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从宫檐上飞过，天色湛蓝，长念望着那高高的宫檐沉默了片刻。
武亲王想夺位，亲情于他都是虚浮之物，他不当真，可她也不傻呀，从知道大花飞燕是从忠武宫出来的之后，她就没再将武亲王当皇叔看待了。
叶将白野心未消，依旧想夺她赵氏江山，她自己的野心也不小，想在这两尊大佛的夹缝里寻找生机，重新握住这天下。三人如今站在这宫城里，谁也不是毛头小孩儿，孰高孰低，不过是看各自本事。
只是，叶将白这话似乎别有深意，一双狐眸瞧着她，带了些怨气。
“国公想说什么？”长念傻笑。
“殿下的野心。”抬着下巴点了点她身后不远处立着的那个人，叶将白神色不悦，“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有点心虚，长念继续傻笑，含糊地道，“形势所迫。”
“这四个字，殿下拿去糊弄别人可以，于在下而言，不过是狡辩。”叶将白阖眼看她，薄唇一抿，“徐游远自远调出京就再也未曾回来，再次出现便是在身处京郊的大皇子身边，殿下何来的时间拉拢他？虽说是秦妃娘家人，但当时外调出京，徐大人显得对殿下颇有怨言，可如今一看，却是对殿下言听计从。”
越说脸色越沉，叶将白看着面前这人，冷冷地哼了一声：“除非一开始，他就是在演戏。”
被拆穿的当场难免有些尴尬，长念挠挠头，坦然道：“也不算演戏，只是当时大皇兄对我多有打压，徐大人又是个深谋远虑之人，便想接着外调寻一个去大皇子身边做事的机会。他当时对我的确不满，因为我没出息呀，可后来……后来就好一些了。”
叶将白皮笑肉不笑：“殿下身边既有如此良臣，如何会没出息？”
“这个问题，您不应该问我。”长念耸肩，“该问问当时的父皇为什么不曾将我看在眼里。”
低咒一声，叶将白道：“往日在下总以为对殿下诸多利用，想来愧疚，没想到也不过是殿下手中棋子。”
她借着他得了圣上宠爱，得了权势，得了如今站在这里与他争锋相对的机会，他偏生跟个傻子似的，还觉得当初对她有过杀心，十分亏欠。
真是捉鬼的被鬼迷了心窍！
“国公言重了。”长念淡笑道，“没人能把国公当棋子，我只不过也是顺势而为，为自己多留两条活路。”
“殿下何必谦虚？”叶将白冷嗤，“没人留活路会留到殿下如今这般境界，野心而已，坦言很难？殿下是惯常以这柔弱的模样骗人，好让人松了戒备，再践踏着别人的真心往上爬，此等手段，京中男儿呕心沥血也不及万一，在下原先委实是小瞧了。”
小脸微微有些泛白，长念歪着脑袋听他说完，睫毛颤了颤。
“瞧，便是这模样，即便是男儿装扮，也让人心生怜悯呐。”轻佻地捏了捏她的下巴，叶将白似笑非笑，“骗在下是不能了，殿下还能骗骗其他人，兴许还有谁家的将军，愿意阵前替殿下挡刀。”
“你们男人都这样吗？”拍开他的手，长念轻笑，“爱怜你时觉得你千般万般好，一旦没了感情，便恨不得踮着脚往泥里踩？”
“殿下说的这个，在下不甚明白，但唯一可以告诉殿下的是……”眼神蔑然，叶将白冷漠地道，“在下并未有过爱怜殿下的时候。”
“哦。”点点头，长念平静地移开目光。
宫道上的气氛不知为何就凝固住了，旁边跟着的随从都大气也不敢出，后头的良策胳膊肘捅了捅叶良，叶良看了看他的眼神示意，满脸茫然地就上前去拱手问：“主子有何吩咐？”
叶将白脸上带着笑，语气却跟冰渣子似的：“伤口有点疼，这地方脏，仔细晚些伤势加重，换个地方请御医来一趟。”
“是。”叶良领命，心里更茫然了，这干干净净的宫道，哪里脏了？
“不打扰国公了。”长念知他嘴毒，也不计较，拱手作礼，转身就走。
“明日。”叶将白冷声喊住她，“星辰台上有宴，宴请王谢两家人，殿下莫要迟了。”
长念头也不回地应：“知道了。”
权势分散，如今宫里也像江湖上那般起了山头，拉拢越多的人，对他们而言自然越是有利，而王谢两个大家族自然就是很好的拉拢对象，叶将白能请动他们，赵长念是无论如何也会去的。只是，这分明是个好事儿，两人说起来却没半点喜悦，一人甩袖一人咬牙，各自分两条宫道走得头也不回。
叶良很不明白地问良策：“咱们与七殿下……算是和解了吗？”
“和解……也不叫和解。”良策挠着脑袋犹豫地道，“算……暂时同仇敌忾吧。”
叶良似懂非懂地点头，跟上了前头走得极快的主子。
叶将白一回府，姚幼舒就端了甜品上来道：“这是妾身亲手熬的，大人尝尝？”
怔愣了一瞬，叶将白才反应过来自个儿是成亲了，府里多了个人晃来晃去。
“你有心了。”接过甜品尝了一口，他伸手搁在一侧，对管家道，“下午带夫人去蝶翩轩添置衣裳。”
姚幼舒一愣，神色就黯淡了下来：“妾身做这个，又不是要讨赏。”
“那你下回记得，我不爱吃甜食。”
“大人不爱吃？”姚幼舒很是意外，“我听府里的人说瞿厨子经常做甜食，还以为……”
提起这茬，叶将白眯眼：“不是我。”
是某个狼心狗肺的小王八蛋以前爱吃，瞿厨子才会一直做甜的，他这种顶天立地的男儿家，从来不吃这些。
想起很久以前赵长念跟只耗子似的围着瞿厨子的厨房转悠，他仿佛都还能听见她的声音。
“做好了吗？我尝尝呀，嗯，好吃，熟了，再尝一个？”
人家尚未出笼的奶黄包，一直被她这样骗着尝，等端出来的时候，偌大的盘子里就剩了俩，她偏生还一脸无辜地瞪着鹿眼问人家：“怎么就没了？”
理直气壮的语气，听得人很想掐她一把。
“大人……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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