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石记得,打从他有意识开始,他便总是会想很多的问题!
像是为什么他们现在的社稷会这般的动荡不安;为什么人们总是要进行着永无休止的打仗;他们又是为了什么而出现在这样的一个社稷里!诸如此类,总是有很多让他想要去寻求答案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从很小的时候就被哥哥们灌输了不少的“知识”,还是因着他总是带着问题去探索!他发现,长大一点之后,他对外物的理解能力便总能比同龄的人要稍稍好一点!
因为他很不能理解,为何他所在的这个社稷、总是这般的战乱四起!平日里便免不了去关注、都是那些人那些事而造成了那样的一种永无休止的杀伐!
他想起,自己在早年的时候发现的那些引起杀伐的原因,大多数原因不过都是来源一些意见不合,渐渐地便开始升级成矛盾,到最后那些矛盾便演化为让人心生恶寒的战争!他年幼之际,自然是很难理解,为何就那么些事情,却能轻易地让一个重臣发动叛乱,导致社稷动荡!他想,为何大家就不能好好地和平共处呢?
为此,他便自然地去寻找一些发动叛乱之事的人!而他生平第一次较为关注的有关权臣谋逆之事的人、便是大将军王敦,因为大将军王敦的谋逆之事刚刚发生在他出生不久的年月里!
他很小的时候,真的很不能理解,王大将军不是跟王丞相一起辅佐的晋室王朝南渡的领军人物之一么,为何,却又在新政刚刚实行不久之后,硬生生地发起了那般大的叛逆之事来,导致了原本就不太安宁的晋室王朝、变得更加地摇摇欲坠!
他想,为何这王大将军的谋逆之事刚刚平息不久后,便又有苏峻之徒另生变故!而那逆贼苏峻原本还是参与了抵抗王大将军谋反之士,并因战功封了侯,他既参与了平息战乱,为何几年之后,有自行发动了叛乱呢!难道他不知道,争战会让这个社稷更加糟糕、百姓更加遭殃么!他不知道那原本就很溃败的国土,会因着那样的战乱而变得更加颓败不堪么,他不知道那样的情况总是很容易让人横生忧心么!
等到他再长大一点的时候,除了关注让社稷变得动荡不安的战乱之事!他还很容易地发觉到了,时人似乎对“老、庄”之论很是崇尚!
他不是明白“老、庄”是什么,于是便想着去看看这类言论究竟是在阐述些了什么,以至于让世人如此地对它趋之若鹜!
于是,他便在“老、庄”中很好地发现了、“老、庄”,最大的突出点之一便是毫不留情地批判了“以任何目的而发动的战乱”,因为战乱总是给最底层的百姓带来了莫大的伤害!他觉得“老、庄”这点真的很好,毕竟战乱给这个社稷带来的危害性实在是太过惨绝人寰!这样的观点跟他的观念,十足的不谋而合!他想,世人也是因着那样的一种观点,才很喜欢“老、庄”的么!
受他的影响,弟弟谢万也很喜欢跟他一起看看有关“老、庄”的言论,但是弟弟谢万却更喜欢“老、庄”中所阐述的那种隐逸之人的洒脱之气!
大概是因为他跟弟弟的欣赏点不同,所以最后的了解、议论的方向、询问有关“老、庄”的问题也是略有不同。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庄”诚然是一种好的文学载体!
后来,他长大一些之后,便很好地发现了、那些被时人津津乐道的“老、庄”观点,差不多都是如同弟弟谢万所赏析的那种观念很类似!都是以隐逸之士自诩,力求回归真我、崇尚淡泊!
当然,跟所有的时人一样,他也很崇尚“老、庄”所表达的那一种“人们要回归真我、闲适淡泊”的隐逸之情!他想若是生逢盛世,他也愿意努力地成为那样的一种隐逸之士!当然,那只是他年幼时的一时念想而已!毕竟,他终归是生于一个杀伐四起的战乱时代!
因着他的弟弟谢万最为喜欢的便是“老、庄”中的隐逸之情,为此他还专程写过了一篇以出者劣、处者优的“八贤论”的文章!
