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儿快撒手,我不怕丢人,只是若是被外面人看见,新儿怕是要落个泼妇名声。”
李新放下手,把脸藏在他的怀里。与其说是丢人,不如说是害羞。
索性一路上人很少,看到的大底也以为这是哪家夫人生病了被夫君带去医治。
到了王府,门外的仆人将门打开,也偷着笑了。
虽说宫里的慧嫔对于书祥安排给她的任务有所抱怨,但还是日日照做。
这晚,有些武艺的如墨又潜到了贵妃宫里。往日夜里是没去看的,因为贵妃都是早早的就熄了灯,而今日她的房间却迟迟亮着。
如墨弯身,不让自己的影子投在窗纸上,贴耳去细听房中动静。
只听得一个小太监说:“娘娘,信,我们已经送到了。”
“没被人发现吧?”
“没有,不过这几日他们盯得紧,奴才们不敢躁动。”
“对,忍一时也好。那你先下去吧。”
“是,娘娘。”
小太监要退下,如墨刚要隐身,等到时再看看看那小太监是谁,没想到贵妃又叫住了那太监,说,“以后不要晚上来找我,免得引起怀疑。”
“是,娘娘。”
小太监这才退下,如墨露出一只眼睛去看,万万没想到这太监居然穿着一身黑衣,带着面巾头巾。但如墨能肯定,这人就是太监,只因在宫里生活了这么久,正常男人和太监的声音她还是能分辨的。
如墨回到宫里,向妙贵人一字一句报告了这件事。妙贵人在屋里转了几圈,“明日咱们就去告诉慧嫔娘娘。”
“是,小主。”
这贵妃怎么可能是呢……这消息恐怕要让慧嫔娘娘震惊良久了。
妙贵人一夜无眠。他们要面对的,是贵妃,是此时后宫之内,除了太后,仅次于皇后的贵妃。
第二日,慧嫔一见妙贵人,就“呀”了一声,说怎么都有黑眼圈了,两人坐到炕上,妙贵人才说出昨夜之事。
“不会吧。”慧嫔听到这话,只有这个反应。
如墨肯定地说,“娘娘,奴婢看到的情况确实如此,不过不知里面到底有什么玄机。”
慧嫔寻思着,“这样说来,这贵妃和那太监说的每一个字,无不证明贵妃可能就是贼王。”
“看来我们的要把心思放在贵妃身上了。”
又是一日,午后,整个王府特别安静,李新脚步虚浮走到游廊上,拂过栏杆,太阳明晃晃的,照的人昏昏沉沉。园子里的树叶又繁密了些,花骨朵半遮半掩之态已过,竞相争芳。她走到一颗杏树下,杏花花瓣结合了梨花与桃花的色泽,由白渐粉。白得没有梨花纯粹,粉得没有桃花活润,然而满满一树,别具风味。
站着,仰面,压低枝丫的杏花几乎是要碰着她的鼻尖了,伸手撷下一瓣,阳光下白色部分分外刺眼,遮住了似是意外晕染上去的粉。
“裁剪冰绡,轻叠数重,淡着燕脂匀注。新样靓装,艳溢香融,羞煞蕊珠宫女。”
许多花的花色要不是先浓后淡,要不一直保持本色,变化微小,而这杏花,骨朵时红艳似梅,零落时满地成雪。
浓艳绽放,寂静化土。似是她的生命本体,原该如此。
花瓣滑过指尖掉在地上,她低头摸摸腹中孩子。已经四月了,李思说差不多稳了。
她有个大胆的想法。
“皇上,新福晋来了。”吴书来手执拂尘,对坐于炕上的弘历打千儿道。
“哦?快请进来。”
贵妃坐在皇上对面,手里剥着松子儿,娴妃坐在贵妃旁边放着的一张椅子上,用汗巾子碰了碰鼻尖。两女人心中疑惑,福晋怎么来了?皇上传见她了?
李新走近来,想要行礼,皇上说,免了。
旁边侍女端来一张椅子,李新坐下,这才仔仔细细观察了贵妃和娴妃。
两人气质清冷自不必说。贵妃五官偏硬,轮廓分明,有些圆润的丹凤眼里似是装着千年寒冰做成的眸子;娴妃五官偏柔,眼转如小泉流水,只是这流水,应该是入冬时快要结冰的流水。
两人都看着她,目光无悲无喜,嘴角无言无笑。她也看着两人,似乎隔着一层玻璃,不甚真实。
弘历一直笑吟吟看着她,见她看着自己的两位妃子,不禁问,“福晋在看什么?”
李新回过神来,又看看弘历:剑眉阔额,耳垂偏大,眼球黑白分明,是君王气质。
李新站起来,走到弘历旁边,取下发髻上的簪子,弘历依然笑吟吟看着她。
“啊!皇上!”
