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男人紧紧自己的衣领,缩头缩脑,弯腰驼背,双手插兜,走在路上。
黑色的影子在冷风中快速移动。
别墅里灯火通明,每间屋子里的灯都亮着。
人影驻足在别墅外,时而抬头,时而低头,时而踢踢脚下。
冷冽的空气将鼻里呼出的热气变成白雾,袅袅匀散,消失殆尽,又飘出一云。
男人久久不曾离开,也没有说要进去。
呆了一会儿,男人走到对面,面向草坪,背对别墅,兀自沉思。
“先生。”身后忽响起一个声音。
江邻永立马回头,一看,是江煜的助手南里。
南里又说,“先生,一起吃饭吧。”
江邻永转过身,刚要摇头,南里又说,“我们都在等着你呢。”
说着,就来楼过他背,要带他进别墅。
他抬眼一看,别墅门口,站着关新和江煜,就像家人在等待自己归来。
江邻永本身是矛盾的。
他承认自己对亲情还存在幻想,所以他鬼使神差地就来到这,可他又不愿主动进去。
他是不可能主动进去的。
正当自己在草坪边踯躅时,南里来了。
江邻永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一楼大厅里,饭菜已经摆满一桌,宋婶正在挪放椅子。
江煜自然而然揽过他的肩,和他一起走进大厅。
五个人落座,江煜给江邻永盛饭,给他夹菜,“吃饭吧,小永。”
江邻永慢慢拿起筷子刨饭,整个过程,再没人说话,江煜只默默给他夹菜。
饭后,江邻永慢慢放下筷子,起身就要走,江煜站起来叫住他,“外面天太黑了,留下来休息吧。”
江邻永回头,看江煜一眼,点头。
……
两人上床盖着被子坐在床头,江煜对关新说,“李士名可能在谋划什么。”
“什么?”关新问。
“行动小队的人在一个一个减少,李士名似乎是有目的有计划的。”
经江煜这么一提醒,关新才明白过来,“好像是这样的。”
他知道小永独自掌握了很多信息,现在首先要防的,反倒不是李士名,而是小永。
关新问,“行动小队是有什么暴露了么,怎么李士名说抓就抓?”
江煜大概知道原因,可他不会跟关新说的,否则关新准会去找小永算账。
按照小永的急性子,关新会弄巧成拙。
小永好像知道很多鲜为人知的秘密,也许那份密件,他也是知道点的。
“可能冯多金出任务疏忽了,才被76号的人盯上。”江煜敷衍回答。
关新点头,梭进被窝里,“那早点睡吧。”
江煜关掉床头柜上的台灯。
……
一个漂亮的妇女在血海中痛哭流涕,怀中抱着一个中年男人,男人满身是血,心脏处布满密密麻麻的子弹窝子。
……
江邻永从噩梦中醒来,看看陌生的四周,又拿起放在枕边的手表,借助窗外淡淡的月光看看时间,现在是凌晨四点,窗外残月高悬,疏星点点。
江邻永缓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在哪,便立马掀开被子起床,换好衣服急匆匆逃也似的离开别墅。
江煜倚在窗边,看着他大步跑出别墅的身影。
南里见江邻永离开了,又搓着还没暖起来的冰凉的手跑到大门口锁上门。
……
一来到76号,手下人就一窝蜂围住江邻永,“恭喜恭喜,头儿,升官啦,是厅员!”
其中最为开心的,就是陈阿鹿,“小永,今早你晋升的消息,就传遍76号了,怎么现在才来呢。”
江邻永并没有一丝一毫的高兴,穿过人群。
背后众人一脸茫然,方才热热闹闹的庆功被疑惑取代。
江邻永听到后面的窃窃私语,忽转身露出个大笑脸,大叫,“今晚请你们吃饭!”
身后人又欢呼雀跃起来。
江邻永回头往前走,一脸冰霜。
……
欧万敲开江煜办公室的门,关上门后走过去,开门见山,“江处员,前方战事越来越吃紧,我不管你是哪边的人,我们可能,都要加快速度了。”
“你听到今天一厅新任厅员的消息没?”
