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我要我爹,我要我娘,祖父,小太爷”沈洁哭得鼻子都红了。
一个三旬男子不耐烦地转开目光,看向太湖上的眼波浩渺。
“妹子,别嚷嚷了。真让人知道咱们的身份,怕要先在牢里受上半年罪,接着就被卖成官妓”一个妇人一边紧紧地搂了沈珂和一个小小的男童,一边淡淡地“安慰”沈洁。
沈洁哭声一滞,咬了唇,怯怯地问道“大嫂,我们以后,去哪里,做什么”
妇人淡淡笑了笑“我家的细软都带了出来,你也把四房的钱票带了大笔出来。咱们做什么不行至于去哪里”她不由得回头看向吴兴城,眼中流露出一丝伤感。
“我曾以为,会终老吴兴。谁知道,竟然被逼着远走天涯。”妇人低下头,捋了捋战战兢兢的沈珂额前的碎发,柔声道“阿珂,不怕啊。有娘呢。”
男童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母亲和姐姐,却懂事地一句话不说。
船尾的艄公和一个妇人看了看他们,尤其细细地看了看那个站在船头、举袖临风的男子,窃窃私语“若是真让此人做了沈家族长”
“只怕吴兴沈氏还真能再兴旺百年”
“好在”
“呵呵”
是人都会有私心。
沈濯想起来四房的沈洁和长房的沈珂,这两个是沈家目前称得上唯二跟自己有过直接冲突的人了,竟然还都逃了出去
躺在帐中,沈濯两眼鳏鳏,心底里默默地去问那个魂魄
这两个人,命里注定还要跟我有交集么
过了许久,那个苍老男子的声音才在她脑海中响起“我多少大事都记不住,你原身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我哪里知道这些鸡毛蒜皮的家宅小事总之,她们原本,在京城里,是没有什么名气的。”
又想了想,给了沈濯一个参照物“我知道朱冽,也知道穆婵媛,但是委实不知道这两个小姑娘。”
一提起朱冽和穆婵媛,沈濯一骨碌爬了起来,来了精神
她们俩命运如何我姨爹一家后来怎样那位穆少詹事呢
苍老男子呵呵轻笑“你还真贪心。不过,告诉你也无妨。清江侯么,是横死的命;那个姓穆的,墙头草,八方倒,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沈濯眼珠儿一转咦穆大人竟然活到了你后头你临死时,他还好好的对不对平步青云位高权重他是太子的心腹怎么又会倒向旁人难道倒向你的政敌了三皇子吗
苍老男子轻轻地咳了一声。
沈濯连忙喂喂喂地留他说说嘛,说说嘛
苍老男子的声音“和蔼可亲”“叫阿伯。”
沈濯吐了吐舌头。
喂喂喂了这么久,自己还真是罕见地没礼貌。
老老实实地称呼阿伯。
咦
不对啊
你跑来跟我共用一个大脑,你这是自觉自愿地跟我拉平了辈分
苍老男子的气息、感觉,瞬间消失了个干净。
沈濯冷汗都下来了。
完蛋
说错话,又得罪人家了
沈濯死死地皱着眉头,捧着脸盘膝坐在床上开始愁眉苦脸那么可爱的姨爹,可真是不能让他横死啊
不然,朱凛那个世事不知的小胖子,还有朱冽那个没心没肺的傻姑娘,不要伤心死了
至于穆婵媛和穆跃,沈濯根本一分一毫的心思都没放在他们家身上。
爹爹不喜欢穆跃。
而且,他爱怎么倒怎么倒,只要跟自家没有关系,他飞上天、跟太阳肩并肩,本姑娘也管不着啊
沈濯躺下,枕了双手,翘起了二郎腿,一晃一晃。
慢慢困倦,慢慢睡去。
沈诺还真不愧是老族长看好的继任人选,不过三天五日,就稳住了族中大部分的人心。
又去跟万俟盛据理力争,将长房和四房没带走的产业田亩要回了八成,直接充作祭田和族学使费。
至于原属于二房的铺子,原本要发还二房。
沈信明却不肯再接手。
沈信明沉静地告诉沈诺“除了小爷爷和三叔曾经接济我们家一二,我家在吴兴被族长打压三四十年,其他并无一人替我们家说句公道话。前夜我家宅被焚毁,合家被驱赶去太湖。三叔您家里自顾不暇,旁人却袖手看我一家走去绝路我对吴兴沈氏,已无半分留恋之心。”
他宁可去给侍郎府打理庶务,也要带着一家人离开这个伤心地。
沈诺哑口无言,叹息一声,道“吴兴沈氏现在疑云重重,我已经决定同意国公爷所请,与京城沈氏分宗。”
沈信明大讶“当真”
沈诺轻轻颔首,一言不发。
沈信明将此话在心里转了一圈,明白了过来。
若沈氏还在长房手里,以沈敦盘踞吴兴五十年的势力,又占着嫡支族长的便利,又有沈恒的长辈辈分相压,自然可以隐隐与国公府、侍郎府分庭抗礼。
但现在老宅这边元气大伤,本地父母官万俟盛又是国公府的死党,哪里还有底气不许人家分宗
自然是只得听之任之了。
沈信明斟酌再三,还是想劝慰沈诺一句“其实,未必是坏事”
沈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沈信明住了口,知道这位三叔也是顺势为之。
“只是,信明,我本来属意你来接任我下一任族长。你若是去了京城,只怕京城沈会名正言顺地把你的族谱也划过去”沈诺真是万分舍不得。
沈信明摇了摇头。
沈诺这就口不应心了。
沈信昌是个温润君子,在族中口碑甚好,日后子承父业,顺理成章。
沈诺想留下自己,不过是看中了自己的经商才能,想让自己接着为族里挣钱罢了。
沈信明转而说回先头的话题“经过这么多年,长房的二房的四房的,也很难分得清了。三叔折变些钱给我,剩下的,算是我跟族里了一了恩怨,就好。”
那可是一大笔钱
有心不给,没这个道理。
何况这趟去京城,沈恒小太爷觉得没脸见族人,执意也要跟着他老人家眼里可不揉沙子。这给二房的钱,若是实在少得不像话,他老人家说上一句不厚道;那自己这个族长,才上任可就要被人戳脊梁骨了。
一咬牙,沈诺低声道“我盘算过两房留下的现钱,大约还有两千贯。我再添一千贯,换成大通的钱票,给你带上。你们一家上京,也就未必一定要仰旁人鼻息。侍郎府里,可还有一位荒唐的德先爷呢”
沈信明定定地看着他。
二房当年的产业,何止万贯
沈半城难道是白叫的吗
三千贯他可真说得出口
“也好。自此以后,我跟吴兴沈氏,恩怨两清。”
Copyright 2021 乐阅读www.27k.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