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希盯着眼前的人,瞳孔紧缩,眼底里已是巨浪滔天。
曾经,她是真心实意地喜欢过这个人,这一点她不会否认,如今,他却笑着将她一步步推入深渊,还不够,他大概是恨不得她死,恨不得她血流成河。
她用力吸气,好一会儿才让自己平复下来,声音还是有些颤抖:“我要你说实话,顾若白,我不愿做个死都死不明白的糊涂鬼。”
顾若白眼中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光芒,捂住嘴轻咳了两声,唇角笑意加深,他摇晃着酒杯,神情变得玩味:“有意思,你竟然也知道自己糊涂,宋希,事到如今,你还想不通吗?这都是你父亲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宋希攥紧手指,直到指骨泛白,才略略松了些。
她起初是不信的。
那个口口声声说会爱她、会保护她的人,怎么转眼间就变了模样,还不惜一切代价要将她踩进烂泥里,要毁掉她的所有。
静默的时间很长。
长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她通红着眼睛,呼吸渐渐急促起来:“我父亲是冤枉的,我知道你不信,但我会证明。不过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使这些不入流的手段,真的很令人不齿!”
“不齿又如何,你看看,你们不是都得到教训了吗?”他微微扬起下巴,目光里充满了不屑。
宋希苦笑着点了点头:“好,你记住你今天说的所有话,终有一天,你会后悔。还有,害人必害己,我想你也不是小孩子,应该知道什么是底线。
顾若白,我想说,我从没后悔喜欢过你,起码那时的你,是我认为这世上最善良的人,只怪我自己愚蠢,连真假都辨不清。这样也好,我总算明白这世上并没有白来的好,谢谢你。”
整理好有些凌乱的头发,她朝他露出一抹笑,通红的眼眶里尽是泪。
下一秒,转身离去的身影映入某人漂亮的瞳孔。
不算明亮的光线里,那双狭长的眼眸眯成了一条线,明明是踌躇满志,手里的酒杯却是被差点被他捏碎。
过去几年,他都是靠着恨意活过来的。
那种似火的煎熬,没有谁比他了解,
好不容易要成功了,他当然不会罢手,当初他们家遭受的那些痛苦,他要宋家百倍千倍地偿还回来……眸子里的怒火再度蹿升,宛如狂风骤雨,他抬起手,将手里的酒杯狠狠砸向墙面。
玻璃破碎的声音格外尖锐,同时也将他的保护层狠狠刺破。
顾若白捂着胸口剧烈喘息,曾经那些过往如同一张大网,将他整个罩住,接着慢慢缩紧,空间越来越小,而他无处可逃。
送文件过来的秘书看到这一幕,吓了一跳。
“顾总,顾总……”
他从来没见过顾总这么痛苦过,脸色近乎全白,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额头上全是汗,好像被什么碾过一样。
“给我拿药,快,快点。”顾若白艰难地挤出这么一句,便晕厥了过去。
天艺顿时兵荒马乱起来。
在外面暗暗观察情况的员工忍不住偷偷议论。
“我的老天,那什么宋希也太厉害了,竟然把我们顾总都气晕了,要不是亲眼所见,我还当真以为她有三头六臂呢。”
“人家的确是有本事,连自己初夜都敢拍卖的人,还有什么好顾忌的。不过她能把顾总气到,我是真佩服她,难得一遇的人才啊。”
“就是,上回那个叫赵蕊的模特,被顾总都说哭了,那时我们就在想,到底谁才是顾总的对手,没想到今天就叫我们遇见了。”
宋希没有三头六臂,她是人生肉长,所以才会心生悲凉。
小时候,父亲总讲,真心都是换来的。
你给他一分,他自然就还你一寸,万事开头难,不能轻言放弃。
她喝了口咖啡,苦涩顿时在口腔蔓延。
顾若白的确还了,不过用的刀子,刀刀催人命。
看看窗外,天色阴沉,树叶静止不动,连那家蛋糕店养的小黑猫都是懒洋洋的,估计很快就会有一场狂风暴雨。
宋希用勺子搅拌着冒着热气的咖啡,心里琢磨着要不要给慕泽琛带点小甜点回去,她仔细观察过,他偏爱吃甜食,并且来者不拒。
“慕哥哥,我跟你讲,这家咖啡很不错的,上次我跟小姐妹来过,还尝了一下他们的新品,味道不要太好。”
一个温和又宠溺的声音跟着从身后传来:“你喜欢就好。”
宋希的身子是僵的,握着勺子的手狠狠抖了一下,滚烫的咖啡顿时溅在她白皙的手背上,而她毫无知觉。
空气好像凝固了,咖啡的味道也变得更加苦涩。
脚步声越来越近。
愣了两秒后,宋希迅速从一旁的书架上抽了本杂志,将自己的脸严严实实地挡住。
这一刻,她的心脏是紧缩的,知道是他,但却又盼着不是他。
委屈、痛苦、难堪通通涌上心头,宋希,你不能这么没出息,他心里的人不是你这件事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理智让她恢复了片刻的宁静。
他们看起来才是真正的恋人,男人眼底的温柔都快溢出来了。
宋希突然发现,从头到尾,她都是一个多余的人,以至于她越来越卑微,就像成熟了的稻子,腰都快要弯到泥土里去。
会不会,慕泽琛也是在利用她?
