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邪一听,眼中立时闪过一抹精光,酌词一番后,他道,“这恐怕不妥。诸位大人说的都是朝中大事,小子介商贾怎可——”
“此话不妥。”魏右相打断他,“我们说的正是与你息息相关的事,你正好给我们一下主意,让我等少走点歪路。”
“魏伯父言重了,小子只是行商多年,见多了才积攒下一些经验罢了,若是真能帮得上你们,那便是小子好福气了。”
“哈哈。”魏右相捋着下巴的短须,笑道,“年轻人就是谦虚。”
笑罢,他敛起脸上的笑意,正色的严肃的道,“有一点便是一点,总比我们什么也不知道似个无头苍蝇般在乱撞的。”
“事关天下百姓,不求尽善尽美,但求无太多错外漏洞,能让这政策落实后与百姓有益。”
他说得庄严肃穆,态度却又低得像是在恳求。
留下来的这一群人都是魏右相这边的人,向来与他为马首是瞻的,于是纷纷出言挽留着迟邪,请他帮帮忙。
迟邪本就有意助他们落实新政的,不然也不会拖着伤体千里迢迢的来到了魏国京都。
当然,这也是顺便。要不是刚才那小子提起,他或许就不会在大厅广众之下高调的说出自己的想法,让自己置身于危墙之上。
在这一人一语的恳切请求下,他重重的点下了头,沉声的道,“小子定会知无不言。”
他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脊梁也笔直得如同一棵顶天立地的大树。
他的态度不似作假,也没有别的商贾身上的铜臭味。
一行人转战到书房。
直到申时过半,夕阳西斜之时,丫鬟第六来添茶的时候,终于有人先行提出了要离席了。
两鬓染白,腆着个肚子的他憋红了脸的道,“老夫年纪大了,比不上你们后生,几盏茶的时间便吃不消了,先行离开一下,你们接着说。”说罢,便急急的让丫鬟带着自己去找茅房去了,明显的被憋了很久了。
一说便是一两个时辰,大部分人都耐不住口干多饮了茶,当下,有了出头之人,便纷纷出言离席了。
很快,书房内就只余下迟邪和魏右相这个主子老爷了。
待他们全都不见踪影之后,很克制只添了三杯茶的魏右相放下手中只抿了一小口润嗓子的茶杯,看向房中的另一人,随意得似是拉家常一般的问道,“贤侄今日怎么想起了要来伯父府上做客?”
然,他心中早就风起云涌,至今还迟迟没有平息。
对此,只能说,能当上一国宰相的人可不是什么简单的货色,绝对是可以分分钟坑死人不偿命。
迟邪亦是看向他,双眼直视着他,正色的道,“侄儿我来有二个目的,一是给老夫人做寿,二便是上门来提亲。恳请您将欢儿嫁于小子。”
虽然早就知道这事,但魏右相还是被他的话给气到了,他微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青年。
且不说他是一个头挂在裤带上的军人,就说高离离魏国这么远,欢儿嫁过去后,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家一次,这样他如何能接受的了?
迟邪下意识的挺直脊梁,挺拔如松,任由他打商,一言不发,静静的等待佳音。
“咳。”魏右相又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大口压压火气,“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这事不是我一个人能做主的,待我问过欢儿后,再与你回复。”
总之,这事就是一个拖字诀。就算是欢儿同意了,他也不会这么快就同意的。
反正她还小,还可以等一两年。
这般想着,他又抿了一口茶。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滑过肠道落下肚中,通体舒爽。
迟邪听了这话,看着他,沉默了下来,微垂下眼睑,掩起眼中的笑意。
小东西早就对他芳心暗许了,那还会不同意。
但,未来岳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他不能在这时候落他的面子。
且,他若是太过得意或急切,只怕会多生事端。
看着他低头沮丧的模样。魏右相心情大好的又抿了一口茶。
迟邪故作深思熟虑的沉默了片刻后,抬头看向他,神色庄严的许诺起誓道,“虽然我已无亲族,但您放心,迟邪此生定不会辜负于她,也不会辜负于你们的厚望的。”
魏右相凤眼微眯,锐利如刀刃般的看着他,正字腔圆的问道,“贤侄,你都在说些什么?”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被他用寒光威迫着的迟邪却是半点也不畏惧于他,腰杆笔直,坐如磐石般的直视于他,郑重其事的道,“欢儿与我心意相通,我此番前来便是为了求娶于她。”
这下,魏右相再也绷不住他不动如山的架子了,眉头紧锁,目光如炬的盯着迟邪,一字一顿,拖腔拉调的问道,“你们相知查识有多久?你确定欢儿不是只喜欢你的皮囊?”
