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人低声说,“没想到真的让飞羽醉玉轩的掌柜的送来了衣裳啊……”
飞羽醉玉轩的掌柜的腰弯得越发低了,一件一件地介绍道,“这一件是前天刚刚出的新款,外面的料子是江南二十五两一匹的云雾绡,内衬上好云锦,金丝绣线共用去四两六钱,上坠三百六十颗小猫眼石,价一千三百八十两银子。”
大堂里落针可闻,众人小心翼翼地呼吸,生怕漏听了一个字。
“这一件是堪比皇宫内造的妆花缎,光这一匹布就要花去织娘三个月的时间,绣工是要根据妆花的走向来选择纹路的,十分耗费时间,这前后的五蝠祥纹用了五两七钱金线,价八百六十两银子。”
……
“这是最后一件,也是价格最低的一件,值一百三十两银子。用的是云绫锦,外罩软烟罗。”
胖女人已经兴奋得额前冒汗,这简直是天上掉了大馅饼……
这十套衣裳加起来,将近值五千两……自己得了,就是压箱底儿给女儿当嫁妆,也是体体面面引人羡慕的……
众人也眼中流出羡慕的神色,这些,真的要赔给这个粗野的胖女人?
众人屏息看着那一桌吃得正香的夫妻。
璟沅头也不抬,埋头吃饭,“五河,去付银两。夕儿你去挑一挑看有没有喜欢的,有的就留下来,没有就剪掉它们。”
卓夕也是头也不抬,埋头吃饭,“去,春晚,把它们都给我绞了。”飞羽醉玉轩的衣裳,她能画几百套出来,这十套算什么?有啥好看的?既然都有人付费了……呃,这也太奢侈了有木有?
全场一片寂然。
胖女人更是石化。
不是说好赔偿给她的吗?
这就,剪,剪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那掌柜的恭恭敬敬地朝春晚双手呈上了一把剪刀,“请姑娘动手,小心伤了手……”
不仅连看都不看一眼就要剪掉这金贵的衣裳,还要提醒对方小心别伤了手……简直令人发指!
春暖很纠结。她也有点舍不得……
掌柜的恍然回过神来,“是奴婢错了!这点小事,怎敢劳夫人身边的人动手?!”
她一挥手,身后的人就一一将衣服展开。
只见那掌柜的手起剪落,一件件价值百金以上的华贵衣裳就这样在一阵阵抽气声中变成了碎布……
群众的心在泣血……简直不能忍……
唯有小煜儿看到这样的壮观场景,高兴得手舞足蹈咯咯笑。
有夫人按住胸口,“掌柜的,快住手……好心痛……”
那胖女人已经惊呆了,尖叫着扑上去,“住手,住手!你们赔给我的衣裳,怎么能剪了?!”
卓夕慢条斯理地问,“这衣裳是我们买下了的,什么时候成了赔给你的衣裳了?”
真的是……很土豪……很任性的感觉……
她看一眼相公,好像还有一种,很被宠的感觉……
胖女人尖叫起来,“什么?不赔?难道你们想赖帐?”
璟沅缓缓抬起清贵的眼眸,一字一顿地说,“让我们赔,凭你也敢?”
一股浑然天成的威压自那个角落瞬间散发开来……
一时之间,所有坐着的人都不禁瘫软在座位上噤若寒蝉,所有站着的人都不禁腿一软全都跪了下去。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还能有空颤抖地回想一下刚才的情形,的确,胖女人讥讽那对夫妻赔不起衣裳有心讹诈,可那对夫妻并没有答应她无理的要求。
只是碰了一杯酒而已,何况又是胖女人突然站起来的,怎能把责任全怪在那夫人身上?
开口就要赔十倍,五百两银子,不是讹诈是什么?
卓夕连忙顺毛,“相公,她不过是一乡野村妇,不值得你为她动怒。”
她看了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胖女人一眼,好心说道,“你们都先起来吧。刚刚的确是我不小心碰到了你。这样吧,你身上的衣裳既是飞羽醉玉轩出产,估值多少,掌柜的想必十分清楚。就请掌柜的替我们估个价,我们原价付你,也不让你吃亏,这样可好?”
