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巴斯克维尔的猎犬(6)

2018-01-13 作者: (英)阿瑟·柯南道尔
第38章 巴斯克维尔的猎犬(6)

“每当这个时候,大门的守门人就会叫来客房部的门卫,你也给他一个先令。这里是二十三个先令。你可能会了解到,在二十三家旅馆中有二十家的废纸都在昨天被烧掉了,或者被拿走了。另外的三四家可能会把一大堆废报纸指给你看,你就要在里面找寻《泰晤士报》的这个版面。你很有可能什么都找不到。这里有十个先令,给你以备急需用。天黑之前把结果发电报到贝克大街告诉我。现在,华生,还剩下一件事情:我们要去发封电报查出2704号马车夫的身份,然后去参观一下证券街的画廊,在那里打发一点时间,等到了约定的时间再去旅馆。”

第五章 三条被掐断的线索

夏洛克·福尔摩斯在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方面具有非凡的能力,可以做到随心所欲。两小时时间里,他似乎把我们关注的那件差事忘得一干二净了,完全沉浸在现代派比利时美术大师的作品中,乃至在离开画廊去诺森伯兰旅馆的路上,他也只谈艺术,不涉及别的任何内容。实际上,他对艺术的见解还很肤浅。

“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正在楼上等候你们呢,”旅馆雇员说,“他让我等你们一到就领你们上去。”

“我想看看你们旅馆的登记簿,您不会反对吧?”福尔摩斯说。

“当然不会。”

登记簿上显示,巴斯克维尔名字后面增加了两位住客的名字,一位是来自纽克斯尔的西奥菲勒斯·约翰逊及其家人,另一位是奥尔顿海洛奇的奥尔德摩尔夫人及其女仆。

“毫无疑问,这一定是我过去认识的那位约翰逊先生,”福尔摩斯对门卫说,“是个律师,头发灰白,走起路来有点跛,对不对?”

“不对,先生,这位约翰逊先生是个煤矿老板,是位行动利索的绅士,年龄不会比您的大。”

“关于他的职业,您一定是弄错了吧?”

“没有弄错,先生!他许多年来都是住在这家旅馆里,他同我们很熟悉的。”

“啊,那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奥尔德摩尔夫人也是,我似乎记得这个名字的。请原谅我的好奇,但是,人们在拜访一个朋友时往往会遇上另外一个。”

“她是位行动不便的夫人,先生,丈夫曾经是格洛斯特市的市长。她来了伦敦就会住在我们这儿。”

“谢谢您,我恐怕跟她不熟。通过刚才提出的问题,我们弄清楚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事实,华生,”我们一起上楼时,他压低嗓子对我说,“我们现在知道了,那些对我们的朋友感兴趣的人没和他住在同一家旅馆,也就是说,他们一方面非常想监视他,这一点我们已经看到了。另一方面,他们非常不想让他发现他们。对啊,这是一个很耐人寻味的事实。”

“说明了什么呢?”

“这说明了——嘿,亲爱的朋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们走到楼梯顶端的当儿,迎面遇上了亨利爵士本人。他气得满脸通红,一只手上拿着一只满是灰尘的旧皮靴,简直怒不可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当他终于开口说话时,他声音高亢,西部口音很重,远胜于我们早上听到过的。

“我感觉,这家旅馆的人把我当笨蛋耍,欺负我!”他大声嚷嚷着。

“他们可得给我当心点,否则,很快就会发现自己找错了戏弄的对象了。丑话说在前头,那个门卫若是不把我的靴子找回来,就有他好受的了!我这个人平时很开得起玩笑的,但这一次,他们玩笑也未免开得太大了吧。”

“您还在寻找靴子吗?”

“对,先生,一定要找到啊。”

“但是,可以肯定,您说那是一只棕褐色的新靴子啊。”

“是这么回事,先生,而现在是一只黑色的旧靴子。”

“什么啊!您不是要说?”

“我正想告诉您呢,我总共就只有三双——一双新的棕褐色的,一双旧的黑色的,还有现在脚上穿的黑漆皮的。昨天晚上,他们拿走了我棕褐色那双中的一只,而今天,又拿走了一只黑色的。对啦,你找到了吗,伙计,说话啊,不要站在那儿干瞪眼啊!”

一位情绪不安的德国侍者走了过来。

“没有呢,先生,我把旅馆里的人都问遍了,但没听到一点消息。”

“啊,你们可得给我在天黑前把靴子找回来,否则,我就要去找经理了,告诉他我这就直接走人,离开旅馆。”

“会找到的,先生——我向您保证,您只要再耐心等一等,靴子会找到的。”

“但愿如此,我可不想在这样一个贼窝里再丢失什么东西了。对啦,对啦,福尔摩斯先生,为这样的一件小事情来烦您,请您谅解——”

“我认为这件事很值得费些心思。”

“啊,您看上去很重视这一点啊。”

“您如何解释这个情况呢?”

