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好多了吗?”关新来到医院,如往常一样,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看望江邻永。
江邻永的情绪也恢复一些,问给他盛骨头汤的关新,“听说藤原让李士名在一个月内扫清地下党,但好像,你不忙。”
一个月为期,整个76号应该忙得焦头烂额才对,关新却还能这样悠闲过来看望他。
“对,但是李士名和丁渠默又专门去找过珍出鉴空,珍出鉴空答应,给他们一个月时间缓冲,
但这一个月,也不是白白浪费的。”
“珍出鉴空?”江邻永冷笑一声,“珍出鉴空还成他们及时雨了??”
“那倒不是,反正我总算想清楚一个问题。”
“什么?”
“我们都在藤原的套里,那份密件是假的。”
“什么?!”江邻永的震惊是意料之内的,不以为怪。
关新也是一记冷笑,“想不到吧,”说着,将热乎乎的骨头汤递给他。
江邻永接过,“那现在,”他看看关新除开丝丝还挂在脸上的冷笑没有其他表情的脸,就猜到几分,“你也没辙了?”
冷笑变为苦笑,她摇摇头,“感觉一切,刚刚生长开来,就被自己的无知碾压尽了。”
“你不能失去信心啊。”
江邻永知道,关新正在遭遇自己人生中的滑铁卢,她精心布置的一切,就这样被对方轻而易举瓦解。
任谁,也不能真正释怀看开。
她没有在外面表现出来,已经是最大的忍耐……否则,李士名怎会看不出端倪?
关新没有说话,只站着,苦笑依然,看着床弦。
江邻永急了,她现在就像斗败的公鸡,以前从没有见过她这样。
有些人一旦低落到谷底,就像她现在这幅状态……什么也不想管的样子,什么也不想再做,更别说补救什么,就像一片枯叶,随波逐流。
“喂,关新,你不能这样,我们会有法子的!”江邻永语气开始变得焦急。
可恨自己一条腿还打着石膏,否则,他真要跑回76号看看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还能有什么法子?”她浅浅一笑,坐到床边。
“……”江邻永似乎在纠结着什么,最后看她落魄的侧脸,终于开口说,“我有,我真有!”
如此坚定的语气吸引她的注意力,关新抬头看向他。
……
来到欧万病房,孙兰正在照看。
“小兰,他今天怎样?”关新走过去问。
“还是那样,医生说,欧万可能这辈子都没法再起来了,不过有时候,
可以观测到他很想睁开眼,可有时候,又很想求死的样子。”
“好好的人变成这样,徘徊在生死之间,自然会处于一种极度纠结的状态。
我们先走吧。”
“行。”
两人离开病房。
殊不知,两人转身之际,欧万关上的眼皮底下眼珠微微一转。
……
回到76号,举头望去,无数个或开或关的窗口,对于她来说,竟是这样孤独……
已经将撤离信号发给组织,可是他们说,要坚持到最后,而且,谁是龙谁是蛇,还说不一定!
从刚踏进76号到现在,已经逾越几载光阴。
今年的局势,对于交战的中日双方,都十分重要……一棋错,满盘皆输。
……
下班时间一到,关新就飞快回到家中,换下工作服,进浴室冲了一个小时的澡,才出来,刚要拿起胭脂水粉化妆,又停下了,只呆呆看着镜中自己。
……
将芳菲在一个路口放下,晋光继续跟着前面那辆车。
那是丁渠默。
毫无意外地,丁渠默又来到满香饭店。
尾随他来到三楼,丁渠默一进去,就把门关上,晋光什么也没看见。
正焦灼时,楼下上来一个小二。
晋光灵机一动,将小二拦下,摸出钱包,将里面钞票全部给小二,小声对他说,“帮我把里面的人悄悄拍下来,好吗?”
