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三人还是一起去吃饭,无论是在路上还是在饭店里,方锦如都很沉默,只有乔岳朝和阿哲在说说笑笑。
菜上齐了以后吃了没几口,她就听见阿哲问,“爸爸,你以后会跟我们一起住吗?”
她忽然觉得很难受很烦躁,心里止不住的想发火,又想这事跟儿子没关系,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只好站起来,“我去下洗手间。”
她用清水洗了一把脸,感觉舒服多了,然而也不想回去再面对乔岳朝,就一个人在走廊上站着发呆。
迎面走来一个人,“锦如。”
那人叫她。
方锦如回过神来,认出来是池青。方锦如对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海边,她此时并不知道自己跟池青的亲戚关系。
池青却笑得很开心,“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看来你恢复得不错。”
方锦如醒来,乔岳朝第一时间就通知了他,当然也没有隐瞒她失忆的消息,彼时乔岳朝对她失忆是深信不疑的。
方锦如露出礼貌的微笑,“是不错,多谢池先生关心。”
池青一笑,看方锦如的神色也知道她压根不知内情,他简单介绍,“可能没有人告诉你,你的母亲是我的姑姑,亲姑姑。”
方锦如真正惊呆了,这怎么可能?她惊讶的看着池青,“但是我母亲,她姓方。”
“我不知道她何以忽然改了姓,但是她确是我姑姑无疑,锦如,这个世界上巴结有钱人的人多,还没见过几个上赶着跟穷人攀亲的,你说是不是?”
这话方锦如信,她也知道池青也算城里排的上号的富豪,实在没必要骗她。
她点头微笑,“您说的是,只是这中间发生的事情……”
“你有时间吗,或许我们可以详谈。”
“我妈妈真的是你的姑姑,也就是说,你是我表哥?”方锦如又确认了一遍。
“我不是胡乱认亲戚的人。”
“那可太好了,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方锦如选择相信池青,并瞬间做出一个决定。
“你说。”
方锦如深吸一口气,这是眼下唯一的机会了,她不由得站直了身体,“我不想再看见乔岳朝,永远。”
池青笑了,他眉梢已经有了淡淡的纹路,却更增魅力,“不愧是我池家的人,你现在住哪里?我可以先送你回我家,再派人去收拾行李。”
“可能我的想法很匪夷所思,但是……”方锦如低下头去,“我并不想搬去你那里,我现在住的地方很习惯。”
“那你的意思?”
“我也不知道。”方锦如心里又不确定起来,他纵然有许多的不好,可有些时候也是好的,她内心挣扎半晌,被绑架的那一幕又浮现出来,她狠狠心,“他到底也是我孩子的父亲,你手下留情就是了。”
池青的笑容加深,“我知道了。”
池青来这里是有应酬的,既然方锦如不想跟他走,他也不强求,答应了她的请求之后就回了自己所在的包间,方锦如又在走廊上发起呆来。
最初醒来的那一刻,她有一瞬间的茫然,在那一刻,她的大脑确实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然而,也只是瞬间而已。
很快她就恢复了神志,却已经不想再面对他。
被绑架后的遭遇是此生永不能忘记的痛,生死之间,他放弃了她,她永远无法原谅。
既然她醒来的那一刻忘了他,那就永远忘下去好了,永远不要再见他,只当生命里没有这个人。
如果可以,她真想把过去的一切全都忘掉,一切从头开始……
她摇摇头,出来的有些久了,或许阿哲会想找她,还是赶紧回去。
想到阿哲,她心中微微一紧,阿哲和小敏跟乔岳朝的关系都很好,他们也都是渴望父亲的孩子,自己的决定,或许对他们来说,是不公平的。
转念一想,这个世上,哪有什么公平不公平。
回到包间,阿哲正吃得满嘴流油,乔岳朝的神色却看上去有些古怪,方锦如心里发虚,忍不住就在想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或者看出来什么。
好在乔岳朝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脸色,只是说,“我有些急事要出去一下,车和钱包都给你,卡的密码都是你的生日。”
方锦如想说现在手机支付很方便不用那么繁琐还留什么钱包,乔岳朝早已扬长而去。
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没有想到他此举仅仅是为了下次有个借口好过来找她。
乔岳朝去的是医院,上次的检验报告已经出来了,他早已猜出了结果,但在没有拿到正式的报告之前,心底还是有一丝侥幸。
然而当他看到检验报告上那一排字的时候,心底的侥幸被击得粉碎。
原来自己,果然不是母亲的孩子。
那么母亲,她是出于一种什么原因收养自己的呢?她果真,爱过自己吗?他想起背上的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痕,找不到答案。
纵使她没有生过他,她却抚养他长大,也曾尽力给过他她所能提供的最好。
他很想去问问母亲,究竟是怎么回事,却觉得自己根本问不出口。
自己不是母亲生的,那么又是谁生的呢?他还是乔家的孩子吗?此刻他才理解当时爷爷说过的话,那时他为着方锦如,曾说要离开乔家,要随母姓。
当时爷爷冷笑,你想跟她姓,你有没有问问她的意见?