“我压根儿没想过要解释,只是我遇到过的最荒诞可笑和最离奇古怪的事情。”

“或许是最离奇古怪的——”福尔摩斯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您自己怎么看呢?”

“是啊,我得承认,我自己也还没完全弄明白。亨利爵士,您这件案子非常复杂啊!和您伯父的去世联系起来看,恐怕比我经手过的那五百桩大案要案中的任何一桩都更加扑朔迷离。不过现在,我们手上掌握了几条线索,其中应该有一两条可以引导我们找出真相。我们或许去关注错误的线索,浪费一点时间,但迟早会找到那条正确的线索的。”

我们愉快地用了午餐,席间很少再提把我们召集到一块儿的案件。午餐后,我们一同到了一间个人起居室,福尔摩斯在此征询了巴斯克维尔的打算。

“到巴斯克维尔庄园去。”

“什么时候?”

“这个礼拜结束时。”

“总的说起来,”福尔摩斯说,“我认为,您的决定是明智的。我有充分的证据证明,您在伦敦被人注意上了。在这座城市的几百万人口当中,很难弄清楚跟踪您的是什么人,为了什么目的。倘若他们居心不良,恐怕会加害于您。到时,我们就是有心防范也怕无能为力。您不知道啊,莫蒂默医生,你们一出我的家门就被人跟踪了。”

莫蒂默医生大吃一惊。

“跟踪!什么人?”

“非常遗憾,我也没法告诉您是谁。您在达特摩尔沼泽地那边的邻居,或者熟人当中,有没有一个留大黑胡子的人?”

“没有——不,让我想想——啊,有的,巴里摩尔,查尔斯爵士的管家,他就留着一大把黑胡子。”

“哈!巴里摩尔在哪里?”

“他管理着庄园呢。”

“我们最好还是证实一下,看他是真的在那里,或者是不是有可能在伦敦呢。”

“您如何才能去证实呢?”

“给我一张电报单。‘准备好迎接亨利爵士了吗?’这样写就可以了。电报发给巴斯克维尔庄园的巴里摩尔先生。离庄园最近的电报局在哪里?格林彭,很好啊。此外,我们再发一封电报给格林彭邮政所的所长,‘发给巴里摩尔的电报请务必让其亲自签收为盼,如若本人不在,请把电报退回诺森伯兰旅馆,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收。’这样一来,我们天黑之前就可以弄清巴里摩尔是否在德文郡坚守职责呢。”

“这样行,”巴斯克维尔说,“顺便问一声,莫蒂默医生,巴里摩尔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啊?”

“他是已故老管家的儿子。他们一直负责管理着庄园,至今已是第四代了。据我所知,他们夫妻两人在当地是很受人尊敬的。”

“同时,”巴斯克维尔说,“事情很明了了,如果我家族的人都不去庄园住的话,那他们就住着豪宅,一点事情都不用做了。”

“确实如此。”

“查尔斯爵士的遗嘱里提到了巴里摩尔的份额吗?”福尔摩斯问。

“他和妻子各得五百英镑。”

“哈!他们知道,自己可以得到这笔遗产吗?”

“知道。查尔斯爵士很喜欢讲在他的遗嘱中每个人可以得到的份额。”

“这很有意思。”

“但愿,”莫蒂默医生说,“您不会怀疑每一个得到过查尔斯爵士遗赠的人吧,因为我本人也得到了一千英镑呢。”

“可不是嘛!还有别的什么人吗?”

“很多笔数目不大的金额遗赠给了个人,还有一大笔赠给了公共慈善机构,余下的财产则全归亨利爵士所有。”

“余额有多少?”

“七十四万英镑。”

福尔摩斯感到很惊讶,眉头竖了起来。“我没想到有这么大一笔钱。”他说。

“查尔斯爵士是个远近闻名的富翁,但我们直到他去世后查验他的证券时才知道他如此富有,他的资产总值将近一百万英镑。”

“天哪!这么大的赌注,肯定有人拼死也要搏它一回。莫蒂默医生,再问您一个问题。假设我们这位年轻的朋友在伦敦惨遭不测——请您谅解我用了这个不祥的假设——那将来由谁继承这笔遗产呢?”

“因为罗杰·巴斯克维尔——查尔斯爵士的弟弟还未结婚就亡故了,所以遗产将遗传给德斯蒙德家族,他们之间是远表亲关系。詹姆斯·德斯蒙德是威斯特莫兰一位年长的牧师。”

“谢谢您。所有这些细节都非常有用。您见过詹姆斯·德斯蒙德先生吗?”

“见过,他有一次来拜访过查尔斯爵士。从外表看,他为人庄重可敬,过着圣洁的生活。我记得,他拒绝从查尔斯爵士那里接受任何产业,尽管查尔斯爵士力劝他接受。”

“这个没什么欲望的人会成为查尔斯爵士万贯财产的继承人吗?”

