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养心殿

白颜渊睡得很沉，她醒过来的时候，身边的床褥已经凉了，隐约能看出来有个人曾经睡在这里的褶皱痕迹。

痴妄镜见她醒来：“这个世界可能是难度最低的一个，现在目标对你的好感度就已经到八成了，恐怕再过不久就能满了，你们两个倒是能过上几年舒心的日子了。”

痴妄镜的话白颜渊相当受用，她眉眼里全是笑意，似乎已经想象出来北炀站在她面前的模样：“但愿如此吧，不过当务之急还是把我身上的那些污点洗个清楚，用一个清白的身份把北炀接回来。”

痴妄镜很赞同她的想法：“不过都是三年前的事情了，那些经历过那件事的宫人们恐怕都被清理干净了，知道真相的坟头草没准都比你高了，还怎么调查？”

白颜渊挑眉：“这不还有莲贵人呢吗？”

“莲贵人对你的敌意很大，她不像是会对你说出实话的那种人。”

白颜渊无畏地耸耸肩：“她说不说实话与我没关系，她要是一看见我就把什么都招了的话我还觉得这个事情没什么刺激。”

痴妄镜瞬间闭嘴，连话都不想再给她说。

正午，白颜渊吩咐厨房准备午膳，就在饭刚被端上桌的那一刻，小顺子就通传皇上到了。

庭夏微微笑着，看了一眼白颜渊：“奴婢怎么觉着，皇上来沁芳殿来得越来越勤了啊。”

白颜渊知道庭夏这是在寻她开心，立马扭过头不理她。

在这个沁芳殿里，倒是没有那么严格的主仆之分，只要在外面不惹事，不造谣，在殿里真心待人，就不用讲究那些个客气的虚礼。

深夕庭夏小顺子都接受了白颜渊的这一思想，可唯独那一根筋的春雨拗不过来，她每天还是冲着白颜渊行礼，该说的那些体恤话一个字都不少，下人对主子做出来的礼节也都一个不落。这一点让白颜渊十分头疼，她该说的都说了，嘴皮子都磨破了，春雨还是不听。

白颜渊生无可恋，想着那就随她去吧。

康宸走进屋里，正巧看见白颜渊在摆盘，他快步过去，低头看着桌上的菜色，眉头微拧：“今天的口味似乎是重了些？”

白颜渊有些不自在地看着颜色重了许多的菜品，干笑两声：“可能深夕在做菜的时候犯迷糊了手抖多加了些老抽？”

康宸忍俊不禁，他的口味偏清淡些，看着满桌一看就齁咸的菜，似是有些障碍，但也还是在主座上坐下：“来吃饭吧，饭后多准备点清茶就好。”

白颜渊点头称是。

反正她没有味觉，咸不咸的她都无所谓。

但康宸可就不能无所谓了，他夹进口中的第一口，刚嚼了两下，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把眉头拧得******。

白颜渊在一旁云淡风轻地一口菜，一口饭，慢条斯理地吃着。

康宸看她：“你不觉得咸？”

白颜渊一愣：“嗯，是挺咸的，不过要是就着饭吃就好多了。”

康宸淡淡转过头，他夹了一筷子肉片往白颜渊的嘴边送。

白颜渊吓了一跳，慌张把嘴里咀嚼着的饭菜咽下去，不愿让康宸 举着筷子等，她飞速张嘴把那块肉叼进了嘴里。

康宸询问：“味道还行吗？”

白颜渊眼睛眨也不眨，她尝不到这块肉的味道怎么样，只能凭借着刚才康宸的三言两语推断出这块肉肯定很咸，她想也没想，便说：“好咸。”

那一刻，白颜渊不知该怎么描述康宸的表情。就像是原本一张光滑照人的铜镜，忽然被一块石子砸出了裂纹，无人修缮，无人护理，日久天长的，这块铜镜上的裂纹一天一天的扩大加深，最终尽数碎裂，这是一个明显的过程，康宸脸上每一个细节的变化，全都落在白颜渊的眼里。

康宸竭力使自己镇定下来，他扶住白颜渊的肩：“你仔细尝尝。”

