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之中这一声明显被压抑的喷嚏把她从冥想中唤醒。
李新迟疑了一下，还是把被子掀开，将他包裹进去。
伸回手时，碰到了他冰凉的手，李新顺势捂住。
“新儿若是不喜欢我，此刻大可不必心疼我。”没想到永璜当真没睡。
“就算是个下人知道你凉了，也会给你掖被子的。”李新有些不满地反驳。
“不知道新儿在担心些什么，我只知道，人生难得有人过了百年，如果在短暂的几年光阴里还不能随心，那这人，就算白活了。”
对……对……这就是她以前的想法，人生要过得随心，如今差点被自己遗忘，若不是永璜一说，她当真是要忘却了。
想着，李新不由得抓紧了永璜的手，永璜翻身抱住她。
夜。
粘杆处，就是血滴子，由清世宗爱新觉罗胤禛创立，是清朝的卧底机关，正式名称叫尚虞备用处。“粘杆处”，顾名思义，是一个专事粘蝉捉蜻蜒、钓鱼的服务组织。原是清世宗是把政敌比作鱼、蝉、蜻蜒一样的小动物来撒网捕捉，加以控制。
血滴子本是暗杀工具，江湖传说有说是武器的，有说是毒药的。
不过是个形似鸟笼，专取敌人首级的暗器，并不能百步之外得之，还得靠近身。
书祥站在园子里，月色清凉。
一女子只静静躲在柱子旁看着他，眼含凄清惆怅。
祥爷……
女子张着嘴，却未喊出声来。
王太从瓜尔佳府侧门隐身进去，几个曲折，到了一处树枝隐秘的小门前，朝左右一看，就探身进了去。
“回来了？”说话那人是秦陌。
“嗯。”王太坐到桌上倒水喝。
“帮主给你交代了什么，说了那么久？”
“没什么，只是差点被那姑娘撞见了。”
“那姑娘？哪位姑娘？”
王太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哦！”秦陌记起来了，“是那位新儿姑娘！”
“嗯对，真不知帮主瞒着她做什么。”
“帮主的心思，哪是我们能猜透的呀。”
这时王太看看四周，也没听见其他几人声响，便问：“其他人呢？”
“今儿又不谈事，自然都在忙自己的，这又不是我们家。”秦陌笑道。
“帮主对我们这么好，这就是我们家。”
秦陌百口莫辩了，王太这憨实的人，老爱听错他人语意。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说，帮主早说过，只有我们商量事情的时候才在这碰面。况乎很多时候，我们也不在这商量事儿。除此之外，其他还是不要来往过密了。
本就是靠寻常身份隐藏，若我们常到帮主府里来，惹不得让人怀疑。”
“可是杨哥不就随时待在帮主身边么？”王太这个武大粗，说到底还是挺黏书祥的。
“杨哥别人是有车夫这身份掩盖的，我们这身手，绝对不能有太多人留在帮主身边。”
王太也自知自己今天有点无理取闹了，只弱弱道：好吧。
为了掩盖身份，不遭疑，跟在书祥身边的几个小头头都有自己的身份，有些是菜农，有些是城里的店家，有些是衙门的捕头。比如秦陌，就是个闲散公子哥，偶尔明面拜访书祥，只当是谈诗作画。而王太呢，太憨实，不能演戏，书祥也不放心他像别人一样，有其他身份，于是就专成了暗探。
这间藏匿颇深的屋子，就是王太常年居住的地方，虽然帮主经常提起酒去看他，其他人却难得来，终究是一个人，太过寂寞。
也许是那么多年，跟着那个人，寂寞怕了。
很多血。
“那你明早是不是也要走了？”
“当然，我一个大男人留久了像什么话，免得落人话柄。”
“真的会有人这么关注我们吗？”连帮主和哪些人接触都会被知道。
秦陌端起茶杯，透过杯弦，无奈地看着王太，只道：“你说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杯中水一饮而尽。
看他好像很失落的样子，秦陌放下杯子道：“好了，今儿就是来陪陪你的，帮主老说你最近人焉哒哒的，叫我们有空来看看你。”
“恐是秋来人乏了吧……”王太看着桌面一处出神。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们都知道，帮主一定会帮你的，但现在不是时候，你一定要清楚，别误了大事！”
听秦陌这样一提醒，王太才真正清醒过来。是啊，自己怎么能被情绪左右！他们现在做的事，稍不留意就会丧命，由不得马虎！
