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88;#12288;上小学的时候,听我娭毑(我父亲的母亲)说,那年,雪很大,呼啸的北风把窗户吹得啪啪作响,就在燃烧着炭火取暖的房子里,妈妈突然发作,我娭毑我父亲我姐姐手忙脚乱地把妈拉到了床上,几近到天亮,一番折腾,我哭着来到了世上。我生下来了,父亲看了我一眼,脸上没有笑,默默地抽着烟卷无声走到了火旁继续吞吐着烟雾。
#12288;#12288;我娭毑说,父亲不大喜欢我,有一个原因就是我一生下来就哭得惊天动地,说我长得丑,还有一个主要的原因,他还想生一个伢儿,虽然我有一个比我大二岁的哥哥。
#12288;#12288;在我的记忆中,我娭毑对我很好,可惜死得太早了。
#12288;#12288;上初中的时候,听我妈妈说,把我生下来是无奈的事情,妈妈生了我姐姐杨大妹和我哥杨大林后本不想再生我的,过了二年又怀上了我,父亲高兴,希望是个男孩,我妈在快乐与纠结的时间里还是精心地呵护着我。六十年代的计划生育没有现在的严格,再个在农村里哪家不是拖二挂四的一群娃崽,大的带小的,条件不好连衣服也是捡着哥哥姐姐穿不下的衣服来穿。我妈说,小时候,我就是穿着姐穿剩下的衣服一直上到初中的。
#12288;#12288;但在我印象中,我并没有穿过补巴(丁)衣,过年的时候还能穿上花棉袄。
#12288;#12288;我妈还说,我就象一个男伢儿,到处疯癫不落屋,打不怕骂不怕,坐不住闲不住,不象个女伢儿。要是长大了,不晓得哪个人家会要我。
#12288;#12288;听我父亲说,还真记不起父亲对我说过小时候的事了,唉,不说他了,他一说话,我就不太舒服,老是训斥的态度,不象对哥的态度,反正与我父亲好象没有多少话要说的,就看他的脸色我有点怕,还是不听他说了。
#12288;#12288;那就听我姐姐说吧,她说,妈生下我时,我的声音响亮极了,说我象杀猪般地直嚎(姐太夸张了,没多少文化,用这样的词来形容我到世上的第一声啼哭),我听了想笑也想纠正她的说法,但我没有,我不怪她,她一直疼我,从小到大,小学没毕业就在家帮父亲做田了。但听姐说起我出生时,我哥睡得象猪一样打着鼾,姐去叫他也没有醒,我一听就来了气,心想哥心里根本就没有我,于是有一天借故跟哥干了一架,把哥打得流了鼻血。而换来的代价是我被父亲打得哇哇直叫,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好笑,不过,这场架没白打,我哥杨小林后来都听我的,蛮疼我喜欢我顺从我。
#12288;#12288;后来,哥也对我说起了我小时的一些事,听哥说起还蛮恐怖,当时,我怎么就不觉得有点恐怖呢?其实哥哥说的这些事情我还是记得的。
#12288;#12288;哥说我就是一个任性,天生不怕的傻妹子。
#12288;#12288;有一次,放学回家的路上看到一栋屋的瓦檐上站着一个鸟在作死的叫,声音难听死了,哥哥告诉我那是乌鸦,说乌鸦叫,没有好事情,不吉利。
#12288;#12288;我听了,二话没说,拣起一块碎砖砬子朝那还在叫唤的乌鸦掷去,一声很响的“哐咚”后,只见乌鸦腾地一下惊慌地飞走了,我看到了拍着手大叫着,根本就没见瓦片正碎着掉落在台阶前,正手舞足蹈还要去追那逃去的乌鸦时,哥欲拉我就跑,我一甩手,不跟他,他也就不跑了,跟着我。
#12288;#12288;正站着四处张望,心中莫名其妙纳闷着不知道乌鸦飞向何处时,从一家屋内走出一胖妇人出来,叽叽喳喳,骂骂咧咧地站在那里大叫着:“是哪个小崽子打老娘的屋顶,瓦都打碎了。”