她并没有说赔偿。
开玩笑,这天底下还敢有人让她赔偿?
她愿赔也没人敢受!也不怕折了福……
胖女人哪里还敢说不,颤抖得站也站不起来。
掌柜的从威压中清醒过来,爬过去仔细打量起胖女人身上的衣服来。
看了半晌,那掌柜的才站起身来,躬身朝两位行礼,“回老爷夫人的话,这位娘子身上的衣裳看似很像飞羽醉玉轩出品,实则是高度相似的仿造衣物,衣料也寻常得很,哪里比得上真正的烟罗锦?依奴婢看,也就值个三五两银子……”
众人又倒吸一口凉气。
剧情急转直下,卓夕笑眯眯,“春暖,赏给这位娘子五两银子,当作衣裳清洗费。”
这时璟沅周身的寒冰气息才慢慢回收。
众人鄙夷地看着地上的胖女人,回过暖来,八卦之火又开始熊熊燃烧起来,“原来才值三五两啊……”
“穿个仿冒品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就是,五两银子也算是她赚一件了。”
“胃口也太大了些吧?开口就让人赔五百两……真是没见过钱吧?”
……
那掌柜的见没她什么事儿了,让人把破布收拾好整理了出去,正要行礼告退。
卓夕同样笑眯眯,“辛苦掌柜的了,春晚,再赏五十两给掌柜的压压惊。”
那些发出抽气声的人直接石化……不过上下嘴皮子一碰,说几句好听的讨得夫人欢心,就白得了五十两……五十两啊……
那胖女人更是捶胸顿足,这样的富家老爷和夫人,若不是自己恶语相向在先,说些好话,怎么着也能多得些银子吧?
最后,向来热闹得跟东市菜市场一样的酒楼大堂在一片诡异的安静中,目送走了那奇异的夫妻两……哦不,应该是那一家三口……虽然衣着普通,可是男的俊美无双气势天成,女的清丽端庄傲骨宛然,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不过,就是那男人散发出的那一瞬间的威压是怎么回事?
卓夕回到马车上,立刻伸长了她的大长腿,舒服地哼哼一声,“原来这就是挥金如土的感觉……”简直太爽了有木有?
小煜儿吃过午饭犯困,几乎刚把他放在软垫上他就睡着了。
璟沅似笑非笑看她一眼,“怎么,绞都绞了,还不舍得?”
“怎么说也是价值几千两,就这么毁了……”虽然那一刻啪啪地冲那胖女人打脸是很爽,可是……虽然飞羽醉玉轩是自己名下的产业,但收益毕竟是归羽衣门所有……那几件衣裳,还是可惜了的……
璟沅朝外面吩咐一声,“五河,取那玉蝉子来。”
五河恭敬地捧了一个小匣子进来。
璟沅接了递给她,“这是朕的私库信物,你若有需用,尽管去取。”
卓夕立刻坐直身体,接过匣子,打开一看,果然是一枚玉蝉。
她心里流泪满面,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无限额度金卡?
哇哈哈哈,她绕过小煜儿爬到他的腿边,狗腿地给他捶起了大腿,“相公,你今天实在是太有爱了……”
“嗯?”男人盯着她,低沉的嗓音响起,“娘子的意思是说,以前都没有爱/够?”
她手下一抖,抱起匣子滚回马车的另一边,目露凶光,“这是我的,不许再拿回去!”
璟沅小心地把小煜儿移了个位置,把他从中间竖躺变成横着靠在马车壁上躺。
下一刻,他长臂一捞,把那个小女人揽在怀里,大手抚上她的腹部,“还没有让吴太医请平安脉?”
她的小手覆上他的手背,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再等一等吧。我有预感,这一胎是个女儿……”
“嗯?你希望是个女儿?”
“是呀,女儿就是漂亮的公主,可以一直宠她……也不会和哥哥争什么……”
皇家的儿女还能争什么?
璟沅的心软了软,半晌才说,“夕儿,委屈你了……”
她一愣,“委屈什么了?”没有啊,她这个皇后不是玩得挺开心的么?
