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领着江煜一路走，来到一处和室，打开门，藤原坐在里面斟茶，青烟袅袅丝丝。
“来了，坐吧。”
藤原头也不抬，动作也不停。
两人用维斯语交流。
“藤原将军。”江煜盘腿坐在他对面。
“还记得平城京的东大寺么？”故土的回忆缠绵悠长。
“记得。”
“那有许多鹿，很温顺，有些是平城京的，有些是大阪的，他们虽不在一个地方，但总是在大维斯出生、生存。”
江煜埋头看着藤原给自己推来一杯热茶，带着维斯特有的樱花香，往日快乐的时光，仿佛又回来了。
藤原一人自言自语，也没管江煜，“他们相亲相爱，从不排斥存在异心的人。
以前，我们还一起去和鹿赛跑，你还记得吗？”
“记得。”江煜端起茶，抿一口，轻轻放下。
“我记得，那里的僧侣说，我们追的那头鹿，是维斯鹿与新西兰鹿的混种，它长得特别漂亮。”
江煜点点头。
“虽是这样，维斯鹿也非常爱它，混血鹿也特别爱维斯，对吗？”
“对，藤原将军。”
藤原充满温暖的回忆，江煜平平淡淡，如个局外人。
“维斯生长的鹿，就如维斯生长的人，路原。”
藤原抬眼看江煜，江煜也抬眼看他，四目相对，却是一片无声。
“76号，是我们扶持王委建立的，听说，军统刺杀过他一次，但失败了，你知道这是谁的功劳么？”
“两位主任。”
“对，李士名和丁渠默，两个人很聪明，但是他们之间，就像缺少润滑油的机器零件。”
“我明白。”
“你是大维斯帝国最可爱的鹿，我们爱你，信任你，希望你会成为我们最伟大的特工，成为大本营的骄傲。”
“是，”江煜点头，“藤原将军。”
“今天找你来，没有什么事，就是有朋友来上京，给我带来一份水信玄饼，里面的樱花，会让你回到故乡。”
说着，藤原将放在身旁的一盒包装精美的美食拿起来，递给江煜，江煜双手接过，“谢谢藤原将军。”
起身，离开和室，门外次井朝他深鞠躬，礼送。
王精卫被76号保护得非常非常好，戴笠的人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王委政府扶持的上京市署员付小安在家里和朋友搓麻将，欢声笑语，仿佛人间天堂。
几小时后，在门口送别朋友，付小安返回客厅，刚走几步就听见电话铃声。
“喂？”
那边没有声音，付小安又“喂”了一声，那边才徐徐开口。
“付小安付署员。”
对方居然直接叫出自己名字，什么来头？
“你是？”
“我是戴笠。”
“啊？？”付小安明显惊一大跳，这居然是军统特工头子戴笠！
出于敬畏，付小安礼貌道，“戴局长，您有什么事？”
“我给你一箱钱，帮我办件事？”
“啊？”付小安显然没想到戴笠这么直接，在犹豫时，他想，这戴笠是什么人，托自己办的事一定跟卧底有关。
这钱就算真的到自己手上，也会非常棘手。
“……多少钱啊？”
“十二条。”
“十……十二条？？！”多！
这么多，怎么可能不要？
“你说你说，什么事？”见钱眼开的付小安心动不已，迫不及待。
等那头戴笠说完自己的要求，付小安眉头已拧成疙瘩。
“怎么样，付署员？”
等戴笠发问时，付小安才回神，忙答应，“哦哦，好好。”
“付署员答应了？”
“……答，答应。”
“等你好消息。”
“行。”
挂断电话，付小安紧绷的身子松下来，一下下瘫坐到沙发上，十二条小黄鱼在他眼前环绕。
付小安打通秘书电话，“明天晚上安排一个盛大的宴会，主题是欢迎王首席来沪。”
“首席？”秘书不解。
“对。”说完，也没等秘书再有疑问，付小安就挂断电话。
王精卫收到付小安的请帖，没多时就同意赴宴。
付小安隆重地预备一个宴会。
江煜开车，看见别墅外面一颗树上挂着一条红色的毛线。
江煜直接路过家门，离开极司菲尔路。
下午，满香饭店里人很少，江煜走进去，招呼老板，“我要一个乌鸡汤，带走。”