恐惧开始侵占她,以至于整张脸都白了。
虽然理智告诉她,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但总有一个声音在她耳旁轻声慢语——赶紧走,再不走,你就要万劫不复了,你斗不过他的。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
宋希手忙脚乱地挂断,她不能让他们发现,反正迟早都要出局,她也不想多生事端。她再强大,终究还是有软肋,已经遍体鳞伤,她不愿再腹背受敌。
慕泽琛皱着眉头,已经接通了,怎么还给挂了,难道又出什么事了?
他给陆铭打电话,让他去宋氏那边看看。
周映雪不甘心受冷落,她晃着慕泽琛的胳膊撒娇:“慕哥哥不要打电话了,依我看,你的那位未婚妻根本就没有把心思放在你的身上呀。我上次在杂志上看到过关于她的报道,那叫一个一言难尽。”
“映雪……”声音很冷,犹如冬雪。
周映雪立刻闭了嘴。
她哼了一声,有些不满,鼻头紧皱着,喝了两口咖啡,惊觉忘了加糖,心情更加糟糕,腮帮顿时鼓了起来,像只怒气冲冲的松鼠。
对面的慕泽琛无奈地点了下她的鼻子,眼角带笑,语气颇为无奈:“你啊,脾气一点也没变,跟小时候一模一样。不过宋希是你的嫂子,你只要记清楚这一点就可以了,其他的,都不重要。八卦杂志还是少看,不该接触的人,也不要去接触。”
他又为她加了两勺糖:“你只要乖乖地把你的甜品店经营好,其他的事不要管。不然的话,我就把你送回你原来的地方。”
最后一句,听似玩笑,但周映雪知道,她这位表哥是做得出来的,遇到正经事,她再怎么跟他撒娇都没有用,这一点她早就验证过了。
她更没想到的是,宋希在他的心中竟然占据了那么重要的位置,连说一句都说不得。
看来慕哥哥对她是动了真心,这样下去不行。
她的眼珠子转了转,心生一计,指腹摩挲着微烫的咖啡杯,抬眼缓缓看了一眼对面这个优雅的男人,脸上露出甜美的微笑:“我刚刚只是跟慕哥哥你开玩笑的,不要当真,我当然知道宋姐姐是好人啦。不然慕哥哥你也不会跟她订婚是吗?”
说到订婚,她眼中的目光又变得复杂起来。
订婚消息传出来的时候,她还身在国外,看到报道后,她几乎要发疯,根本镇定不下来。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拿刀在扎她的心,自己心爱的东西被人抢走了,而她却不能改变,还要送上祝福,这简直太讽刺了。
家里人都不知道她对慕泽琛的感情,所以都没察觉她的痛苦,只是觉得这孩子越来越古怪了。
那几天,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度日如年。
后来她终于想明白,所有的东西都是靠自己争取的,如果一味在原地踏步,只能等死。
提到宋希,慕泽琛地神情柔和了许多,就像一个冷冰冰的人突然卸下了面具,将自己的真实面容展示给别人看。
他还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用大哲学家的口吻缓缓说道:“人一辈子总会遇到那么一个想要跟她过一辈子的人。宋希对我来说,就是这样的人。映雪,终有一天,你也会遇到这样的人。”
周映雪差点自己的牙咬碎。
她多想告诉他,她才是真的爱他的那个人。
跟他在一起那么多年,他的所有生活习性,他的喜好,她通通记得一清二楚,她把他像神一样供奉在神坛上,可是这个神,如今却走向其他女人了。
咖啡都快凉了,她喝的时候,只觉得又冷又苦。
陆铭在一家酒吧里找到了宋希。
这多亏他在她的车子上安装了定位软件。
尽管他知道这么做不道德,但他控制不住,更准确地来讲,他想随时随地知道她在哪,这样他才能安心。
或许在别人眼里,这种行为很变态,但他别无他法,因为这位慕夫人总是不按常理出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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