说着,晋光又把微型相机摸出来放在托盘上。
“这……”给这么多钱,肯定很危险吧,小二一时不敢答应。
“是这样的,”晋光随意编个借口,“那个丁主任啊,他夫人怀疑他在外面有染,不干净,所以特地找我帮忙,不会有事儿的,
就算有事也是我担着。”
看着信誓旦旦的晋光,又握握手中一大把钱,小二一鼓作气,点头,“行。”
包间里丁渠默刚把装金条的小盒子拿出来要给对面的人,门外就响起一声敲门声,紧接着,是服务员的声音,“先生,送酒的。”
“进来吧。”
丁渠默说。
服务员进去,瞟见丁渠默对面的陌生男人将丁渠默那头的一个盒子收进自己手中。
托盘下面,服务生拿着微型相机。
串脸胡男人眼尖看见那个东西,转脸就对丁渠默说,“你点的什么酒?”
丁渠默回头,“花雕。”
服务生抓住机会,手指连按两下,拍下两张照片。
将相机放进手心,再将手指一伸展,相机就被藏在手掌与托盘之间。
服务生放下酒,又低头退出去。
串脸胡男人对着服务生离去的背影,微不可查一笑。
……
“晋处员,给你。”出包间来到晋光跟前,服务生把相机还给他,笑意之中,有些暧昧不明的成分……“实在不知道,原来丁主任还有这癖好啊……”
76号经常来这满香饭店的人,不只老板,服务员也认识他们。
晋光接过,朝他也是暧昧不明笑笑,拍拍他肩,“心照不宣。”说完,转身下楼。
开车匆匆找到一家照相馆,晋光将相片洗出来,只见丁渠默对面,是个串脸胡男人,。
再仔细看看,这个男人,貌似有些眼熟,这个眼睛,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在哪见过呢??
晋光想不起来,把照片装着,还是先去找芳菲吧,两人已经约好等他这里完成后,就会去找她。
“等久了吧。”晋光走进一家西餐厅坐下,对芳菲说。
“没有。”芳菲笑着摇摇头,“我们已经好久没出来吃饭了呢。”
“嗯。点餐了吗?”
“刚刚点。”
“那就好。”说完,晋光拿出衣兜里的照片,递给芳菲,“你给看看丁渠默对面那人,你认不认识。”
芳菲接过,仔细看串脸胡的男人,男人的串脸胡遮住大半张脸,还戴着帽子,实在不好认。
“嗯……”她摇摇头,一边看着一边把照片退回去,晋光接过刚要收进衣兜,芳菲又立马拦住,似想起什么,“等下,等下,我再看看。”
晋光又把照片给她,芳菲再度观察男人眼睛,指着对晋光说,“这是不是有点像祝秘书前段时间给我们看的那张照片?就那个唐海。”
“唐海”二字她声音小的几乎是只做个口型,晋光秒懂,一把拿过照片,反复看着,恨不得让照片上的人转过正脸来,扯下胡子来。
“没错!是他!”晋光满脸激动欣喜压制不住!
……
夜幕早已降临,窗外星星点点,月亮弯得很精致,比以往来得和谐。
她的心中有忐忑,也有期待。
想起江邻永在病房说的话,今晚,会有个人过来找他。
他说出了那人名字,当时自己满脸难以置信,可是,江邻永的表情那样诚恳,一点也不像撒谎的样子。
以至于现在自己是这样期待,这样心慌。
卧室的窗户面向后门,别墅后面对着的是极司菲尔公园,大片人工修剪过的痕迹让这个夜晚更加宁和。
一个男人从一楼大厅暗道翻出来,地毯早已被翻起来,似乎就是在等待他的来临。
男人穿着大衣,裹着围巾,只露出一双眼睛。
男人皮鞋锃亮,所以连沾染上一些灰尘,都是那样醒目。
茶几上一盏台灯亮着,为他照明。
走到楼梯口,他驻足,因为犹豫。
他的内心忐忑难安,自己该如何面对呢?
这样太突然了吗?
好多话,好多话想说。
从那一刻,天天都积累了好多话想跟她说,可怎么现在一步之遥,自己竟不知该如何面对?
该怎么出现?该怎么开口说第一句话?该怎么娓娓道来?
怎么这样忐忑紧张……
男人眼睛里的焦虑、期待、仓皇、局促挼作一团,简直心乱如麻,惴惴难安!