弟弟谢万刚刚写成这篇议论的文章的时候,第一时间便拿来给他看。
他记得,弟弟谢万当时很是高兴地呈现给他之后、便甚是激昂地表示“哥哥,你看看,这是阿万近日里写的!”
他便仔细地看了起来,看完后,便很好地发现,弟弟谢万也是费了不少心血才写出的!
他看完后便发自内心地赞赏道“阿万,你的文采从来都是很好的!”
弟弟谢万听闻他的夸赞,难免很是激动地反问道“真的吗?”
他便很笃定地表示“当然是真的,为兄什么时候骗过阿万你!”
弟弟谢万便越发喜形于色地询问道“那哥哥觉得阿万的处者为优、出者为劣,这一观点好不好呢?”
至于弟弟谢万所表达的“处者为优,出者为劣”的观点,他就没有做以评判了,毕竟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思想观念!我只要看到弟弟的文笔很好这一点,便足以!
所以,他只是笑着表明“阿万你喜欢这样的观点便好!”
弟弟于是很是兴奋地开始跟他讲论起很多有关自己见解的事情,他便温和地笑听着,他觉着那样的弟弟总是让人心生喜悦!他听弟弟跟他谈论起了有关“渔父”的很多问题来,不由想起自己看“老、庄”时的一些问题来!
他想起,他看“老、庄”的时候,自然会有许多不是很能明白的问题,想不通庄周先贤为何会对“白马论”提出那般多的不同声响来!
于是他便自然地想要去请教他人,而最为时人所称道的对“老、庄”甚有精研的阮氏一族的阮思旷(阮裕,字、思旷)便是他所想要请教的对象!他早年便盛闻过阮步兵(阮籍,字、嗣宗,竹林七贤之一)的名声,知道他对“老、庄”甚是精研,族中便有不少追随者!
他觉得,这种文学上的相传自是最好不过的事情!若非如此,他时下,岂不无人可以请教,想想若是如此,那得是一件多么让人心生遗憾的事情!
思及阮思旷,他便难免思及起有关阮思旷的一些佳闻来!他最为喜欢的便是阮思旷“为人焚车”的典故!他早年便总觉得这种能为他人有所奉献的精神,自然是值得去学习的。但是因为他人害怕他的拒绝而不敢像他借车,于是便去焚毁车的这一行为,到底是不太好的,毕竟车本无辜!后来,终究懂得,那是一种何等豁达之人才能做出来的一种事情来!因为自己的优胜之处,而让别人对此心生惧怕,便失去了那种优胜之处所存在的意义了,既然失去了他的优胜所在,那便无需继续留存!这样的一个人,该是何等通透之人,才能这般地不吝惜身外之物!
他当然也是因为了解过阮思旷的一些事迹,知道他好施于人,才能贸然地去向他请教问题。另外,因着长兄无奕的夫人,我的大嫂刚好又是阮氏一门之人,所以,才能有了更好地请教的机会!
他向阮思旷请教“为何这‘白马论’中一直提倡‘白马并非马’呢?”他想只有对那《白马论》进行一种了解后,才能更好的去看到庄周先贤为何那般批判着它!
阮思旷果真如传闻中一般,很是平易近人,也很乐于施教,十足耐心地告诉他“因为公孙龙先生他原本就是想阐述‘马’跟‘白马’并非同一物种,马便是马、而白马是一种含有颜色意义的马,就像是会有黑色、红色之类的品种,但是那种品种的马,并不能够以单纯的‘马’来概括它们,毕竟它们是有颜色上的区分,所以‘马’跟‘白马’,实际上就是两种不同的物体,不能将它们混为一谈!”
他便又细问了阮思旷这当中的一些问题,阮思旷便以自己的见解详细地向他阐述了他所疑惑的种种!
到最后,他突然觉得庄周先生的批判诚然很有道理!当然、公孙龙先生的辩论也很有意思,但终归是有点巧舌如簧的感觉!
他在那样的一种时刻,便忽然想到,他幼年之际发现的“人和人之间发生矛盾的起源点,最开始的时候不过都是因着一些意见不合、达不到共识”!那一刻,他忽然想,若是人人都能心胸开阔的话,那些矛盾便不再是矛盾,但是若是遇上两个心胸都是不甚开阔之人,那种矛盾便会演变升级,这种升级便会演化为小范围的叛乱,大范围的社稷动乱!