“他是法定的继承人,除非现在的所有人按照自己的喜好来处理财产,另立遗嘱,按照法律他将继承遗产。”

“那亨利爵士,您立过遗嘱了吗?”

“没有,福尔摩斯先生,还没有呢。我还没有时间这样做,因为我昨天才知道整件事情。不过,我觉得,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钱财都不该与爵位和产业分开。我那已故的伯父就是这样想的。如果房主没有足以维持产业的现金,那他怎么能够重振巴斯克维尔家族的威望呢?宅邸、土地和钱财绝对不能分开。”

“是这么回事,对啦,亨利爵士,我和您的想法是一样的:您最好不要拖延,立刻到德文郡去。我只提一个条件:您一定不要单独一个人去。”

“莫蒂默医生陪同我一道前往。”

“但莫蒂默医生要经常出诊,况且他的住所离您家有好几英里的路程。虽然他心地非常善良,但关键时刻他可能帮不上您什么忙。不,亨利爵士,您必须贴身带上一个人,一个值得信赖、能经常陪在您身边的人。”

“您亲自陪同我前往,这可能吗,福尔摩斯先生?”

“如果事情到了危急关头,我本人一定会尽力赶过去的。不过,我的咨询业务很广泛,来自四面八方的请求又接连不断,因此,无限期地离开伦敦是不可能的。这点还希望您能谅解。眼下就有一位名人的事务需要处理,他出身于英国最有名望的家族之一,但他现在被人敲诈,名誉即将被毁坏,非得我出马才能阻止这场灾难性丑闻。您现在知道了,要我和您一起去达特穆尔是不可能的。”

“那您会给我推荐什么人呢?”

福尔摩斯把他的一只手放在我的胳膊上。

“如果我这位朋友愿意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当您处在紧急关头时,他能在您身边保护您。说到这一点,我比任何人都更加有把握。”

这个提议完全出乎我的预料,但没等我开口回应,巴斯克维尔就已经一把将我的手抓住,拼命地猛握起来。

“啊,是啊,您真好啊,华生医生,”他说,“您清楚我目前的处境,对事情的来龙去脉您和我一样清楚。如果您能屈尊随我去庄园,陪我渡过难关,我将终生不忘。”

面临着的冒险对我总是有吸引力的,此外,我还受到福尔摩斯的一番恭维,从男爵又是那么真挚而热情地欢迎我做他的伙伴。

“非常荣幸,我会去的,”我说,“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方式能更好地支配我的时间。”

“你要仔细地向我汇报情况,”福尔摩斯说,“等到了危急关头,这是迟早的事,我会嘱咐你如何行动的。我想,到了礼拜六,一切都能准备就绪吧?”

“不知道这对华生医生是否方便?”

“非常方便。”

“那就定在礼拜六。如果我没有另行通知,我们就在火车站会面,乘十点三十分从帕丁顿方向开来的那趟火车。”

我们刚站起身准备离开,这时,巴斯克维尔发出一声胜利的欢呼,并向房间的一个墙角跑过去,随后便从橱柜底下拖出一只棕褐色的靴子。

“我丢失的靴子!”他喊道。

“但愿我们的难题都能这样轻松地解决!”夏洛克·福尔摩斯说。

“这可真是件怪事,”莫蒂默医生说,“我午餐前还把房间仔仔细细地搜查了一遍。”

“我也检查过,”巴斯克维尔说,“一寸地方都没放过。”

“当时靴子肯定没在房间里。”

“这么说,一定是我们午餐时侍者把它放在那里的。”

找来了那个德国人,但他坦言自己对这件事情毫不知情,而且问他什么问题他都不清楚。一桩桩诡秘的小事件接二连三地发生,现在又添了这一桩,但从中又看不出任何的意图。除去查尔斯爵士猝亡这个大疑团,在这两天的时间内又发生了一连串无法解释的事情。其中包括:收到用铅字粘贴成的短信,马车里的黑胡子跟踪的人,棕褐色的新靴和黑色旧靴的失踪,还有现在棕褐色新靴的重现。在我和福尔摩斯乘马车返回贝克大街的路上,他一言不发。从他那紧皱着的眉头和严峻的脸色,我知道他和我一样,头脑里正忙着把这些看似毫不相干的桩桩怪事拼串起来,看它们是否互相关联。整个下午,直至深夜,他始终坐着不动,一边抽烟一边沉思。

就在晚餐前,送来了两封电报,第一封内容是:

刚才得知消息,巴里摩尔在庄园。

巴斯克维尔

第二封内容是:

照嘱已走访了二十三家旅馆,但很遗憾,未能找到剪过的《泰晤士报》。

卡特赖特

“我发现的两条线索都被掐断了,华生啊,一桩案件当中,每一个情况都与你的想法不对劲,没有比这更刺激的了。我们必须设法寻找别的蛛丝马迹了。”

“我们还可以寻找那位载着盯梢者的马车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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