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这应该是西夏最后的一次努力了。听说,有几支向西夏中南部进军的禁军甚至被他们包围,但还是被禁军突了出来,有些损失,但应该不大。梁兵说到这里,从身上取出了一张军报:这是刚刚才来的消息,西夏中南部最主要的城市——西凉府已经被禁军拿下,西平府、翔庆军驻地和国都中兴府与其它地区的联系全部被切断了。
噢?!这是个好消息,太好了。刘文卿立刻兴奋起来,高兴的搓着手:这样,只要能拿下这三个地方,西夏之战基本可以结束,其它地方的夏军困也能把他们给困死了。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能够听到大局已定,在与耶律氏谈判的时候也能够占据先机,赵惇他们都露出了笑容。
欧阳先生取过军报,恭敬的递到赵惇手中,赵惇略微翻了翻,然后交给了赵文:还好,在遭受突袭的情况下,损失不是很大,禁军的战斗力还算是不错。
那当然,朝廷对禁军可是花了大力气,没这样的表现还成?!赵文仔细看了看军报,然后抬头看向赵惇,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这个……二叔,我能不能先行一步?
听到打仗着急了?赵惇淡淡一笑,顺手把军报又抽了回来:你以为,光是上战场能叫英雄豪杰,不上战场就不能叫?
二叔,我不就是想和三叔一样为国效力,这也不行啊?赵文鼓起了嘴,忍不住抱怨:三叔能上战场,我为什么就不可以?
你三叔是经过祖父他们同意了才走了,又不是我的主意。你这回能出来,可是我向长辈们担保了,一定不让你惹事,否则我怎么向老人家们交差?!赵惇看着侄儿不高兴的样子,好笑的摇摇头:你还小了点儿,等你成了家,长辈们也能放心一些。现在,你还是给我老实一点儿。
赵文还是不服气,反正自己这位二叔在晚辈们跟前也是从来没立什么规据,他自然也不会怕:三叔不也没成家就上了战场?!干嘛我得先成家?
行了,文儿,还有正经事要商量,你就别瞎搀和了。马忆灵知道这事儿现在没办法给赵平说清楚,干脆插进来打断了叔侄两个的对话,冲着赵文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赵文虽然还不服气,可也不敢再跟婶母犟嘴,这位皇婶母可是难惹的麻烦精,对上她小辈们就只好认输,嘟着个嘴坐在那里生闷气。
赵惇看着掘犟的赵文,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和他一样大的时候,比他还要拗,不觉一笑:你啊,不要小瞧了这种私底下的谈判,如果你能够掌握这里面的主导,所获得的远比战场上要多。这里面的风险,也不比战场上小。
刘文卿一惊,立刻问道:总不至于,耶律氏都到了这种时候,还敢有什么非分的念头吧?
如果我是耶律尚,能够除掉自己最大的威胁还不被人抓到,我至少会想到试一下。赵惇脸上不再有笑容,平静的回答了师兄的提问。
二叔,那您还答应和他们在这里见面?不是给他们制造机会吗?不只是刘文卿,连马忆灵、马韵和赵文都给吓了一跳,赵文急急的追问。
赵惇淡然的回答:我就是要给他们机会,看看他们如何做,否则我怎么敢真的确定耶律氏的想法。我连你们也敢带着一起来,就是要扰乱他们,让他们想不明白我到底是信任还是不信任他们。另外,也是让小玲下定最后的决心。成大事者,决不可逡巡徘徊,可现在,只怕耶律尚他们正在犹豫吧。
赵惇还真没猜错,现在的耶律尚不仅是到了牧马镇,而且正在街道另一头的一家皮货店的后院小楼二楼,从窗户久久远眺着这个客栈,背着手不知在想什么。
耶律义站在他身后,神色焦急地盯着他的背影:大哥,我们真的要下手吗?万一除不掉赵惇,小妹她就危险了。
小义,如果真能除掉赵惇,就算我们都搭进去也值得。耶律尚依然在眺望远处的客栈,并没有回过头来。
可是,大哥,这个时候除掉赵惇,只会便宜迪古乃和西夏,对我们并没有好处。
赵惇这个时候死去,表面上是对迪古乃和西夏有利。但是,你认为赵惇死去,大宋的态势会有改变吗?
赵惇是难得的明君,为人果决,文武双全,称他为一代圣主也不为过。现在,大宋的守旧势力还是很强大,赵惇一死,只有四岁的皇太子又如何能控制的住这个富裕、强大的国家?!耶律义信心满满的回答,最后还加了一句:再说,还有一直主政的肃郡王赵适在。只要大宋一乱,短时间内他们再无北进的可能。
你错了!
耶律尚猛然回过身来,双眼紧紧盯着自己的弟弟,一直把他盯的避开了自己的目光,才长叹了一声:你还太年轻,根本不明白赵惇真正厉害在何处!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除非现在的赵家皇室成员一起死绝了,否则,大宋奋起之势无人可挡!
耶律义的脸上出现了迷惑的表情,茫然的摇摇头:我不明白。
当初赵惇违反旧规,让自己的兄长继续参与朝政,一般人觉得他是在发疯!可谁又能立刻联想到:在大宋那个注重儒家节义的国家里,赵惇的做法使得赵适再也没有了背叛他的可能!如此毫不猜忌、推心置腹,赵适敢于背叛赵惇,只会落得个被天下人耻笑的结果,从赵适接受赵惇的安排,出任监察台主官一职开始,他就已经失掉了与赵惇一系争夺帝位的可能。
而且,赵惇的父皇还在,他会允许别人破坏自己爱子的心血吗?破坏现在已有的大好局面?在大宋这样的国家,太上皇的存在,注定了大宋不会乱多久。耶律尚说到这里,缓缓的向里面走去:大宋强盛的大局已明,无论是谁继承了赵惇的位置,都得按着他的安排继续走下去,那些守旧的儒生已经无力改变大宋如今的局面,这才是赵惇最可怕的地方。
耶律义听自己的大哥这样说,随即追问道:大哥,既然赵惇的死并不能影响到大宋什么,那为什么你还要想除掉他?
