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这样的情形,此前的万千个疑问瞬间都被抛到脑后,只剩下阵阵心惊。
不过我没有像以前那样惊慌失措,在屡次经受了类似的惊吓之后,也不知道是已经脱敏,还是胆子变大了,此时此刻,我心中的惊讶之情要远远多余恐惧。
或许,连鬼都见识过了,其他东西,也就没那么不可思议了。
文雀在确定我们也看到那个东西之后,很快采取了措施。
只见他右手在腰间缓缓滑动,摸索着皮带扣上的匕首,以左脚当轴,右脚突然蹬地发力,身子翕忽间就转了过去,与此同时,他俯下身子,降低身体重心,看准身后那个人,“噌”地一声拔地而起,一步就跨到那人后边,给他来了个擒拿,匕首的尖端直直顶在他的脖子上。
文雀这一系列动作兔起鹘落,电光石火,虽然连贯优雅,却有着雷霆万钧之势,我猜一般人那是铁定是躲不开的,以文雀如此了得的身手,也难怪六爷在他面前来个狗吃屎。
我和黄莺见到那个人已经被制服,于是跑过去,定睛一看,不由得惊骇万分。眼前的这个家伙,应该不能算人,确切点说,应该叫做“人体”。
和正常人不同的是,这个东西是透明的,给我的第一感觉,这就是一个人形果冻。
不过这么说来还有点不确切,它的上半身是完全透明的,没有任何毛发,脸上没有五官,身前也没有一切诸如乳 头、肚脐这一类,证明它是人类的特征。
不过腰部以下,就能看到暗红色的肌肉组织,还有错综复杂的血管。透过血管间的缝隙,白花花的腿骨若隐若现,看上去像是透明的医用人体模型。越往下,模型的完整度越高,到脚掌的时候,脚指头上的汗毛已经清晰可见。
我看完之后,不禁搔了搔脖子,心想这恶心玩意似乎没有意识,也不能动,那么它是什么时候跑到这里来的?要知道,我们刚才进入前殿后,进行了地毯式的勘察,当时并没发现什么异常,这个玩意,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于是,我便问黄莺道,莺姐,你可是一直在这里,都没注意到这个东西吗?
黄莺脸上忧伤的神情已经不见了,她皱着眉头回答我说:“你们进去后,我一直在研究八卦锁盘,还真没注意周围的环境。”
文雀见那个东西没有什么危险性,便收起匕首,将它松开。这个玩意儿呆呆地左摇右摆几下,站在原地不动了。
文雀收好了匕首说道,之前我们的精力都在石门上,后来又说起了正殿里的经历和洪爷的死,所以一直没有注意周遭的情况。
不过等他说完话的时候,职业性地用眼角余光观望了一下四周,突然发现背后似乎有个人影,因为不知道那是什么,所以才打断我们的交谈和分析,做出了噤声的手势。
说到这里,文雀立即带着我们将前殿搜索了一遍,以防这里还有其他的变故。搜索的结果是,除了多出来这么一个东西,其他情况没变,这多少让人有些安心。
之后,我们三人回到石门前,看着这个人形果冻出神,想不通这玩意到底干什么用的。文雀和黄莺在一边讨论,我却一直不说话。原因很简单,直到现在,我还是不能确定现在的一切到底是真是的,还是虚幻的。
我密切地观察黄莺和文雀二人的一举一动,试图从中找到一些线索。
黄莺说,按照常理来说,古墓里的东西,用途无非是两样。一个就是墓主人的陪葬品和装饰物,另一个就是防止盗墓的各类保护措施。
可是这个玩意,似乎是凭空蹦出来的,而且毫无美感可言,也就根本谈不上陪葬品和装饰物。
如果说他的古墓的保护措施,这也不成立。这玩意儿就这么傻乎乎地立着,除了吓唬人,基本上没什么攻击性,能在这座古墓里能够走到这的人,估计也不会害怕这种东西。
上述两样都不是,那它到底是干嘛的?
我们三人看了好一会,都猜不透它的用途,于是决定不再追究下去,毕竟这玩意儿不伦不类的,对我们也没什么威胁。不过我对它还是有点好奇的,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逼真的人体模型,于是忍不住上前摸了摸。
令我惊讶的是,这玩意是有温度的,它的表面就和皮肤一样光滑,用手一掐就会起褶皱,松开之后能自己复原,而不是我之前想象的那样冷冰冰的。我又按了按它的大腿,内部的肌肉一受到压力居然会变形,紧紧贴在骨骼上。
我不由得由衷赞叹,这个东西太逼真了,简直和人的身体一模一样。看来盗跖这个人,说不好是个医学迷,死后还会给自己弄个人体模型把玩,也算是治学严谨的好学生。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背后的文雀突然说道:“小简,你站直身体!”
我回头看了看文雀,发现他直勾勾地盯着着我,目光犀利,似乎有什么事情需要确定。我见他神情急迫,也不敢怠慢,连忙站直了身体。
文雀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原来是这样。”
我急忙问他,你看出了什么?到底是那样?
文雀走过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人体果冻,说:“你和它正好一般高。”
我立即和那东西比了比,还真是一般高,不过到底说明了什么?