“好的，您请稍等。”
掌柜笑眯眯接过客人要求。
江煜走上去，一手装兜，一手放在柜台上，压低声问，“怎么了？”
“上级有份密函，我们看不了，只能交给你自己打开。”
说着，江煜放大音量，“掌柜的这里是不是有一种黑色枸杞？”
“对，那可是壮阳的好东西！”
“带我去看看。”
“好嘞，您请这边来。”掌柜手一伸，带他去后堂。
“来，给你。”两人走到无人处，掌柜把一封密函给他，“急。”
“好，”江煜把密函装进外套里，“但是我现在时刻有暴露的风险，需要把所有知道我的人转移。”
展柜一想，点头，“目前整个上京知道你的除了我，就是何光明同志，他有要事在身，暂不能转移，那么我……”
我是否要向上级申请转移？
“掌柜不用，再见新人不熟悉也危险，我想的是，一个叫宋伶的人，赶紧帮我把她遣走吧。”
“好，我去安排。”
说完，掌柜从后堂拿出一包东西递给他。
“这什么？”江煜接过，问。
“黑枸杞。”
老板笑笑。
江煜也是一笑，两人转身到前堂，再等候片刻，和掌柜的闲聊几句，乌鸡汤便用大陶罐端出来，江煜从小二手上接过，向掌柜道谢，“谢了啊，明天给你把罐子还回来。”
“不急！”掌柜笑眼相送江煜离开。
回到家里，关新见江煜端着一罐子东西，走近，问，“这是什么？”
“对你好的。”
关新有些期待，打开一看，脸立马嫌弃开来，“你这……”
江煜不知悔改，还笑嘻嘻问，“喜欢吗？”
“你看我样子像喜欢吗？？”
第二天，付小安在自家别墅一楼举行了一个极其隆重的晚宴，上京各界名流皆有到场，一股奢华上流风袭来。
江煜的桌上也放着一张请帖。
江煜来到叶耀祖办公司门外，敲门，听到里面说进来才推门进去。
“哟，江处员，”叶耀祖起身，笑迎，“你怎么来了？”
江煜把请帖那出来晃晃，“这个。”
“哦，”叶耀祖转身拿起自己的请帖，“我也收到了，一起？”
“走吧。”
两人刚走到楼道，见其他几位处员也走来，手上都拿着一封红金相间的请帖。
“那一起去吧？”叶耀祖向所有人发出邀请。
几人下楼，见王长天也拿着请帖往车边走。
“王厅员。”江煜喊他。
王长天回头，看见76号几个实权者，也没笑，就点头，朝自己的车辆走去。
叶耀祖有些不满，却笑道，“这76号的红人气场就是不一样啊。”
几辆黑色汽车鱼贯离开76号。
上京署员的别墅外豪车遍布，上流社会的浓烈气息扑面而来。
几人走到门口，拿出请帖给两门童看看，才往宴会厅里走。
走进宴会厅，叶耀祖一拍手，“舞伴啊！”
几人都没有带舞伴，这现场僧多粥少，可多尴尬。
被许多男人女人围在中间的富态男人，就是付小安。
付小安见76号几位处员来了，离开人群来到他们跟前。
“几位处员赏脸。”
叶耀祖笑陪，“是付署员给我们面子。”
“王首席可来了？”
“他老人家不跟我们同路。”
“那好吧，几位随意。”
付长安点头后，离开几人，又融进上流社会堆里。
江煜走到一旁端起一杯白葡萄酒，晃悠晃悠环视四周。
身侧一个女人慢慢靠近她。
“江处员。”
江煜闻声偏头一看，“宋护士。”
“好巧啊，没想到你也在这。”
“付小安怎么把你也请来了？”这倒是很让人意外，宋伶在外的身份，可只是一个普通护士。
“以前给付署员治疗过，这次算是沾光，江处员可赏脸跳一支舞？”
“不了，我不会。”
说着，江煜招来一旁和晋光说话唐明文，“唐处员，过来一下。”
唐明文走过来，问，“怎么了？”
“这位小姐想请你跳舞。”江煜用眼示意一旁的宋伶。
宋伶无措，“啊？我？”
唐明文一脸高兴，朝宋伶绅士地伸出手，江煜离开。
依然晃着酒杯，江煜漫步在人海里，找寻一个人的影子。
有了。
王长天正靠在角落一根柱子下，独自饮酒，眼里没有额外的感情。
江煜走过去，主动碰杯，“王厅员。”
“江处员。”王长天微微一笑。
“怎么不找舞伴呢？”