爷爷或许也是知道答案的吧。
但是如果他不是母亲的孩子,他不姓乔,爷爷怎么会认他呢?如果没有血缘关系,如果他骨子里没有乔家的血液,他并不认为自己的魅力大到可以让乔云坤选他做继承人。
事实上,他也差点就做了乔氏的继承人。
他闪身进了母亲的病房。
手术过后的韩凌霄恢复得很好,韩凌玲在一边陪着她,在乔岳朝有记忆以来,母亲和小姨总是形影不离的,他幼时也曾疑惑,何以小姨没有自己的生活,后来慢慢的也就习惯了,现在想起来,这其中也反常得很。
韩凌玲率先看见了站在门口进退不得的乔岳朝,她只以为他是不好意思进来,毕竟前段时间母子二人闹得太僵。
她微笑起来,“岳朝来了,怎么不赶紧进来?你母亲一醒过来就问起你呢。”
乔岳朝走至韩凌霄病床前,握住了她的手,“感觉怎么样?”
韩凌霄动过一场手术看开了许多,只是一时拉不下脸来,此时见儿子温言相问,也微笑回答,“好得多了,到底是国手,水平很高的。”
为乔夫人动手术的医生自然是业界翘楚。
乔岳朝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她的养育之恩是无法忽略的,却也很想知道亲生母亲的下落,眼前的这位养母,她知道吗?
他终于还是没有问,“你好好休息,我还有点事,明天再来看你。”
从头到尾,没有叫过一声妈。
韩凌霄敏锐的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跟从前不一样了,母子之间好像隔着无形的屏障一般,她做梦也想不到儿子会偷偷去做亲子鉴定,只以为还是为了方锦如的事在怄气。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乔岳朝简短的回答。
韩凌霄叹了一口气,“妈妈总是为你好的。”
很多时候,她是真的在为这个养子着想,亲生孩子死了,丈夫也死了,她又离不开乔家,注定这辈子不会再有自己的孩子了,因此早已把养子当做了依靠。
她事事为他谋划,为了他,也为了自己,为自己赎罪。多少个暗夜,她在黑暗中对着虚空默默的说,“池晓棠,我害了你,可是我也养大了你的儿子,我们扯平了。”
她年纪毕竟大了,乔岳朝的翅膀也硬了,不能像过去那样对他了,韩凌霄在心底叹了一口气,“锦如怎么样了?”
乔岳朝挑挑眉,不知道她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还是回答,“已经醒过来了。”
韩凌霄不想得到这样一个答案,微怔了半晌才感慨一般的说,“醒过来就好。”
“只是岳朝,你不要怪妈妈说话让你不高兴,方锦如若真是周春林的女儿也还罢了,偏偏她如今跟池家扯上关系,不要说我,就是你爷爷也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乔岳朝淡淡一笑,全不在意的样子,“这些都不是障碍,纵使乔池两家有恩怨,那也是过去的事了,不论我还是锦如,都不应该为几十年前的事买单。”
“你……”韩凌霄一滞,“你上回闹了一场,你爷爷险些就要取消你的继承权,好在你比别人能干,但你现在还执迷不悟的话,你……”
“我已经不在意了。”乔岳朝淡淡的打断。
这个答案出乎韩凌霄意料之外,所有的盘算一朝落空,“岳朝,你满嘴里说的是什么话?你怎么敢……你怎敢……”
她一口气不畅,大声咳嗽起来,韩凌玲急忙上来给她顺气,韩凌霄喘着气,目光直视乔岳朝,“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做你的母亲?”
听到这个问句,乔岳朝觉得自己没办法回答,不论是或不是,他都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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