“听到了。”
“我们好好合作,到时候,我拿到东西,一定会分享给你,这是我的承诺。”
“是什么?”
江煜挥挥手招欧万凑近一点,江煜在欧万耳朵边说了几句悄悄话,欧万站直身体,点头,“我知道了。”
“那你今晚,要不要去外面吃饭?”
“去啊,不过我要是一个人去多尴尬,江处员也一起呗。”
“我就不了,那毕竟是你自己的事,我不好参与。”
“行,”欧万想想,点头。
……
江邻永顺利走上一厅厅员的位置,受到李士名和祝惠生的大力捧场。
晚上,江邻永请一帮兄弟到满香饭店吃饭。
欧万正下楼,就见江邻永身后带着浩浩荡荡一帮人一路打闹欢笑往这边来。
欧万停住脚步,正巧江邻永也抬头,看见楼梯上的欧万。
江邻永笑嘻嘻走过去,“哟?欧处员啊?来这吃饭啊?”
“对。”
看看欧万身后两边,他又说,“一个人啊?吃好了吗?”
“还行。”
“走吧,再去搓一次!”
“不了,”欧万拒绝,“回家睡觉去了。”
说完,欧万就要下楼,江邻永立马伸手拦住他,“别呀欧处员,赏个脸,进去喝两个小酒就行。”
欧万笑笑,“那谁送我回去?”
江邻永回头看看,指一下陈阿鹿,“让阿鹿送你回去。”
“行啊。”欧万答应。
江邻永似非常亲密般勾肩搭背将欧万带上楼。
坐下点完菜后,江邻永问他,“欧处员怎么一个人在外面吃饭啊?”
“家里没人,又懒得做,就时常来外面吃。”
“哦,”江邻永点点头,“那经常来这家吗?”
“对。”
“还去其他地方吗?”
“这附近的,还有家附近的,都去。”
“看来欧处员还是喜欢自己比较熟悉的地方啊。”
“对的。”
看欧万少言寡语,江邻永也没再问什么,转脸就和其他人闹成一团。
……
76号机要室里,小手电下两人快速翻阅牛皮纸文件袋。
经过两人几次努力,已经将机要室里的文件翻了个遍。
可机要室里面,并没有他们想要的文件。
下一个,将是机密室。
但是要进入机密室,需要绝对的安全。机密室与机要室不同的是,机密室的墙非常厚实,而且是全密封的,室内没有其他门,
如果要想逃跑,一是打暗道,可这明显不可能,二是直接从唯一的一扇门出去,这就要求,要确定四周绝对安全,否则他们不敢擅动。
这是一件伤脑筋的事,当关新和江煜翻完最后一份文件袋,抬头两相对看的那一瞬间,就知道,往后再也不会这么顺利了。
……
江煜拿着一份文件下楼,刚走到一半,就头晕眼花扶着墙矮下去。
吴大宝赶忙跑过来接住江煜,见他呼吸微弱,吓得不轻,连忙掐他的人中。
江煜在疼痛的刺激中醒来,迷迷蒙蒙睁眼,只见是一脸惊慌焦急的吴大宝。
吴大宝见江煜醒来,大松一口气,“哎呀太好了,太好了,江处员,你可吓死人了!”
“我怎么了?”江煜声音微弱,问。
“我也不知道啊,我刚上楼,就见你下楼,没走几步就晕倒了。”
“哦……”江煜慢慢起身,吴大宝小心扶起他,“谢谢你啊,大宝。”
“没事江处员,你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用了,”江煜摆手,“老毛病。”
说着,江煜就弯腰去捡掉落一楼梯的资料,吴大宝赶紧抢着去捡。
“江处员,要不你去歇着吧,我帮你做这些事儿,”吴大宝看着手中一叠资料问,“这是要复印的么?”
“对。”
“那我去吧我去吧!”说着,吴大宝立马跑下楼,满是殷勤。
江煜看一眼吴大宝肥厚的身影,转身上楼。
没多久,吴大宝将复印好的资料抱上来,见江煜正趴在桌上,吴大宝害怕他出事,便走近去轻声试喊,“江处员?江处员?你没事儿吧?”