王长天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才答，“你不是也没有么？”
“因为我家里有一位啊，管得严。”
“我也是。”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过去，两人看着舞池里跳舞的人们，有一句没一句聊着。
忽门口涌进无数个黑衣打手，个个举枪，控制宴会厅内所有人。
一时间人们手忙脚乱，下意识逃跑。
“站住，都别动！蹲下抱头！”喊话的人，正是吴大宝。
江煜和王长天两相对看一眼，不明所以。
吴大宝手枪一砍，下令抓人。
潜伏的人知道已经逃不了，有几个起身就啪啪几枪，让整个大厅慌乱一片，惊叫连连。
原本歌舞笙箫的盛大宴会变成一场血雨的洗刷，人们慌乱逃窜，可任何出口都被76号的人堵着，他们持枪冷面，只要你敢闯，他们就敢开枪。
耳边枪声一片，不少人开始抱头蹲下，以免丧命。
站起来和打手们对抗的，一定就是军统特工。
江煜几人为防意外被自己人打伤，都各自躲到角落里。
江煜步步后移，忽一只手从背后死死拽住自己手腕，低声央求，“救我。”
江煜回头，仅看一眼，又回过头去，看外面枪林弹雨。
“我是76号的人，怕是求错人了。”
“不，你能救我。”
江煜嗤笑一声，“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现在潜伏在76号和特高课里的军统人员名单。”
江煜眼神一凛，回头却变成期待，“真的？”
“对。”
“那你现在先给我说几个来证明你的诚意。”
“不行，你必须先救我。”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骗我。”江煜背过头。
“我就在公济医院，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完成，我不能走。”
“不能信。”
“好，这样，你把我救出去，我马上给你写名单。”
江煜思考片刻，点头答应。
外面的清理已经结束，二三十个军统卧底被抓。
吴大宝面前站着叶耀祖等人，似乎在说笑，应该是在恭喜他立大功。
看那群人离开，江煜才走出幕后。
宋伶趁江煜分神，悄悄混进人群里离开。
江煜回头一看空荡荡的背后，面无表情。
这次76号的目标是军统卧底，宋伶一个D组让自己救什么？
军统局局长办公司里，戴笠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份密电，王精卫根本没有赴宴，自己安放的特工被尽数剿灭。
戴笠气得不行，怒捶办公桌，尽数剿灭几个字回旋在眼前，久久不散。
居然……一个不剩。
必定是出现了卧底，可卧底是谁？所有人都被抓了，一旦进入76号，按他们的级别，再无生还可能。
戴笠在办公室里踱步。
上京市署员别墅举行宴会变成抓捕军统卧底一事第二天就登上报纸，可谓全城皆知。
满香饭店掌柜拿着小二买回来的这份报纸，紧紧攥着，能捏出水来，似有大大的庆幸。
幸好，幸好是抓军统的人。
看来这次军统内部出了一个大奸细，戴笠一下子失去这么多好特工，想必非常痛心疾首。
江煜回到家里，关新出来迎接，“呀，今天身上没什么酒味。”
“就抿了一两口，特别乖。”
……
这次遭遇，是许多人万万没想到的，他们更想不出，到底是谁泄露了这次计划。
所有到场特工都没了，都没了……
戴笠来来回回踱步，冥思苦想，到底是谁泄露了机密？
所有人都没了，没有人存活，这……
戴笠恍然大悟，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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