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不要这样

祭司愣愣地低头看着自己怀中的女婴，没有想到她刚刚止都止不住的哭声会戛然而止。她看见自己伸手为她挡雨，竟咧开嘴笑了起来。

她的皮肤皱巴巴的，小脸微红。此刻雨已经停了下来。

楚倾槃看着楚倾云，正色道：“你想要的我都给你，将孩子还给我们。”

凤七夕没有想到楚倾槃会说出这句来，她深深地看着他的脸，低声道：“你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吗？”

这句话，意味着他将要把自己的皇位拱手相让，意味着他现在所有的一切都要化为乌有。他要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变成一个普普通通的平民。不，依照楚倾云的性格，平民也做不成的，他是要斩草除根的。

楚倾槃低头看着她明亮的眼眸，道：“自然知道，我不会让你和女儿有事的。”她们娘俩，才是他的珍宝。他是一个男人，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妻子辛辛苦苦生下的女儿落入贼人手中而什么都不去做？

楚倾云不禁将目光落在祭司手里的女婴上面，那女婴如今已经不哭了，正对着祭司咧嘴笑。楚倾云将目光收回，上前几步，对楚倾槃道：“好，我想要你的命，你给我吗？”

凤七夕身子一僵，楚倾槃也感受到了她的紧张。他轻轻哄道：“七夕乖，没事的，我不会让你们有事的。”

他将灭煞和孤残唤过来搀扶着身体虚弱的凤七夕，自己则捡起刚刚楚倾云丢掉的剑，紧紧握在手中。

“楚倾槃，你给我住手！”凤七夕抬起头，强忍住浑身的疼痛，提高声音，紧张地望着他手中的剑，想要挣开孤残和灭煞的束缚。

上官白也脸色担忧地看着楚倾槃手中紧握的剑，平日玩世不恭的眸里染上几分深邃。楚倾槃竟然要因为一个女儿，甘愿将命都给奉上？

楚倾槃抬眸阴冷地看着楚倾云，不忙不忙地说道：“若是将命给你，你是否会放我的妻儿离开？”他的目光落在襁褓中的女婴上，他的女儿，自己都还没有看过一眼呢。

楚倾云恢复成为一贯的谦谦君子之色，面色温和地开口：“或许臣弟心情好，能够放过她们一命。”

楚倾槃勾唇绽放出一抹妖冶的冷笑：“不亲眼看见她们离开？我会将命交给你？”

“那若是我将她们放了，皇兄又出尔反尔呢？”楚倾云反问道。

楚倾槃突然抬起手，狠狠朝自己的左肩处刺了一剑。他的手速很快，力道之大可以看见那剑已经穿过了他的后背，隐隐可以看见明黄色的朝服溢出鲜红的血来。

他倒抽一口凉气，只是深深呼了一口气，紧紧锁住的眉头可见伤口之痛。“如此呢？”他目光如炬地落在楚倾云微微震惊的脸上。

凤七夕看见楚倾槃的举动，心中疼得厉害，她挣扎着就想冲过去查看一下他的伤势，奈何灭煞孤残两人牢牢锁住她左右的手臂，她只好拧着眉看楚倾槃说道：“你疯了？我让你住手你听见没有？”

灭煞和孤残低下头，不去看自己刺自己一剑的主上，没有楚倾槃的命令他们万万不能放凤七夕过去。

楚倾槃咬着牙，将那穿过胸膛的剑一声不吭地又拔了出来，鲜红的血随着剑的抽出喷涌而出，他的左肩衣襟处一片濡湿。只是，他似乎感受不到痛一般，回眸对凤七夕微微一笑，轻声道：“七夕，我做了太多对不起你的事，如若今晚你们能平安离开，带着女儿好好活下去。”说罢，闷哼一声，他的右胸口好像已经疼得麻木，伤口处源源不断地流出血来。

凤七夕心疼得不行，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紧紧抓着她手腕的孤残和灭煞甩开，跑到楚倾槃面前，捧着他的脸，摸了摸他紧紧蹙着的眉头，“楚倾槃，不要，不要这样。”她一只手颤抖着停在他受伤的左肩面前，不知道该不该去碰。

凤七夕此刻一身带血的白色中衣，她未施粉黛的脸上掩饰不住眉眼精致，然而这份精致同样不能盖过已经弥漫了满脸的憔悴虚弱。漆黑鸦发更衬得脸色苍白如纸，往常总是点匀着鲜红唇脂的檀口同样毫无血色。弱柳扶风之姿一如窗外一树被风雨压得不堪重负的繁重梨花，美丽又脆弱，苍白又无力。

楚倾槃狠心地将眼前这个女人推开，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瞪灭煞和孤残：“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娘娘带过去？”

凤七夕突然抢过他手中沾了他鲜血的剑，毫不犹豫地抵在自己的脖子上：“楚倾槃，我不许你为了我和女儿做出伤害自己身体的事情。我和女儿从来就不是你的软肋，也不能成为你的软肋！你听清楚了，你要有你自己的决断，不能因为我们连累了你自己！”说着，她手中的剑又逼近那脖颈一分，沾着楚倾槃血的地方，也染在了凤七夕嫩白的脖颈上。只要她再稍微用点力气，那把剑就能刺破她的脖颈，融入两人的血。

她明明看上去那么虚弱，却又能做出如此义无反顾的举动来。不仅是楚倾槃，就连叶笙怀都不禁多看了她两眼。

刚刚下过一场暴雨，空气中夹杂着几分泥土惺忪的气味和不好闻的血腥味。凤七夕穿着一身带血中衣举着剑抵在自己脖颈上，清冷傲然地立在他们所有人面前。这一幕即便很多年过去，却还会刻在他们在场人的心中。

她的眸光落在抱着自己女儿的祭司身上，缓缓道：“想用我们母女两坐收渔利之利？异想天开。”凤七夕冷笑，心中想着，希望女儿别怪娘亲狠心，若是她懂事，也不会容许别人如此折断她爹爹的骄傲。

楚倾槃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甘愿为了她们娘俩自己捅上自己一刀，那样重的手，换做是谁，都不忍心自己下手吧？加上他之前说的那句话，凤七夕觉得足够了。为什么她就不能为楚倾槃做点事儿？她为什么就是拖他后腿的那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