这个时候，要是再看不出来康宸已经看出了些问题，那她的这几辈子全都白活了。

白颜渊将肉咽了进去，不去看康宸的脸，她说：“皇上。”

康宸放下筷子，看着她，神情竟是与平日那般运筹帷幄的样子相去甚远，他拧眉：“怎么回事？”

“刚才朕夹给你的，是什么味道都没有的。”

白颜渊眨了眨眼，她总不能说是自己实在无路可走了用自己的味觉换来了在冷宫里的那些瓜果蔬菜吧， 虽说痴妄镜很给力，那些东西现在还一天不落地供应着。

“皇上不必担心，这是妾身从小就有的毛病，对这些食物的味觉不是很敏感，不是什么大问题。”

康宸看着她，一声不吭。

白颜渊被康宸盯得有些发毛，她实在熬不住康宸这样的眼神，苦于不能把真话说出来，便绞尽脑汁想着解释：“这样也好，免得妾身挑食营养不良。”

康宸盯着她：“朕记得，你进冷宫之前与朕一同用膳之时还没有这个毛病。”

白颜渊不禁想吐槽康宸的脑袋是什么做的，记性怎么这么好。

“那时妾身同您的接触不多，肯定可以伪装出来。”

这个时候，康宸又问了一个他以前就问过的问题：“你是谁？”

这次白颜渊要是再想蒙混过去，就不是那么容易了。一方面，她不想再欺骗康宸，另一方面，康宸那边确实也蒙混不过去了。

白颜渊放下手中的筷子，老老实实地坐在那，不时地抬头看一眼康宸，康宸一直都在看着她，眼神深邃而辽远。

那架势，好像白颜渊要是说出一句假话来，就能把她生吞活剥一样。

白颜渊斟酌着字句，小心翼翼道：“皇上，您相信灵魂的存在吗？”

康宸总算有了些反应，但却是疑惑居多，他不明白为什么询问白颜渊身份的过程却可以扯到灵魂。

康宸说：“相信。”

白颜渊舒了一口气，既然康宸相信，那接下来就好办了。

“你是我要找的人，”白颜渊说，“我与一个神灵做了交换，来到你的身边，代价是失去我的味觉。”

白颜渊的话真假参半，这个时候她没办法给康宸解释清楚，只能选择一个最能让康宸接受的说法。这里的神灵，白颜渊故意用了含糊说法，其实就是痴妄镜。

等到北炀回来，她才算是真正没了顾忌，那个时候，她才会把真相全部说出来。

康宸的神色平静而毫无波澜，好像听着的是白颜渊在跟他汇报早膳吃了什么。

“我的名字也是白颜渊，很巧，”白颜渊紧张地攥了攥小指，她不知道康宸会不会信她，只是万一因为她这疯言疯语，康宸一怒之下再把她扔进冷宫甚至是砍掉她的脑袋，那就太得不偿失了，“皇上……”

康宸听见她的欲言又止，神色冷冷，说话的音仿佛都结了几层霜：“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白颜渊仔细计算了一下：“大概是四个月之前？那时候还没过新年，正好是最冷的时候。”

听了白颜渊的话，她看到康宸紧绷着的下颌线条明显松开些许。

康宸朝她招手：“过来。”

白颜渊有些紧张地凑过去，康宸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枕在她的肩膀上，若是从外人的角度看去，这个样子的康宸，是在暴露他的脆弱。

白颜渊有些不知所措，她除了喊着他，也不知该安慰他什么。

康宸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朕还以为，是你取代了朕心爱的人，现在都清楚了，你就是朕的爱人。”

话音一落，白颜渊哭笑不得。

“朕想问问，为什么朕就是你要找的人？”

白颜渊回抱住他：“因为妾身也爱你，上一世我们被死亡分开，所以妾身来找你，这一世，能分开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

康宸感受着怀中身躯的温度，半天说不出话。

白颜渊也不知道他信了没有，便也不再多说什么，窝在康宸怀里，轻轻闭上眼。

忽然间，康宸开口说话，嗓音有些哑：“跟朕一起去养心殿住吧。”

这句话，不是命令，有点祈求的意味。骄傲高贵的皇上终于放下了他的身段，他对一个小小的才人，说出了祈求之语。

白颜渊受宠若惊：“皇上，这怎么可以。”