他的死不会影响到大宋,却会影响我们耶律氏。耶律尚在主座上坐了下来,脸上露出了苦笑:枉我自认聪明过人,万无一失的计划却被赵惇破坏的一干二净,而且还落了把柄在他手里。他从那以后就没有信任过我们,也不可能再相信我们。耶律氏不过是刀下的鱼肉,赵惇什么时候愿意,他不用自己动手,就可以把我们全部除掉。
耶律义又惊又怒,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难道,他当初的话全是在哄我们?
小义,如果你的朋友想得到利益,却是准备用你的家、甚至你的命去换,你还会相信他吗?耶律尚反问了自己的弟弟一句,看他回答不出来,怅然的长叹一声:我也一样!难怪赵惇无法再信任我们。所以,我们必须自救。
到得半夜,耶律氏与倾天网特意安排的暗桩取得了联系,第二天上午耶律尚兄弟将亲自前来北来客栈,与赵惇会面。
此次相会,距离上一次已经过去了十四年,当年义气风发的少年公子早已进入青年,而沉稳、干练的中年人头上开始出现斑驳的白发。
赵惇看着从外面走入的耶律尚,心中颇有感慨,当年相遇之时先是斗酒,然后相交、结伴,似乎预示了双方之间的关系不可能一帆风顺,却没想到会经历如此多的波折,导致了今天如此尴尬的局面。
而现在,耶律尚也只能亲自前来拜见自己,至少得在表面上示以恭顺。
一进入客厅,耶律尚兄弟便低眉顺眼,恭恭敬敬的准备向赵惇行礼,谁知赵惇已经抢先立了起来,一把扶住了耶律尚:冷兄,十多年不见,小弟想念的紧,又何必如此客气,不必行此虚礼。
陛下如今已是一代圣主,耶律尚不敢高攀。耶律尚虽然没再继续行礼,但依然低着头,小心的回答。
赵惇却不以为然的摇摇头,热情的拉着耶律尚的胳膊,延请他们入座:冷兄何必见外,十来年不见,此次能有机会重颂友情,是天大之喜。来,小玲,见过你大哥和三哥。
耶律兄弟立刻抬头看着自己已经八年未见的小妹:当年的小女孩已经长成了一个美丽的大姑娘,可那俊俏的脸上却充满了忧郁的神情,全无一般青春女子应有的风采。
耶律尚心中不由得一痛,却又充满着苦滞和无奈:当年为了家族,不得已将小妹送往大宋为质,母亲天天哭泣,连故世的时候还在牵挂、思念女儿;可如今,又是为了家族,还得让一个女孩子承担可怕的压力:小妹,你长大了!
耶律可玲依然保持着平淡的神色,只是微微一礼:见过两位兄长!母亲还好吧?
母亲她……还好。
还好?是在阴间还好?还是在阳间?!
没料到耶律可玲早已知道母亲辞世的消息,耶律尚兄弟顿时有些慌乱,耶律尚本能的向赵惇看了一眼,赵惇立刻开口解释:抱歉,冷兄。我知道你母亲过世的消息已经晚了,如果你们能早点送信来,我会命人送可玲回家与母亲见上最后一面。
为什么不告诉我?不让我最后见母亲一面?为什么?耶律可玲这八年来的、彷徨、焦虑与心碎一起涌上心头,大声质问之后,已经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旁边陪着的马忆灵看到耶律可玲难过的全身都在发抖,连忙上前把她扶到一边坐下,轻声宽慰着她。
看到这一幕,耶律尚在心中苦笑:赵惇每一步都走在了自己的前面,再加上这八年来他们至少是好心的照顾着耶律可玲,这棵原本是打算钉死在大宋内部的棋子,只怕已经不能使用了。
面对如此强势的赵惇,耶律尚很清楚:耶律氏已经是彻底的失败!
既然如此,也不需要再拖延下去,耶律尚后退了几步,猛然跪了下去:陛下,当初之事是我有非份之想,今日耶律尚特来向陛下请罪。
大哥……
不要说是耶律义,连哭泣的耶律可玲都一时间停住了哭声,震惊的看向耶律尚,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改变了想法?
耶律义是吃惊平素不达目标不肯罢休的大哥,居然会放弃了杀死赵惇的计划;而耶律可玲心中则是燃起了希望的火苗:如果大哥真的能够放弃不切实际的复国念头,耶律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赵惇背转身,在客厅中来回踱了两圈,停住了脚步,这才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耶律尚:既然冷兄提起了当初之事,那赵惇也想问上一句:难道是我当年的诚心不够,让你们决意牺牲大宋,背叛我们之间的情意?
自从相识,陛下从来没有对不起耶律氏,是耶律尚不知进退,尚有复国之念,以至背叛盟约、惹出大祸。耶律尚重重的磕下头去,跪伏在地上:请陛下宽恕耶律尚的无知行为,宽待耶律氏族人,耶律尚永感大恩。
永感大恩?朕不用人感恩,只是希望你们能凭心而为。赵惇走到耶律尚的跟前,低头看向他:朕在与你们谈判之前,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辽王殿下能否答应?
耶律尚是有罪之人,请陛下直呼罪人之名。耶律尚依然跪伏在地上,语气极其恭敬:有什么要求请陛下尽管提?罪人将尽力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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