说他是在研究证明天主是虚构的。

一天，圭多从圣米迦勒教堂走向圣约翰圣洗堂，至大理石棺中间。圣洗堂大门关着，圭多便在门外斑岩石柱和石棺之间徘徊，贝托先生和他的一班朋友正骑马经过，他们看见了圭多，便说：

“我们去戏弄一下他。”他们快马，朝圭多冲去，把他团团围住，对他说：“圭多，你拒绝和我们打交道，等你发现天主不存在时，你怎么办！”圭多见状回答说：“先生们，随你们怎么说吧。”

他身轻如燕，纵身一跃就跳到了圈外，转身而去。那班人手足无措，议论说圭多是个白痴。贝托先生这时说：

“你们没有明白，你们自己才傻呢。他很潇洒，一句话就把我们骂得够呛。你们瞧，这些石棺石墓是死人的住所。他说我们不学无术，等于白痴，同有学问的人相比，还不如死人。”

大伙这才恍然大悟，十分羞愧，再也不敢取笑他了。

十

奇波拉教士向村民说大话，说是要展示加百列大天使的羽毛。后来发现羽毛成了几块木炭，谎称那是烤死圣洛伦佐的原物。

大家都讲过故事。等大家夸完了圭多之后，狄奥内奥不待女王吩咐便开口说：

妩媚的女郎们，我虽然有权，可以随自己的心意讲，可是今天各位讲的故事十分精彩，我不想落后，现在顺着大家的思路讲一个教士如何急中生智，摆脱窘境。我的故事稍微长些，希望各位不要介意，反正时间还早。

众所周知，切塔尔多是埃尔萨山谷的一个城堡，面积虽小，但以前人口很多，不乏有钱。有个名叫奇波拉的圣安东尼派教士觉得那里有利可图，每年去一次，向那些愚夫愚妇要些施舍。当地人待他大方，是因为他的名字是葱头的意思，而埃尔萨山谷盛产葱头，远近闻名。奇波拉教士矮个，整天笑嘻嘻的，十足是个机灵鬼。他学问不大，但讲起话来涛涛不绝，人们认为图利奥或者昆提利安也不过如此。

八月，奇波拉又去埃尔萨山谷。早晨，附近信陡纷纷来教堂做弥撒，他认为很合时宜，便对大家说：

“各位都清楚，你们每年都出于虔诚，向圣安东尼奉献部分五谷收成，祈求保佑你们的牲畜。此外，教派的忠实信徒们，都缴纳一年一度的会费。修道院院长，派我来收取这些财物。等午后祈祷一过，钟声响起，就到教堂外面来，接受布道，吻十字架。我知道你们对圣安东尼他老人家十分虔诚，到那时候我展示十分难得的圣物，那是我从圣地弄来的，也就是大天使加百列宣布圣孕时掉在马利亚家里的一根羽毛。”

他说完后开始做弥撒。教堂里有两个淘气的青年人，乔瓦尼·德·布拉戈涅拉，和比亚焦·皮齐尼。和奇波拉教士虽是好朋友，此时却在窃笑，决定拿羽毛开个玩笑。他们知道奇波拉教士上午和朋友在城堡里吃饭，于是一溜烟跑到教士住的客栈，由比亚焦去引开仆人，乔瓦尼则找那根羽毛，把它拿走。

奇波拉教士的仆人名叫古奇奥，人们给他起了许多绰号。他丑得出奇，难以形容。

奇波拉教士把这个仆人留在客栈，嘱咐他看守东西，特别留心存放圣物的褡裢。古奇奥却喜欢泡在有女仆的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