寂静之中,仿佛听到女人的一声低叹,男人不再犹豫,拔腿就朝楼上跑去。
朝思夜想的人,现在就在里面,只要打开这一扇门,她就会出现……
男人修长的手指扣上门把手,往下一按,门开了。
门慢慢被推开,女人身着睡袍的背影就映在窗边,触手可及。
男人反手顺手轻轻合上门,锃亮的皮鞋在月光的亲吻下,一步步朝她走去。
“小新。”
熟悉的声音再度响于耳畔,关新没来得及回头,鼻子便猛的一酸,咬牙,泪滚滚如大雨滂沱,亦如掘开的泉眼,泣不成声。
天边弯弯的淡黄色月牙在泪水中变得更加明亮,月光变成墨,滴入一王清水,晕染整个天边。
江煜从背后一把抱住她哭得颤抖的身体。
关新始终压制自己的哭声,这是不能被人听见的。
转身紧紧抱住江煜,生害怕一松手,他就又跑了。
江煜眼圈湿润,将久别重逢的悲痛喜乐,化作轻抚。
……
“小永是怎么知道你身份的?”依偎在他怀里,她问。
“那次偷偷来看你,被他逮个正着,就全盘托出了呗。”
“看你们俩把我瞒的。”
关新微微撒娇似的抱怨。
“人在上京还非得躲着。”
“你让我走,我就走呗。”
“在特高课藏那么久算什么,怎么不走天边去?”赌气。
“那我明天就去天边,你再去看不到我了。”
“你再说一次。”
江煜疼得嗷嗷叫,因为被子下,关新正在揪自己的肚肚╥╯﹏╰╥?
“好了好了,再不敢说了。”
虽然他又回到自己身边,她非常高兴,可是他的身体呢……
“可是你身体怎么办?”她已经毫不掩饰自己的关心。
风雨过后再次重逢,还欲拒还迎的作个什么劲儿?
“在特高课也是养着,比之前好多了。”
关新陷入沉默,“……要不是发生这样的变故,还真不知道你就在特高课。”
“密件的事就交给我吧。”
“我得帮你。”
“不行,你就在76号待着吧,76号现在不太平,李士名和丁渠默,肯定会有大动作。”
“你就不要再担心我了,反正我有法子,反正你是我老公,我找到你又怎么了,藤原还能直接把我们抓起来不成?”
听到这话,虽然心里非常幸福非常温暖,但是他还是不愿她冒险,“别这样,等这段时间过了就好了,
我有预感,我们离胜利不远了。”
关新傻傻一笑,“你怎么就知道?你先知啊?”
“也许吧。”
终于能睡个安稳觉。
关新在他怀里笑眯眯入睡。
……
丁渠默刚一脸不高兴回到家中,仆人就送来一封信,说是一位小姐送来的。
一把将信拿过来,“嘶啦啦”胡乱撕开,将封口随意一扔,拿出信来看。
本满心愤怒的丁渠默看完信整个人一蹴,晋光居然偷拍了自己和那人交易的照片!就在今晚!
“md!”丁渠默一把扔掉信,破口大骂,气急败坏,“好你TM晋光,你敢背后阴老子,老子TM就要你生不如死!”
一旁仆人吓得转身就跑去别处。
丁渠默气得咬牙切齿。
……
第二天,阳光洒进卧室,关新猛睁开眼,第一反应就是四下寻找江煜的身影。
却空无一人,身边的床位也是空空的。
难道,昨晚上,只是一场梦吗?
一瞬间的失落将她侵蚀。
余光瞥见床头柜上一张信纸。
关新抬头,拿起信纸,熟悉的字迹让她心头悬着的石头哐当落到底。
信上说,现在还不能一直陪在她身边,只能“私会”。
虽然只一两行字,关新心里也瞬间踏实下来。
起床,下地,习惯性拿起打火机走进卫生间。
当将打火机放在信下的那一刻,她有些不舍,但她也知道,任何纸质信息,都不该出现在家里。
“啪嚓”一声,火苗燃起来,信纸燃作一团,一松手,就掉进洗手池,最后在哗啦啦的水声中,消失踪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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