高贵妃和娴妃惊恐着齐齐奔向弘历,弘历脖子上汨汨流淌出鲜血,翻着白眼。
“来人啊!拿下这个逆徒!”贵妃这一喊,门外涌出十来个护卫。吴书来也进来了,看了看流血不止的弘历,又看看面无表情站在一旁的福晋,一把将她推到在地上,也不顾她腹中胎儿。
人人的脸都变得凶恶,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两个妃嫔甚之。
“杀了她!”贵妃和娴妃同时吼了出来,两人泪流满面,又愤怒又悲痛。
十几个护卫将她包围住。李新终于有了表情,是惊恐,看他们纷纷举起手中长枪,然后齐齐扎向她的腹部。
“不要……”她的惨叫惊散皇宫飞鸟。
“第一次警告。”
头顶不知何处飘来这个声音,李新慢慢闭上眼。不省人事淌着鲜血的弘历、惊慌失措的贵妃和娴妃,手忙脚乱的护卫、奴才和太医……统统随着她的闭眼变成黑暗。
“新儿,新儿。”
看见新儿眼珠转动几下,头摇晃了几下,永璜立马凑近轻轻呼唤。
李新猛地睁开眼,弹坐而起,“皇上呢!?”
永璜与旁边几人面面相觑,复回道,“皇阿玛在宫里啊,怎么了?”
“没死?”
永璜一把捂住她的嘴,“新儿你在说什么!”这是如何大逆不道的话,幸好这里都是自己人,否则还不知会怎样。
永璜看她只看着自己,便慢慢放开手去。
“发生了什么?”她问。
“今日你进宫去了。听贵妃和娴妃娘娘说,你当时刚起身走到皇上身边没多时,就晕倒了。一开始你进去时他们就觉得不对劲,面无表情。之后让太医给你看了看,见无大碍,就派人将你送了回来。”
李新复看看其他人,书祥、禄为、明柯、秦陌、大勇、王太、还有大娘,都是一脸焦急看着她。
大娘一拍手,叹道:“哎!福晋呀,老身真得给您找位大师看看。”两次奇怪的昏迷,两次沉于梦中难以自拔,这任谁也会想到是中邪。
她没说话,垂下眼去。记得似乎是闭眼前,有一个空灵不真实的声音说:第一次警告。
也许她是真的杀了乾隆一次……
李新依旧一副无情的脸,抬眼去看永璜,又想到了什么大胆的事。
永璜看她这样看着自己,甚感恐怖陌生,估计还没回过神来。
“新儿,你到底怎么了?”
永璜坐到床边去,用手覆住她的手。
李新伸开手去,抱住他,其他人识相的,都退了出去。
越抱越紧,越抱越紧,永璜惊讶,他从不知道新儿竟有这般大的力气,看来是在梦魇时被吓坏了。永璜也紧紧抱住她。
“王爷,你觉得新儿好吗?”李新悠悠问出这句话。
永璜脱口而出,“很好。”
“怎么好了?”
“新儿事事为我们着想,善待府里上下奴才,他们对你都是感恩戴德的;而且新儿十分聪慧。好处真的是说都说不完。”
“不,我也会犯错,有时候顽固坚持人性中最邪恶的念头,无法作出正确的选择。”
“新儿怎么会这么想呢?”
“我心机算尽,要扶你走上皇位,对他们好,不过是一种手段,必要的时候,他们才能记得我施与他们的恩德,而后以性命报之。”
“新儿别这样说,我知道这些日子你压力很大。李大夫说了,孕妇最怕多思,也会无端生出无数心思,所以新儿要努力克制自己,不要让自己多想,等咱们把孩子生下来,就什么都好了。”
“难道你就没怀疑过我的身份么?不怀疑我为何第一次见面就给你支招,就同意和你一起去天镇县赈灾?难道王爷真的认为我们是同一类人么?”
“新儿……”他不曾怀疑,她有不让他怀疑的特质。她的存在,他们的爱,毋庸置疑。
“王爷怎么能让我这种暗地里心狠手辣的人生下你的孩子,留在你的身边?”
“新儿!”他加大力度,死死抱住她,勒得她生疼,“不许你这样说自己!”
李新落下泪来,自己不知何时就变成了这样,她对别人好至多只有七分真心。也许从一开始,她就没有真正认可这个世界。人不可能一直好,也不可能一直坏。有些好人无缘无故就想做一次坏人,有些坏人无缘无故就做了一些好事,就像吃多了肉的人想吃些青菜粥解解腻味,闲慌了的人想要忙一阵子充实自己虚度的光阴。
有些人一开始做某事时,满怀希望,之后开始产生迷茫,随后心理逐渐阴暗。此刻的她就是这样的,想想自己之前做的事,都是为了私心。
她又有个大胆的想法。
李新拔下发髻上的金簪子,眼神凌厉……
Copyright 2021 乐阅读www.27k.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