“……”迟邪有些不确定,小东西之所以喜欢上他的确是因为他的皮囊。
抿了抿唇,他直视着他,对上他的双眼,坚如磐石般的沉声道,“可我确定我今生今世都不会辜负于欢儿。”
只要我不放手,她这一生都只能是我的人。
他,认定了她。
魏右相听了他的言下之意,他这是在告诉他,他是欢儿的最佳良配,他可守护她一生,让她无忧。
也是,这世间相伴一生的人并不全都是因为他们相爱。
他们,相守。
他沉默了,沉吟了许久,才道,“我还是那句话,只要欢儿愿意。”
“小侄明白了。”总算是过了一过,接下来便是岳母大人了。
迟邪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早已做好了万全准备,但事到临头还是觉得紧张了。
先爱上的人……
眼前突的又闪现了午时面若桃花、人比花娇的娇人儿,迟邪轻轻的扬起了嘴角,眼神温和了下来。
只要有她便好。
门外,送走了一群好/损友的魏清源本来是来向魏右相邀功的,却见房中的人一个一个的都走了,就是没见迟邪那臭不要脸的老男人出来,于是便悄悄咪咪的扒在门上,侧着耳朵偷听了。这时,在最是关键的时候却突然的听不到门里的一丝动静,不由得心中大急。
爹爹怎么这么不给力?这么快就见妹妹给许出去了?!
说好的要做妹妹英雄的人都要一个指头给捏死了呢?怎么这般轻易就松手了,让这老男人得手了?!
双目瞪得大如牛铃的他咬牙切齿的狠捶了一下门,怒气冲冲的推门而入,边走边吼,“这事我不同意。”
本就是在密谈的两人被门外的那一事捶门声给惊到了,相视一眼,就欲封口,毕竟迟邪的身份可不能在这时候泄露出去。
却又听到这一声无比熟悉的怒吼,顿时松了口气。
原来是傻儿子/小舅子啊!
“你不同意什么?”魏右相看向大门,扬眉怒目的大声喝道,“胆子肥了,竟然还学会偷听。听了就听了,还大声囔囔什么,以为别人不知道是你吗?!”说罢,他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
魏清源已被妹妹要出嫁,还是嫁给这臭不要脸老牛吃嫩草的老男人的事给气得心肝脾肺肾都痛了,满腔的怒火都放到了迟邪身上,那还注意得到他这轻飘飘的一瞪。
他登登登,三步做两步走的跑到了迟邪面前,指着他问自家爹爹,“这老男人比欢儿大了一圈,老爹你确定要将欢儿嫁给他?!”
“……”迟邪顺着指着他鼻尖的手,缓慢的抬头看向风风火火的跑过来顺开口闭口说他老男人的小舅子,面无表情,似是在透过他看向别处,眼中深不可测,宛若住了一片冰川。
魏清源虽是怒得似是个公豹子,可往往动物的第六节都是最敏锐的,一下子的就觉得这气氛不对头来了。
这房中就他们三人,老爹什么眼神没变,排除。那,便剩下那个老男人了……
咻的一下,他缩回了手,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杆,目不斜视的看着自家老爹,专挑软杮子捏,“总之我是不会将欢儿嫁给比她大那么多的人。想要娶她,可以。百里红妆,万倾良田,终生只有她一人,以上,只要这些都能做到,那我便将欢儿嫁于他。”说到最后,他又咬牙切齿了起来。
不甘心!好不甘心,一点都不想将妹妹嫁出去,他还可以多养她几年的,不,一辈子也是可以的。
但,终还是得找一人伴她到老。
听着自家傻儿子提出的这些要求,魏右相眼睛一亮,笑了起来。
说得好!百里红妆,万倾良田,终生只有她一人,好,说得实在好!
他很想为难得开窍了一回的傻儿子拍手叫好,但碍于来求婚的人还在面前,他忍住了。但,一双眼却直直的盯着迟邪看,眼中既含笑意也含审视。
前两个,他相信他一定能做到,但是后一个,他不能保证,所以他得看看他是如何抉择的。
Copyright 2021 乐阅读www.27k.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