他的眼里，已是瞧不上金银财宝名利富贵了。
这间屋子虽小，但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且暗门也很多。
“哟，两位大爷在干嘛呢！”书祥打趣儿道，抱着一罐子好酒，后面跟着端了许多菜的杨越就进了屋子。
“帮主。”桌旁两人齐齐喊到。
“来来来，喝点小酒，暖暖身子。”
“刚巧还说帮主呢，没想到就来了。”秦陌说，王太只是笑着。
“咋？才多久不见就这么惦记我呢。”
帮主和他们就是这样，做事时没人敢马虎，但私下里就打闹一片，称兄道弟。
“对啊，阿太可是一直惦记着帮主呢。”秦陌打趣道。
王太一听，脸就有些红了，他本就害羞，禁不住玩笑话。
一桌人坐着，酒菜皆摆好。
“将阿太搁在这，真是委屈你了。”说着，书祥已端起酒坛给他倒酒，王太忙拿起手边的酒杯接着，道：“帮主这话就太见外了，当初若不是您收留我，哪有今天的王太。”
书祥摇着头放下坛子，杨越接着分别给帮主、秦陌和自己倒。
“我知道你不爱权谋争斗和血腥打杀，所以一旦我们做完了当前的事，一定为你安排好安逸前程。”
“我知道，我知道，帮主。”王太连连点头，心中感恩、难言之情杂陈。
“当初被帮主救了收留了我，就注定要效力帮主的，尽管干的事跟以前无差，但总多了些心安理得，毕竟……”
王太不说了，众人也都知道其中隐情。
“成功之后，大家都可以过安生日子了。
跟我奔波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事，若没有你们在身旁，我当真是无力，唯一能帮你们做的，就是事后还你们平静人生。”
“帮主此言差矣，”秦陌道，“我们大多本也是些身份不便之人，如何会有真正的安稳？若不是帮主庇护筹谋，不知多少人要走投无路，而后含冤而亡。”
杨越和王太都在一旁点头附和。
秦陌接着说：“再加之我们本也是些有抱负之人，不跟着帮主这样的，我们还能跟谁去？帮主识人用人之才，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若不为帮主效力，才是我们的遗恨。”
“对。”
“对啊。”
王太杨越连连点头。
“好，好！”书祥一听这话，已是感人，拱手朝他们作揖，道，“有你们这帮好兄弟在，何事不成！”
“对！”三人拍桌，齐齐举起酒杯敬书祥，书祥也举起来，四人环桌快饮。
灯残酒尽，杨越扶着醉醺醺的书祥回了房间。
所有人都要进入了梦乡，唯独从皇宫某偏僻一角出来一行黑衣人，约摸三四个，衔枚疾走，朝着某一方向快速前进。
仲府里安静得落针有声，黑衣人屏息疾穿，准确找到仲永檀之子仲庆之房，只见其中一人开窗而入，仅仅几刹那，就用手中由绳索和刀片组成的暗器取了仲庆首级。
那绳索长二丈有余，索尾有千斤套腕；索头部以绳为圈，直径一尺半余，绳圈上均布有薄刃刀片，用时以绳圈套人头颈，然后收动绳索，刀片旋转而割头颈。
血滴子！
几人又按原路返回。
昭纯宫里，慧嫔侧躺对着皇上熟睡。
吴书来在昭阳殿外打着盹儿。
“公公。”
只听得有人喊他，吴书来一睁眼，原来是他们。
那领头人朝他一点头，吴书来就明了了，转身小心翼翼走至里面，隔着一门帘，轻声道：“皇上，好了。”
说完就又退了出去。
一夕安寝。
杨越扶书祥躺下给他盖好被子后就出了去。
不知是早晨还是黄昏，仿佛是冬日，天灰蒙蒙的，两边的树却是嫩绿的。一个少女走在前面，扎着马尾，一晃一晃，步伐轻盈。后面跟着一个男生，高高瘦瘦，薄雾朦胧中透着一股清秀，那眼神，分明让人感觉到了深邃的忧郁。两人一起一后，衣着现代。女生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后面有一个男生在跟着她。
“喂，你……吗？”
中间那几个字，始终不甚清晰。
这是谁的声音？分不清是男是女，空茫虚远。
连梦中，跟在她身后的人都有真真切切的心动。
一觉醒来，已是大天白日，阳光刺眼。
那些画面，醒来就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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