但是看着文雀那高深莫测的神态,我心知他发现了了不得的事情,便和他说,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吧。
文雀顿了顿说道:“我想,这个东西,应该是你的镜人。”
他一提到镜人,我立刻就想起了“双鱼神璧”。
碑文上说,“双鱼神璧”有复制的功能,而被它复制出来的人,因为和本体一模一样,两相对比就如同照镜子一般,所以才叫镜人。
文雀说这玩意儿是我的镜人,那我岂不是已经被复制了?可这不可能啊,在盗跖的主墓室里,除了晶棺阵和盗跖本人的棺椁,哪里有神璧的影子?想到这,我心中疑惑更深,越发感觉眼前的一切似乎不真实。
于是我说,那不可能,我们连“双鱼神璧”的毛都没看见,我怎么可能被复制呢?
文雀环顾整个前殿的四周,对我和黄莺说道:“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其实盗跖的墓穴,本来就是一个机关,而且是保证他尸身安全的大型机关。”
我和黄莺都表示迷惑,示意他详细说明。
文雀叙述道,其实他心中一直有一个疑惑。
我们这一路走来,虽然说历尽艰险,但从来没有遇到立即致人于死命的机关。
无论是最初的塑像和警告,还是之后的“五行诛魔阵”,还是护城河边的祝灵,都有破解之法,而且还不算太难。试想一下,我们三个完全不懂盗墓的人都能走到这一步,那么对于古墓里的常客盗墓贼来说,那更是小菜一碟。
这样来说,盗跖墓中的所有机关设定,就与保护墓葬不受侵犯的初衷背道而驰了,这不是非常怪异吗?
我和黄莺听到此处,都觉得文雀的疑问是有道理的。
不过我的想法是,这座陵墓的主人虽然是盗跖,但是建造者却是曾乙侯的儿子“长沙王”,盗跖和曾乙侯关系好,并不能说明和他儿子也好。
如此耗费巨资建造这样一座豪华陵墓,那必然劳民伤财,需要大量的人力和财力。没准这位“长沙王”是个鸡贼的守财奴,一毛不拔的铁公鸡,碍于父命却不得不替人建造地下陵寝,完工之后,给自己留个返回夺宝的机会,也是情理之中。
文雀听我的想法摇了摇头,说这种情况几乎是不可能的。
如果“长沙王”像我说的那样抠门,那他完全不必如此精工细作,将墓穴修成地下城的模样,毕竟花钱最多的东西,还是这里的建筑材料。如果想省钱,“长沙王”根本不会修建这座城池。
就算退一步讲,“长沙王”真的是那样的人,他也不必在机关陷阱上做手脚,他大可以给自己留一条密道,用来转移墓中陪葬品,这可要比在墓道里玩命明智得多。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并询问他的推测。
文雀说,这个疑问一直困扰着他,直到现在,他才想明白,之前所有机关陷阱设置的意义,并不在于能阻止谁,而是不能阻止谁。
必须要知道的是,想要到达盗王墓的终点,也就是盛放盗跖棺椁的正殿,需要经历诸多考验。而这些考验分别关系到人的心理素质,身体素质,还有见识的多寡。只有这些条件都极端优秀的人,才能冲破重重险阻,到达盗跖的棺椁前。
从这个角度来讲,古墓中的一系列机关,设置的目的与其说是保护墓穴,更不如说是一个严格的甄选过程,只有综合素质最强的人,才能通过考验。
我听到这里,感觉有点不对头,如果这么说,难道“长沙王”花费巨资建造的这座古墓,就是一个闯关游戏?这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甚至都有点滑稽荒唐。
文雀说,他也曾经认为这有点小题大作了。不过在他看过晶棺阵以后,马上意识到,这才是盗王墓最为阴险的地方。
按照一般的逻辑,古墓机关的设计,一定是绞尽脑汁将盗墓贼阻挡在主墓室之外,而且离墓主人棺椁越远越好,堪称是步步为营,危机重重。而这座墓却反其道而行,在进入主墓室的机关上留有机会,让盗墓者进入墓穴最中心地带。
此时的盗墓者,已经破解了路上所有机关,以为自己几近成功,不免会骄纵起来,产生自满情绪,踏踏实实地盗取正殿里的宝物,殊不知这正是死于非命的信号。正殿里的声光一体装置,其实才是整座墓葬最为致命的机关。
文雀说到这里,看了看我的眼睛,对我说:“小简刚才就是中了这个机关,所以才会产生幻觉,不自觉地被记忆中的幻象,引入晶棺阵当中。”
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顿时觉得不爽。
文雀既然知道我的幻觉,那必然是对我施展读心术了,这可是窥探我内心的隐私,跟乱拆信件差不多,着实让我恼怒。
可是,话又说回来,文雀的能力虽然令人反感,我却没什么办法去阻止,毕竟这事防不胜防,我总不能扯天都闭着眼睛。
不过听他这么一说,我心中的疑惑却解开了大半,如此不要脸地使用读心术,侵犯别人隐私,而从来不道歉的文雀,一定是我熟悉的那个文雀。
换句话说,现在的这一刻,是实实在在的现实,而不是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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