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丹尼尔（1）

“丹尼尔，小心你的眼睛，别踩到不该踩的东西，”迈克尔喋喋不休，“要是我也跟你一样粗心，我们就真的完蛋了。”

两人深一步浅一步走在海边，沉重的脚步在身后留下两排整齐的脚印。刚补的防水靴似乎又破掉了，冰冷的海水钻了进去，每走一步就会发出吱吱声。似乎这让迈克尔十分不满，他在路上不停地抱怨，一如既往地对丹尼尔释放危机即将来临的气氛。

丹尼尔是个精壮的小伙子，他这种体格在拾荒者中是很少见到的。他很少说话，因为他不想听到迈克尔更多的抱怨。特别是迈克尔对他发火的时候，大把的口水往往会喷在他的脸上。

“你昨天究竟把船藏在什么地方了，居然要我走这么远的路！”迈克尔还在抱怨，“该死的海！该死的吉尔提！我一辈子都陷在这里啦。”

他们今天要出海，毕竟海滩上的竞争者太多了，很少能够找到有用的东西。即便有，也轮不到他们。所以只有出海去，说不定能碰到一些飘浮在海上的东西，运气好的话还能捕获一些海鱼。

海鱼并不美味，甚至有股很难闻的味道，即使煮熟了也很难下咽。但对拾荒者来说依然是重要的实物了，因为没有更好的选择。

“在沉船那边，”丹尼尔用手指着海岸远处，“昨天我回来太晚，几乎看不到方向，所以只有停远一些。”

丹尼尔昨天独自出海，没有任何收获，回去的时候还被迈克尔臭骂了一顿。迈克尔指责他找到了东西想要独吞，所以自己却藏了起来，还说他忘恩负义，越来越精明了。但是他一句话也不反驳，最后等到迈克尔骂到没气力了，才算结束。

迈克尔的脚步越来越快，走了十多分钟，才到达丹尼尔所说的沉船位置。从远处看，那里并没有船，倒是有一座小山。

丹尼尔之所以说那是沉船位置，是因为他听人说过，那里有一艘大船搁浅，后来船的大部分被沙和淤泥埋没，只剩下一截儿露在外面，形成了这座金属小山。

他抬头望着眼前这座小山，还有停留在它上面的杂草，试图去预测埋在淤泥中的船该有多大，但是迈克尔打断了他。

“丹尼尔，以后不要再说这是一艘船，别人会把你当成一个疯子的，”迈克尔已经纠正了不知道多少次，“而且他们还会把我也当成疯子，那样会降低我在人们心中的地位。”

“人们”是指同样在海边谋生的拾荒者。

丹尼尔蹚着海水走了三米左右，手伸入海水摸了几下，便从水里抽出一根绳子，绳子不粗却是金属的，绳子的另一端延伸到更远更深的海水里。丹尼尔转身背对着大海，将绳子扛在肩膀上，纤夫似的拖着金属绳朝岸边走去，很快一艘小船便被他从海水里拖了出来。迈克尔没闲着，紧跟上去帮助把小船翻立起来，等海水全部倒干净才放下去。

小船不是木质的，也不是金属的，而是一种特殊的材料，具体是什么他们也叫不上来。这种材料在吉尔提海岸很多，是内城区的人废弃的东西，海岸的拾荒者就用它造船。

丹尼尔给船上了桨，将金属绳卷起来收在船头，然后一声呐喊将小船推进海水里，接着敏捷地跳了上去。

“丹尼尔，你是要把我这个老头子丢下么？”迈克尔在岸上气的跺脚。

“噢，我的天！”丹尼尔狠狠地拍了下额头，“老迈，你怎么还没上来？！”

他们的身影落在黑色的海水中，只有两个凄冷而单薄的影子，宛如在水底的幽灵。而吉尔提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像是一张充满忧郁的黑白画。内城区的建筑形成了很多又细又高的黑影，宛如整齐排列的剪影一般。

丹尼尔回头望了一眼那只庞大的剪影，身子不禁哆嗦了一下，又回过头来望前方茫茫的大海，吉尔提的海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专心点，丹尼尔。”迈克尔提醒到。