#12288;#12288;我站在那里,看着她凶恶的样子,有点害怕,但天性要强,打肿脸充胖子,何况有哥在旁边壮胆,看着她胖胖的躯体,心里又觉得好笑极了,总不能让她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是我,我打的乌鸦,没打你的瓦。”
#12288;#12288;见我还理直气壮,哥又要拉我走。我不走,我不怕,本姑娘是小妹,小妹是本姑娘。
#12288;#12288;那肥妇人出来了,身上二块肉直抖直抖的直朝我们来了,见她这种架势,我和哥还是跑了。就听后面传来的声音在喊:“跑,跑,看你们往哪里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晓得你们是杨家里的小崽子。”
#12288;#12288;后来,挨了父亲的打,那胖女人真的告了我的状,哥担当着责也无用。
#12288;#12288;父亲使劲要我送瓦赔给她家,我犟,偏不去。后来听妈妈说,父亲在面子,不让哥去,可最后还是父亲和哥去的。
#12288;#12288;还有一次是路过一片花生地时,我对哥说,好久没有吃过花生了,哥,我们去挖些回去给妈吃。
#12288;#12288;哥说,这是队上的,搞不得。说完要拉着我走,我可不是这样的人,让拉走就拉走,我不干,甩开哥的手说:“你不去,我去,这里反正没人,挖些花生给妈妈吃,妈妈肯定会高兴的。我也想吃,我饿了,莫管我。”一说完我就将书从包里全部倒出,不管哥站在那里看着我默神地呆着,我直往地里跑去。
#12288;#12288;忘情时,装了满满一书包了,正准备起身时,一个胖胖的男子站在了身后,我认识他,食堂做饭菜的,他的鱼好吃,那时只一毛钱一条,一餐就一条,那也是星期天的中餐里才有买的。
#12288;#12288;此时,他站在了我的面前,后面是我的哥。
#12288;#12288;我一见,不怕。把书包往后一收,看着胖子的脸笑着说:“胖叔叔。”
#12288;#12288;胖叔叔没笑,严肃地对我说:“你书包里的东西是什么?交出来。”
#12288;#12288;我看他胖胖的脸上的肉,当时有点怯懦,可一看我哥在他身后不说话,我就来气了,我对哥说,哥,你不认识他啊,他是胖叔叔呢,还记得不,那次,过桥的时候,他看见你在挑水,歪歪扭扭地走在桥上,就是他帮你挑过去的啊,胖叔叔,是不?
#12288;#12288;那胖叔叔一听,摸着脑后一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一样。
#12288;#12288;他看了看天,又看了看身后我哥,再看了看我。突然他猛地一声叫道:“哈哈,原来是杨家里的二个臭小崽子,好啊,走,跟我去队部去,偷生产队的花生,知不知道是什么罪吗?”
#12288;#12288;我鬼才知道是什么罪呢?
#12288;#12288;我哥这时却喊开了,吓了我一大跳。原来,他看见了我父亲正往这里走来,哥在喊着爸爸。
#12288;#12288;我想跑,被胖子眼疾手快拉住了。
#12288;#12288;父亲来了,胖子说开了。父亲边听边道歉,胖子说了一句话走了,我背上的花生也没要我们的,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没收我的,我怀着胜利的姿态对父亲笑逐颜开地说,回去给妈妈吃的。
#12288;#12288;啪,重重的手掌打在了我脑壳上,嗡嗡地脑壳真有点不好受。哥看到了对父亲说,不要打了,是他的错。听哥这样一说,我的泪哗地流了下来,说,哥,是我的错。话一落,父亲的手又下来了,幸亏被哥挡住,才没有重重地打在我的身上。父亲推开了哥,走到我的面前,一把很大的力气将我的书包拿走了。
#12288;#12288;我和哥眼泪巴沙地看着父亲进了队部......
