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兄。”余大公子拱手行礼过后,便大步走向厅中,不再与他做表面功夫,“我今日来只为一事,望迟兄能如实知之。”
“定会如实回答。”
“不知太后赐婚于你一事可真?京中百姓已众说纷纭,祖母特遣我过来问问你有何打算。”
“确有此事。”迟邪听出了话中的威胁,轻蹙了下眉,道,“但我早已言明有婚约在身,拒绝了懿旨。”
“哦?”余大公子疑惑的看了一眼他,见他脸上不惊,知他也对此事不满,才没有再板着脸给他脸色看。他缓了缓神色,和缓的问道,“那你有何打算。”
“我余家既已欢儿结为义亲,自是不会再让她受到一丝委屈的,还望迟兄能给我个满意的答复,若不然,只好由我余家去接手此事了。”说罢,他又撇了迟邪一眼,眼中不满之意尽显其中。
自认下魏清欢为义妹以来不到十日,但他余家人早就将她捧在手心上宠着疼着了,尤其是想要个贴心小棉袄想了数十年的女眷们,其中老封君为之最,所以,他那能看着别人欺负她而不还手的。
被小舅子瞪了,迟邪也没怒,毕竟是他有过错在先。他挥手让送茶上来的丫鬟退下后,亲自站一杯茶送到了余大公子手边,边正色的道,“余兄放心,我自会将此事处理妥当。”
“谣言终究是谣言,成不了真的。待我与欢儿一成亲,此事自会不攻自破。当然了,我也不会一直放任下去,自会找出幕后指使,还我一个清白。”
见他放低姿态的给自己上茶,余大公子的怒气也消散了些许,不再夹枪带棒的讥讽他了。他端起茶,呷了一口,“既然如此,那此事便交以你了。但——”
他抬头看向迟邪,神色庄重,“我不希望见到欢儿为此伤神。”
言下之意就是让迟邪管好他府上的下人,别让他们在魏清欢面前碎嘴,徒惹她伤心。
睿智如迟邪自是听得明,他颔首,郑重其事的道,“余兄大可放心,我府上的人一向很有分寸的。”
得了许诺,余大公子也没在迟将上多留,与迟邪寒暄几句后,便辞行回余府去给老封君禀告此事进度了。
亲自送人出门后,迟邪伫立在门边看了一盏茶时间才返身回府中,边吩咐管家再敲打敲打府上的仆人,给他们紧紧皮,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
众人严防死守,终还是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在府上跟梦瑶学做绣衣的魏清欢知道了此事——她的好闺蜜兼余府的远房表妹乔楠在来找她时,替她抱打不平时道出的。
乔楠见她越说,魏清欢的脸色就越难看,终于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不对味来了,踟蹰半晌,终还是不忍心她被瞒在鼓里,试探的问道,“怎么,你还不知道吗?”
“这事已经传遍整个京城了,还有的纨绔子弟就此开了赌盘,赌迟大哥最后会娶谁……”
越说越小声,最后见魏清欢脸上再不见笑意时,终是噤了声,忐忑不安的看着她。
放下绣样,魏清欢面若寒潭的瞥了一眼守在门外的青宁等人,“你们先退下。”
青宁早在乔楠说出太后赐婚一事后就心虚的低下头,不敢直视她了——谁让她瞒了她此等重事。她躹身,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后,便快步的退下去了。
待门外的丫鬟婢女们全都退至院子里了,魏清欢这才再出声,问道,“这事……是从何事传起的?”
