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团结一致

#12288;#12288;“龚小群，是不是你搞的鬼？为什么他会摔到沟里去？”我对李队长在我身后突然消失到水沟里感到奇怪。

#12288;#12288;“是我。”胡里生轻声地说道，好象没当做一回事似的。

#12288;#12288;“真的？”我感到惊奇，胡里生干的？

#12288;#12288;看着我的疑惑，哥说开了。

#12288;#12288;原来，眼看着我脚底一滑，胡里生见李队长就要抓到我的后领子时，胡里生悄悄地伸出了腿，李队长正在高兴当头时，防不胜防地被他一勾，稀里糊涂地脚底一滑，骨碌着顺着湿润的泥水滚到了水沟渠里。

#12288;#12288;“不错，不错，急中生智，救了本姑娘一次，算我欠你的。”我高兴地拍打了胡里生的肩膀一下。

#12288;#12288;大伙也佩服他，龚子群更是兴高采烈道：“英雄救美我还不相信，没想到就在我眼前发生了，唉，为什么我就没有想得到呢？遗憾，遗憾，终生遗憾啊。”

#12288;#12288;“哈哈，怪谁啊，平时油惯了，关键时刻就搞不清白了吧。”王春霞戏谑着说。

#12288;#12288;“什么关键时刻，要不是路太滑，那李队长能追上我？”我为自己解释着。

#12288;#12288;胡里生很得意地笑了。这个时候他怎么不说话呢？真不像龚子群。

#12288;#12288;不知不觉就要到了吃中午饭的时节了，各自打道回府。路上想着一定要把今天的事情告诉父母，让他们高兴高兴。

#12288;#12288;回府的路上快活轻松，到家的感觉根本就不是我们想像的那样。

#12288;#12288;屎壳郎碰上放屁的——空欢喜了一场。

#12288;#12288;当我和哥兴高采烈地把今天事告诉他们时，父亲的眉头紧锁着，有点焦虑地说道：“你们闯大祸了。”

#12288;#12288;妈妈怔怔地望着我和哥，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过了半天，才冒出一句话：“谁都可以惹，你们就他不能惹，真是吃了豹子胆了，气死我了，我，我真想揍你们一餐。老杨，扫帚放到哪里去了，真气死我了，就只晓得给我惹祸，看我不打死你。”边骂边在屋内寻那个扫帚，父亲见了对我妈妈吼道：“找什么找？事情都这样了，把他们打一餐有什么用？打痛了打残废了，他李队长那个人会赔？”

#12288;#12288;真是我的亲爹啊，爱憎分明。做女儿的还不是为了昨天的事情为你出气吗？真是伟大的父亲，理解我的心。这样一想，心平静了下来。

#12288;#12288;不过，见他们焦急成这样，哥和我只能默默地站在那里，象傻了似的看着父母在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真还惹出大事来了吗？我想他们是不是太杞人忧天了？难道真是帽子上着火——大祸临头了？我不信。

#12288;#12288;不信也得信，事实胜于雄辩。

#12288;#12288;接下来发生的事是我们这些觉得捉弄李队长不过是“好玩”的人始料不及的了。

#12288;#12288;队上的大喇叭开叫了。

#12288;#12288;“伟大的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说，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毛主席又教导我们说，扫帚不到灰尘照例不会自己跑掉。今天上午，发生了一起严重的攻击队上革命干部的事情，我们要严密地注视阶级斗争新动向，时刻提高警惕，针对一些地富反坏右开始了反攻倒算，我们一定要擦干雪亮的眼睛，与他们斗争到底。”

#12288;#12288;是李队长的声音，在广播里扯着喉咙在喊。

#12288;#12288;这么一个大喇叭的声音，全队都听得到，正好又是收工吃中饭的时候，妈妈在屋子里急得团团转，她是一个老实的女人，与父亲在一起从来没有红过脸，与乡里乡亲的也没有争吵过，她有点坐立不安了。问父亲这可怎么办？

#12288;#12288;父亲没有做声。

#12288;#12288;这时，又传来了李队长的声音：“今天，我在这里严重地声明，希望那些攻击过革命干部的狗崽子们一个一个的都到队部来，这里，我暂时不点名，看你们认罪的态度，你们要老实交代攻击与侮辱革命干部的意图与阴谋，给你们一个悔过的机会。告诉你们，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历来是我们无产阶级专政的法宝，如果在下午二点钟还没有来的话，我将派出民兵亲自出马，将你们绳之以法，直到你们认罪。如果不认罪，我就要让你们的父母来认罪。”

#12288;#12288;我相信其他小伙伴都听到了。李队长话都说到位份上了，真是一个十足的大流氓，把我们的父母们拿出来做交易，可耻。却又有什么办法？官大压人哩。

#12288;#12288;怎么办？去还是不去？不去，李队长不会放过我们的父母，去了，又该怎么应付？

#12288;#12288;我不管那么多，我一个人去。我对父亲说：“这事我惹出来的，不能让他们连累，主意是我出的，该担责任的是我。”

#12288;#12288;哥可不干，说：“不行，要去一起去，你一个女孩子充么子能？”

#12288;#12288;父亲开始冷静下来了。让妈妈在家做饭，然后虎着脸对我们说：“得考虑一个万全之策，走，去胡叔叔家。”我不知道父亲要去胡叔叔家干什么？不过，大人说了也只得听从，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哪个心里有底啊，在这样的年代即使处处小心也容易招来横祸。