“哦，对不起，我会更小心点的。”丹尼尔反应过来，手中的船桨变得更加沉稳。

大概划了一个小时，吉尔提在视野中只剩下一个小轮廓，这对他们的小船来说，已经到达安全范围的边沿了。纵使丹尼尔，也很少去更远的地方。

“老迈，这片海域已经空了，最近一段时间我还没遇到过其他人。”丹尼尔很了解这片海域，也只了解这片海域。

“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就去开拓其他的地方。”出了海，迈克尔又变成那个经验丰富的水手。

“那样真的行的通吗？”丹尼尔摇着桨，不经意看了迈克尔一眼，后者年纪毕竟大了。

迈克尔没有再说话，过了一会儿，迈克尔突然指着一个方向，命令道：“去那边。”

“真的要去那边吗？”丹尼尔皱了皱眉，“一旦遇到稍大点的风浪我们就没机会回去了。”

迈克尔只是冷哼了一声，带着浓厚的嘲笑，这让丹尼尔很疑惑。

“你还是太年轻了，划了那么久的船，就没看见什么东西吗？”迈克尔突然说道。

“东西？什么东西……啊，难道？”

丹尼尔差点跳起来，目光锁定在某个方向，在层层叠叠的海波中，有一小块很明显的光泽。根据以往的经验，他知道那只是露出水面的部分，大部分是埋在水里的。

“老迈，看来我们今天遇到了一个大家伙啊！”丹尼尔激动地说道。

“小心划你的船，难道你想我们翻进海水里吗？”迈克尔冷静得多。

经过迈克尔的训斥，丹尼尔才冷静下来。

目标虽然在安全区域外，但是并不远，只需要几分钟就可以过去，而且周围的海域很平静，几乎没有起大风浪的可能，就算有他们也能及时逃回去。

姜毕竟还是老的辣，迈克尔纵使没有丹尼尔这样的体力，但是几十年积累下来的经验，却是丹尼尔远远比不上的。

当小船靠过去的时候，那件东西更加清晰了。

那是一口泛着金属光泽的箱子，是一个规则的长方体，比他们预计的还要大上一倍，差不多可以装下一个人了，随着海水不断沉浮。

“会不会是棺材？”丹尼尔不禁一个哆嗦。

“闭上你的乌鸦嘴！”迈克尔白了他一眼，“去把它捞上来，要是不重的话我们的船能承受住。”

丹尼尔又用力划了几下，缓缓移动到船头位置，弓着身子深吸一口气。这时小船靠着惯性，刚好移动到箱子旁边，丹尼尔猛的一下就扎进了海水。

这次他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激动，依靠不断换气来使自己保持冷静，当他的手扶上那口箱子的时候，那就明白那口箱子的价值。

“老迈，很重！”丹尼尔冲迈克尔低吼。

“能搬上船吗？”迈克尔显然有些激动了。

“不行，太重了。”丹尼尔回答道。

“哈哈，那就好。”迈克尔笑出了声，“你等一下，我去把缆绳解下来，我们把它掉在船尾拖回去。”

似乎只有这一个办法了，迈克尔似乎回到了年轻的时候，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每一个动作都变得十分敏捷流畅，一气呵成。

“小心接着！”迈克尔将金属缆绳一端抛了出去，刚好搭在箱子上，“不用我教你怎么打结吧？”

“不用。”

丹尼尔抓住绳头，脑袋一下扎进海水里，又从箱子另一边冒出来，绳子在箱子上饶了一圈后，又扎了进去。如此几番折腾后，他才小心地用老迈以前教他的手法打了结。

“你试一下！”丹尼尔道。

迈克尔握着绳子，使劲拉了一下，绳子传回来的反作用力均匀而稳定。“不错，你快上来吧，我们该回去了！”老迈边说着，边用同样的手法将金属绳固定在船尾，又确认了一遍才靠近船尾坐下。

“这是那些上层人士丢掉的东西，”迈克尔笑的连嘴里发黄的牙齿都暴露出来，眼里隐隐有光芒，“看来我们可就要发财了。”

那个金属做的箱子是黑色的，比棺材略小一点，表面打磨得像镜子，盖子与箱体之间配合十分完美，若不是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来有一条缝隙。

这样的东西，迈克尔只需看一眼，就知道它的价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