她的声轻若鸿毛,似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一般,还带着轻微的颤音,似哭非哭,让人闻者伤心。
梦瑶抿着唇,攥紧了绣帕,对她这般冷淡镇定的模样很是无所适从。是,她是瞒了她,可这也是迟将军嘱咐的,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乔楠看看她,又看看神情彷徨的梦瑶,心中忐忑。最后一咬牙一跺脚,狠心的道了真相出来,“在你与余家结义亲后的次日这事偏传遍了整个京都。”
长痛不如短痛,一刀切了总好过后患无穷。
“是吗?”魏清欢幽幽的道,微瞌着眼帘,手指一下一下的刮着绣样。发出刺耳的“吱吱”声。
见她这样,梦瑶更觉得心难安。上前,握着她的手,唇瓣微动了好半天,才呐呐的道,“欢儿,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我,我……”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不必多言。”魏清欢抽回手,牵强的扯了扯唇角,“我知道你有难处,我不会怪罪于你的。”
“……是、是吗……那便好,你不怪我就好……”梦瑶垂眸,紧了紧空荡荡的手,想要将那余温挽留,可终究敌不过时间,手上除了自己的体温外再无他物。
乔楠看着沉默不语的两人,只觉得心里塞塞的,有什么不名的感情在心间游荡,连带着她都觉得自己有错,心酸的很。
一时间,屋内气氛沉闷。不放心而守在屋外的青宁因知情不报而觉得愧对小姐,亦低垂着头,等候着主子发落。
好半晌,魏清欢才敛起伤感之情,笑看着两人,安慰道,“都干什么呢?该伤心的人是我才对,怎么你俩比我这当事人还要伤心。”
“好了好了,打起精神来,你们还得帮我选图样呢。婚期离这不远了,也不知道绣娘能不能赶出来……”边说,她边拿起刚才放下的图样一张一张的挑选起来,小模样认真的似刚才伤心得快要哭的人不似她一般。
梦瑶知她这是在安慰自己才故作若无其事的,心中更是酸涩。
她骗,不,她瞒着军情不报,她非但没怪罪于她,反倒过来安慰她……这,让她如何不感动。
咬了咬下唇,梦瑶扬起了笑脸,与她一同探讨那个图样美适合她。
乔楠见两人都没事了,也心大的不再担忧,笑眯眯的与两人商讨。
然,因心里存着事。魏清欢不再似刚才那般专注了,与两人商讨半天也没定下一个图样来。
终于选定了一张后,她抬头看向远方,伸腰,打了个哈欠。“嗯~选图样好费神啊,看得我都困了。成亲真麻烦!”
梦瑶轻声一笑,打趣道,“只是让你选下图样你喊累了,若是让你绣嫁衣,你是不是就不想成婚了?”
她本就是在说笑的,那成想魏清欢却真的存过这念头,此时被她一提,她当刻就脱口而出,“是,真让我绣嫁衣,我一定不嫁了,就留在家中让阿兄养着。”说完,她立刻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了,连忙补救,“嗨,不是还有绣娘嘛,才用不到我绣呢。”
然,梦瑶和乔楠早就被她方才惊天骇俗的话给镇住了,纷纷觉得她魔愣了才会有这种念头。
女子三从四德才是贤,那个未出嫁的姑娘不是自小阙内训的,自小便学起女红来的了,谁会似她这般怕绣针怕到不愿成亲的?
目瞪口呆的看了她好半晌,乔楠最先回过神来,微蹙着眉,义正辞严的劝诫道,“清欢,以后可别再说这话了。你成亲在即,若是让人听了去,迟大哥他会觉得你……太过惰性了的。”
魏清欢知她这是在担忧自己,怕别人会对她说闲话,于是,含笑的接受了她的好意,“我明白的。这不是只有你俩在这,我才大胆的说的嘛,下次会谨言慎行的。”
两人还是不放心,抓着她好一通念叨,直到丫鬟前来禀报该用午饭了才放过她。
用过膳后,三人小聚了一会儿,乔楠便回自家去了,梦瑶因隐瞒魏清欢而觉得于心有愧,一时还没调节好情绪,也跟着辞别回自己院中去了。
院子里的人都各回各家后,魏清欢嘴边一直扬起的弧度一瞬间就落下了下来。她深深的吸引了下后,扬声吩咐青宁栀子两人进来见她。
两人怀着忐忑的心进入了屋内,见她面上无喜无悲似是寺院中入定的和尚一般无欲无求时,心中一愣,更慌了,行了礼后,便绷紧唇角,等候她发落。
坐在贵妃椅上的魏清欢闭着眼,搭在椅把手上的中指、食指一下又一下有节奏的点着。
“哒,哒,哒……”
在安静得只闻心跳与呼吸声的房中,这节奏点哒就似是一道魔音环绕着青宁栀子两人,让她俩心中的愧疚感越来越甚,最后只差一根导火线便会缺提,崩塌。
最终,是红着眼睛的栀子受不了这气氛,将一切全都招了出来,“小姐,在你结义亲后的次日京中就有传太后赐婚给主子的事了,但主子不让说,奴婢不愿被赶出府才、才、才瞒着你的。求小姐原谅。”说罢,便叩头在地,以长跪谢罪。
青宁见她都招了,也不再强撑着了,紧跟其后,长跪于地,“青宁自知有错,不求小姐原谅,但求小姐不怪罪于主子,主子他这也是为了让小姐安心备嫁。”
魏清欢无声的冷冷一笑,阴阳怪气的自嘲了句,“为我好、为我为,可不是为我好嘛。”
为了我好,去他娘的为了我好!全世界都知道了,就只有她一个被瞒在鼓里,傻傻的当个待嫁女!
青宁听她这话,知她这是钻了牛角尖了,忙解释道,“小姐,主子已在想办法解决这事了,只待事情尘埃落定后再告诉你,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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