那一刻,难免觉得人言甚是可畏,尤其是如同公孙先生那般巧舌如簧的言论,而最为可畏的自然要属人心,更为可畏的便要属一个有心之人遇上一群言语可畏之人!如此,便能很好地生出诸多祸事来!
他想起,自己年少之时,除了在学识上很喜欢钻研之外,他内心最为喜欢的当然要属“音韵”了!这一种喜爱是发自内心的,没有因为外在的事物而去过度关注,也不会因为外在的事物而去减少对它的喜好!
他想,他对音韵的喜好,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从兄仁祖的影响!不过他对“音韵”有所了解以及喜欢,的确始于从兄仁祖!从兄是属于对“音韵”相关的事物都很有造诣的人,譬如他很擅长舞蹈,还有琵琶也是弹得一绝!
他自小便向从兄讨教了不少的“音韵”事宜,从兄也总是乐于教导他,就像他也会乐于教导我的弟弟谢万一般!
于他而言,能教弟弟谢万也是一件极为开心的事情,因为教弟弟的过程中,他便会对自己所学的东西有了更好的理解,如此一来总能受益匪浅!
弟弟谢万,在他的熏陶下,对于弹琴、吹笛之类的也很是喜欢,弟弟的这种喜欢,总能让他莫名的开心,大概是一种无意识的被认可、被需要的充实感吧!当年的他,实在年幼,自然无法去理解这其中的一些莫名情愫!
他想起,有关音韵方面的年少趣事,最开心的事情之一当然要属于他跟弟弟谢万一起弹琴吹笛的场面!
那个时候他弹琴,弟弟谢万吹笛,弟弟吹了一小段便很是高兴地问他“哥哥,你觉得阿万吹得好不好?”
他自然很高兴地回应“阿万自然吹得很好!”
谢万便很得意地表明“那是,毕竟是哥哥亲自教阿万的!”
他当时便总是笑而不语地继续弹琴!
那样的一种年少时光,在很多年之后的不经意间回顾,仍能轻易地让他心生温热!
总之,那些成长的岁月里,弟弟能跟他有了诸多共同爱好这一点,总能让他打从心底高兴起来!
他想起,机缘巧合之下,他还问及了当时很有时誉的从兄仁祖的姊夫殷渊源一个问题,那个问题也是比较困扰于他的。
他问及殷渊源的那个问题便是“我们眼睛所看到的一切景象,那些景象也会进入到眼睛么?”
很遗憾的是,殷渊源并没有给他一个答案!
但是,也是从哪个问题开始,他发现自己好像很喜欢这样反面论证事情,出于这样的一种习惯,他年长之后倒是收益不少!
他自小便总是这般,有很多想要了解的事情,于是便总是留心着一切他所想要追寻的答案!
他想起,还有一个让他时不时都会想起的问题,那便是,他早年在京口逗留之际,遇上的那一个卖草鞋的小姑娘。他想,他为何见到那样的一个小姑娘,便会觉着甚是合眼缘,还没来由地为着她心悸了几次!
他想起,那怕是时隔多年,他仍旧是难以忘怀那个小姑娘比星星都还要璀璨的笑,以及她那让人心生热和的不屈的生命力!那样一个衣着简朴的小姑娘,却胜过他所看到的任何的一位官家小姐!
他年过束发之际,便很好的知道了,自己早在初见那个小姑娘的时候,便没做任何思考地将那位小姑娘放进了心里!所以,当父亲,跟他提及他已年过束发之年,可否考虑婚配之事的时候,他便想都不想地就给拒绝了!
他很清楚地知道,他的心中除了那位小姑娘,再也容不下第二个人了!
他偶尔难免惆怅,在这茫茫人海中,他又该从哪里去找到那样一位小姑娘呢!他那些时候,在他想起那位小姑娘的时候,便忍不住跑到当年买草鞋的哪处地方的!可惜,哪里早已时过境迁,不再是原来的样貌,他连打听那位小姑娘的下落都是无从下手!因为,那一带的人都迁徙了好几波,所以,即使他问了很多人都不能够问到有关那位小姑娘的下落!
他在多方求证无果后,难免很是心生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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