“沁芳殿原本就不是你该住的地方，是朕一时糊涂……朕会重新给你修一座宫殿，完工之前，你就陪朕在养心殿住着。”

“而且莲贵人她对你心怀不轨，你若是在养心殿里住着，朕还能安心一些。”

白颜渊摇头：“皇上，臣妾没那个资格。”

康宸摇头：“朕说你有，那便是有，你不必感到不自在。”

“而且，你没有味觉，朕……放心不下。”

白颜渊忽然心头猛地一跳，想起来身边还站着庭夏和春雨。完了，该听见的不该听见全被听去了。

白颜渊抬起眼皮，看着默默缩在角落里走神的两个小宫女，心里流下宽面条泪。

完了，这回这几个丫头肯定得好好闹她一通了……康宸最后下了强制命令，白颜渊才应下，准备两日后搬到养心殿去，只是不知她这一搬，宫里要掀起多大的波澜。

用过午膳之后，康宸就回到养心殿去批阅奏折，他说这些天偷懒偷了太多，要好好把进度赶回去。

白颜渊笑了笑没多说，只是安安静静地把康宸送走。

深夕后来听说了庭夏描述的白颜渊与康宸相处的情景，一双眼睛气得发红，嗷嗷直叫：“当时我为什么没在场，我为什么没在场！”说完又拿一双要喷火的眼睛看着她：“小主你今天为什么要让我去厨房啊，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是不是，是不是！”

白颜渊快要笑昏过去，耸肩：“这可跟我没关系啊，你发脾气找皇上发去啊，你问他为什么昨天不来，前天不来，偏偏要今天你下厨的日子来。”

深夕一下子就蔫了：“我哪敢啊。”

庭夏杵了杵她的脑门：“你也就是窝里横。”

见气氛差不多，白颜渊又特意把小顺子叫了过来，她把大门紧紧关上，神秘兮兮地对四人说道：“现在我要给你们说一个秘密。”

深夕满不在乎：“不会是小主你怀了龙子了吧，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

庭夏见白颜渊脸色严肃，知道这会不是胡闹，她斥了一声深夕，道：“深夕，说什么呢，小主要说话了你胡说些什么？”

深夕脸色忽然一白，这些日子没大没小的闹竟让她有些忘了她的身份，主仆之间的差距到底还是在这。

白颜渊见深夕面如菜色，大方地笑笑：“没关系，深夕也没什么恶意，那么我就开始说了。”

“抱歉瞒了你们这么久，其实我是另外一个人。”

话音一落，沁芳殿的大殿之内鸦雀无声。

白颜渊继续说着：“不管你们相不相信有灵魂这一说，但是我在你们的面前，你们必须相信。我是一个来自另外世界的人，我恰好也叫白颜渊，各种机缘巧合之下进了这个身体，而这个身体的主人，她应该是去了别的世界里。”

碍于春雨在场，白颜渊没说原主已经死了，她怕惹上麻烦。

只是出乎她意料的，这些人对她的话语接受度相当高。

“唉，奴才还以为小主您要说什么呢，都是主子，伺候谁不是伺候啊，而且您还这么好，奴才是说不出来别的什么挑出什么刺来。”说这话的是小顺子。

“小主，奴婢甘心情愿跟您一辈子。”说这话的是深夕。

“奴婢已经察觉出您的不对，那天，若是原来的小姐，她不会给奴婢做饭做菜的。”这个是春雨。

只是春雨说出来的话让她颇为诧异，她没想到春雨竟然早就有所察觉，只是碍于她的面子一直没说出来。

庭夏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给白颜渊倒了一杯茶，她所有想说的话，也就藏在了这个细微的动作之中。

白颜渊有点想哭：“谢谢。”

许是没了心里压力，众人玩闹得更疯，主仆之间隔阂少了许多。最后深夕非要白颜渊说皇上到底有没有跟她圆房。

白颜渊终究拗不过她，面红耳赤地点了点头，随后又扔出一个重磅消息：“皇上要我搬去养心殿……”

话音一落，殿内彻底寂静了，针落可闻。

白颜渊心头咯噔一跳。

小顺子声音发抖：“小主，您不要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