江煜抬起无力的手,挥挥,示意没事。
吴大宝这才放下心来,又说,“那我下去了,江处员,有事就叫南里和那个秘书做吧,别自己做,啊。”
“行,大宝,你下去吧。”
听到江煜埋在臂里的回复,吴大宝才安心下去。
第二天,吴大宝刚好从二楼经过,见江煜十分痛苦的样子靠在墙上,然后慢慢蹲下去。
吴大宝大步跑过去扶住他,“江处员?”
江煜抬起痛苦的眼睛,仅那么一瞬,便晕厥。
吴大宝连忙把面色惨白的他背下一楼,又叫经过的人赶紧上楼叫关处员。
那人听话拔腿就跑上楼去。
刚把江煜放进车里,关新就急匆匆下来。
“怎么了怎么了大宝??”关新跑过去,面色急切,看着江煜,问吴大宝。
“不知道怎么回事,江处员就晕倒了,我们快去医院吧。”
“好。”关新走到江煜的车跟前打开车门,跟着吴大宝的车开出76号。
两辆车停在公济医院楼底,吴大宝背着江煜,关新在后面护着,两人匆匆忙忙跑进医院。
有医生护士看见这边着急的两人,赶忙从旁边推来一架床。
江煜躺在床上被推进急救室。
手术室门外的灯亮起
关新焦急等在门外。
吴大宝在一旁安抚,“没事儿的关处员,江处员会没事的。”
关新只紧捏着拳看着手术室紧闭的门。
江煜被推出手术室,推进病房,关新一路含泪跟进去。
医生取下口罩对关新说,“病人这次发病是由于短暂性的脑供血不足,另外,病人还有比较严重的低血糖,建议住院医治,
还有一件事,”医生扫一眼两人,问,“谁是病人最亲近的家属?”
关新立马说,“我我。”
吴大宝识趣地退出病房。
医生这才对关新说,“病人压力非常大,我们不知道病人压力来源在哪,但是他不能再处于这种压力里了,还有病人现在的病情不只我刚刚说的几种,
可能还有一样,但我们现在不能确定,希望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是……是什么?”关新的哭腔开始颤抖。
医生现在明显不想说,可是关新再次追问,“是什么?”
正此时,护士拿着一张单子走进来,关新一把夺过,诊断单子上的结果让关新眼泪一瞬间就盈满眼眶,继而痛声大哭,泪簌簌而落。
吴大宝听见一阵偌大的哭声,连忙开门而入,只见关新手中紧紧抓着一张白纸,蹲在地上,埋在臂弯里哭得泣不成声。
吴大宝走过去弯腰拿起关新手中攥碎的报告单,检验结果,也让他如听惊雷。
吴大宝怔怔将目光移到正在昏迷中的江煜身上,如此年轻的面孔。
……
渐渐平静下来的关新对即将离去的吴大宝说,“不要对别人说。”
吴大宝点头,离去。
没多时,孙兰和南里赶过来,再之后,祝惠生、吴笛也分别代表李士名和丁渠默来看望。
人来了一波又一波,走了一波又一波,终归于平静。
最后,孙兰提着饭盒过来,把关新拉到门外,轻声问,“刚刚人多我没问,江处员是不是病得很重?”
“没有,”关新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只是有那么一丁点低血糖。”
“哦……”孙兰相信了,又说“记得吃饭啊,人多在这我都怕吵着江处员,我先走了,小新,有事一定一定要叫我。”
“好,”关新欣慰点头,目送孙兰离开。
关新重新回到屋子,才不久止住双眼的泪,又无声滚落下来。
她握着江煜的手,他手心的温度还在,只是手背上插着针管还在输液。
……
早晨,江煜梦中醒来,一抬手,就碰到一只柔软的脑袋,江煜抬头一看,是关新。
关新睡得轻浅,听到耳边的动静,连忙抬头,万分紧张地看向江煜,见江煜气色已经回复不少,鼻子一皱一酸,嘴一撇,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下来。
江煜微微一笑,伸手擦干她的眼泪。
关新扶着江煜坐起来,将枕头靠在他身后,微责道,“生病了也不知道早点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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