#12288;#12288;后来听妈妈说,生产队罚了我们家伍圆。
#12288;#12288;可那时,我并不懂伍圆到底值多少钱,可以买多少肉和鱼?但至少我知道,能赔偿一个坑里的花生,好象记得不过就二十来粒就要罚伍圆是不是太多了?何况后来连花生也没有得到。
#12288;#12288;姐姐有一天对我说不值得,我不明白,姐说了一句:“这几天吃了肉吗?吃了鱼吗?”一想真还没有吃过鱼和肉,就吃过鸡蛋,爸爸妈妈养的鸡生的。
#12288;#12288;唉,惭愧,真不好意思了。哥当时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一个小伢儿。
#12288;#12288;呵呵。一想也是,听他们说起我以往的事,内心虽然有不快与欢快在交织,但我的性格却会让我心中的一些不快很快地在消失掉,让我欢快的记忆只知道我的存在。
#12288;#12288;我不想听他们说了,这已是过去不暗世事的我的故事,那时我觉得什么都懂也什么都不懂。
#12288;#12288;真的,就在那样的环境下我读不懂自己到底算个什么,唯一的就是知道自己天天被父母叫起床的存在,知道每天起床打开窗户太阳还在天空里发笑或者,绿树还在风中摇摆,屋前有小伙伴叫着我的名字一起去学校。
#12288;#12288;这都是十四岁以前的事了,一个女孩以前的事了。
#12288;#12288;我娭毑走了,走之前,她说:小妹,你命不好,苦。我问为什么?
#12288;#12288;我娭毑露着没有牙齿的嘴笑着说:“你生下来不太好看。知道不?你爸就不知道这个理,我知道:小来歪,大来乖(漂亮)。”
#12288;#12288;好象听懂了一样,那时,我就天天照着镜子,一天一天的照,越看觉得自己越来越好看。一天,我问这件事的时候,我娭毑看着我意味深长地笑着说:“乖,当不得饭吃,长得太漂亮的妹子太苍桑。”
#12288;#12288;我不懂,当我极力想懂时,她已不在人世了。那年我十四岁。
#12288;#12288;我父亲不喜欢在我面前说话,我也就难得听到他对我的赞美话了。
#12288;#12288;我妈可不同,老说我漂亮,唯一不争气的就是任性,喜欢独来独往不服管,一想还真是否回事。
#12288;#12288;我姐也说我就只知道欺负哥。哥却说不是怕我欺负他,而是让我高兴。
#12288;#12288;当时泪奔。
#12288;#12288;宽,就看你是走在人行道还是飞驰在数不清小车的道路中间,或者是在地铁,或者是空中,一切都是不由个体或许是群体能安排的。
#12288;#12288;窄,就看你是否只看着天上的阳光还是脚底下的泥泞,看着前者太阳在前,看着后者只会是单调的深与浅。
#12288;#12288;一切靠自己,即使是头破血流,即使是金碧辉煌,都是未来。
#12288;#12288;我就是我。一个不服输的女子。
#12288;#12288;我的亲人都说了,说了我的过去,没有说我的现在,我的现在,他们是看不到的,即使看到了也只是我表面上的,看不到我的心里。
#12288;#12288;我一天一天地自然地长着年轮,可以从他们的目光中我能看出或许期盼着我有出息,或许期盼着我能走进大学城,或许我能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嫁个老板,或许一声叹息就让我呆在农村这片广阔的天地里守着绿油油的秧苗和蔚蓝的天空。
#12288;#12288;而这,我都没能让他们如愿。我一直将内心收紧,为的是不让亲人苦痛,也更不想让自己的心去倍受折磨。
#12288;#12288;我真的是这样的吗?我不知道,今后的路到底有多远?只知道他们说的只是我14年前的过去,过去的就过去了,不再纠结,也没有什么好纠结的。
#12288;#12288;随着岁月的流逝,经历的事情太多,我不想听他们说了,我已长大,我有自己的话,我要自己说,完完整整地将经历的故事说给他们听,也是说给自己听,说我的还有我周围人的快乐时光和生活的艰辛,从油菜花开到浪迹天涯的酸甜苦辣。
#12288;#12288;生活不管如何,只要你的足迹凸显在阳光下,我相信,微笑永远是晴天。
#12288;#12288;好了,废话少说为妙,故事将从我的少女年代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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