“原本我只想当个闲散侯爷,想着怎么着也能护你一世安好……岂料世事多变,我成了皇上,你成了皇后……不仅没有跟着我游山玩水,还要日日操劳政务、承受随时可能出现的生命危险……就连儿女,都要提心吊胆担心着他们的将来……”
她展颜一笑,“若你是个闲散侯爷,难道我不要主持中馈,不要操心儿女的将来?若是上面有帝后压着,我们能这样想跷班就跷班,想休个‘儿子会喊娘亲’假就休个假?你这样优秀,难免不遭人嫉恨,难道就没有无妄之灾?如今的生活也很好,就像你说的,只有站在权力的最高峰,才能拥有最大限度的自由。你看,我现在经营的几个项目,哪一个不是玩得很转?”
“玩?”他神色愣怔。
“可不是么?手上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啊!我的那么多想法,若是每一样都要自己亲自操作,那还不得累死?当然使唤有能之士去做具体的事啊~~自己嘛想起来去玩一玩就好……比如日后的女子医药大学,有空了我就去给那些女孩儿们上上药理学课程,……等到子然那边的男子医药大学开课起来,若是你给我气受了我也去给男生们上男科解剖学课程……把你想象成人体解剖了出出气,还能享受享受他们崇拜的目光以弥补我受伤的心灵……”
他轻笑出声,胸膛震动不已,一个吻轻轻落在她的发顶,“不许!”
管天管地还管她去上课?!
“这可难说哦……你这么傲娇,常常都是我来哄你……”
那是因为,他很享受,她用“宝宝求亲亲”的方式来哄他嘛……不过,他也很想宠她就是了……
“那你说,今日宝宝表现怎么样?”他憋了半晌,才憋出了这句话。
卓夕惊悚地抬头,“宝宝?”
他怎么一脸“求表扬”的神色?
他脸上闪现一股不自然,到后面干脆辖出去了,“你不是说过,我们全家都是宝宝?”小煜儿本就是宝宝,她也自称过宝宝……多一个他又不多……
卓夕:……
“哈哈哈哈……”片刻之后她大笑不已……
璟沅一脸郁卒,那种文化鸿沟难以逾越的感觉又出现了。
半晌她才止住笑,反手抬起来捏他冠玉般的俊脸,“宝宝……宝宝今日表现特别棒!”
“不是反话?”
“不是反话。”
可是她胸口闷着的笑意一震一震的,璟沅黑了脸,双手朝她敏感处咯吱去,“你还笑……”
卓夕原是靠在他胸前的,他一个翻身,就把她压在身下。
他一只手抚着她额前的发,另一只手轻抚她的脸颊,漆黑的眸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脸上泛起一抹红晕,突然很认真地表扬说,“相公,今天的你,真的特别特别帅!”
他低头,擒住她的双唇,轻柔地,一下一下轻啄慢吻……
时光静好,愿一世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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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回到宫里,璟沅照常去了上书房。
卓夕回到宁安宫,让吴妈妈先带小煜儿下去沐浴更衣。
她才换了衣服出来,春晚来报,“余夫人来了。”
她点点头,示意让余夫人进来。
余夫人自从去忙子然和纪若敏的婚事去了后,有段日子没见她了。
余夫人进来行礼,递上一包东西,“禀皇后娘娘,子然大人的新房已经准备得差不多。明日就是请媒人送聘礼的日子了。我不是大人正经的长辈,跟着去有些不大合适……家里也没什么女眷需要招待的,子然大人就让我先回来了……这是我这两日在子然大人府上借他们的厨房,自制的几颗梅子……娘娘您尝尝看合不合口?”
卓夕接过来,心里涌起一股淡淡的暖意。
余夫人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果然是血缘亲情,骨子里的关怀叫她没办法忽视。
她打开绸布包装,也没让人试毒,直接就捻了一颗送入口中。
酸甜适中,特别适合在反胃的时候吃。
她点点头,朝余夫人笑了笑,“味道不错。本宫倒是许久不曾吃到这样爽口的梅子了。”
她见余夫人的眼中迸出喜悦的光芒来。
她又随意地问,“明日下聘,男方请的是什么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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