#12288;#12288;然而到了胡叔叔家却根本没有任何动静一样，他们三人象往常一样，姚阿姨在做饭，胡叔叔和在看着书，胡里生在灶屋里帮着他娘策菜。我们与他们打了声招呼，姚阿姨看到我，说正好有虾子吃，要我在这里吃饭，我哪有心情想着吃啊。

#12288;#12288;看着他们没事的样子，心中好生奇怪，难道胡里生没跟他父母说起这件事，这时，我的心时真不是一个滋味，直怨自己的一时痛快，让我的父母操心了。心里此时此刻懊恼得很。

#12288;#12288;父亲没管我们，把胡叔叔拖进了房。一会儿，胡叔叔的粗粗的声音又响起来了，把我们吓了一跳，大气不敢出。连姚阿姨和胡里生都从灶屋里出来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12288;#12288;“竟然有这样的事，刚才喇叭里喊的就是这个？真他妈的活该。”胡叔叔出来了，边骂边将手中的书一丢。

#12288;#12288;“你在骂谁啊？”父亲惊讶道。

#12288;#12288;“我会骂你？会骂他们这些不懂事会闯祸的细伢子？我是骂他那个乱在广播里叫嚣的人！”胡叔叔有点激动。

#12288;#12288;哥哥有点不明白：“爸，为什么叫我们去，而不是叫你们去，以前不都是大人们去了得难吗？象上次小妹挖......”我哥又要说我挖花生的事了，刚想说话时，父亲开口了：“这次是伤人事件，他是官，是队长，不懂？”父亲没有发怒。

#12288;#12288;我有点不服：“爸，是队长就要这样啊。”

#12288;#12288;姚阿姨这时明白过来了，说：“不晓得这家伙安的什么心？”继而又开始气愤起来：“莫理他，我看他就不是一个好东西，眼睛带色，还听说在外面乱来，那天晚上看小妹的眼睛，我就恨不得抠了他的，真不是家伙。”

#12288;#12288;“不是莫理他，而是要去理他，就按他的广播去他那里。你去搞饭吃，这里没你的事。”胡叔叔声音还是粗。姚阿姨听了便进了灶屋，跟着胡里生也去了。

#12288;#12288;我父亲担忧道：“那不是自投罗网吗？那家伙的底细，听别人说真是一个无赖哩，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出来的。”

#12288;#12288;“还不就是仗着有一个革委会副主任的叔叔。别怕，只要我们团结下来，就不怕他了。我有个主意，看要得不？”胡叔叔附在我父亲的耳边说道。

#12288;#12288;见他们在耳语，我便要拉着哥进灶屋去帮姚阿姨的忙，哥被父亲叫住了，他在我哥的耳边说了一些话后，哥跑了出去。

#12288;#12288;我不明白他们的意思，我也懒得去问了，事情发生了，有大人在操心，心里也落得个放心和安稳。天踏下来了——有高子顶着，何况我本姑娘也不怕，怕个鸟。

#12288;#12288;与姚阿姨说着今天的事情，我的心情还是兴奋的，听着听着姚阿姨也在笑，她边炒菜边对我和胡里生说道：“以后要长点记性哩，有些人惹不起。惹不起，我们这些老百姓总躲得起吧。”

#12288;#12288;正说中，外面有了动静。原来，哥去把王春霞、龚子群叫过来了。一个一个气喘喘的，他们应该听到了广播。

#12288;#12288;“小妹，怎么办啊？怕死哒。”王春霞几乎要哭出声来。

#12288;#12288;“有我在，莫怕，怕个鸟。”我给她壮着胆。

#12288;#12288;龚小群可没有表现出怕的感觉，算镇静，他说：“我开始不是跟你们说了吗，我们都没看见，忘记了。”

#12288;#12288;把他们叫过来干什么？我正要问父亲时，胡叔叔开口了，开门见山问他们道：“告诉我，你们和那个李队长上午发生冲突的时候，有没有人看见？”

#12288;#12288;龚小群赶紧说道：“有，我，小妹，大林，里伢子，王春霞。”

#12288;#12288;我一听，打了他一拳，骂道：“你想找死啊。还这么油？”

#12288;#12288;“小群，严肃点，这不是开玩笑的，到底有没有人看见你们与李队长在一起？”父亲平心静气地问龚小群。

#12288;#12288;见我父亲的样子，龚小群收敛了他一惯的“油性”和笑脸，与王春霞对望了一下，二人异口同声地说道：“没有。”

#12288;#12288;胡叔叔又问我和哥还有胡里生是不是这样？他们都说没有人经过，也没有人在路上。

#12288;#12288;“这就好办了。”胡叔叔脸上露出了笑。告诉我们：“下午你们只管去，一起去，跟他论理，问他要证据。”

#12288;#12288;“还有，他当时手里不是抓着酒瓶吗？就咬定他自己喝酒了，自己溜到沟里去的。”父亲也开始出主意了。

#12288;#12288;“要是他耍赖，一口咬定是他们，怎么办？会不会去找他的叔叔？”姚阿姨端着菜出来了，他担心地对胡叔叔说。

#12288;#12288;“先过了这关再说，大不了只是挨斗争罢了，习惯了。好了，好了，你们回去吧，这里没有准备你们的饭。下午你们自己去，再不行，就来找我，反正今天周末休息，有时间。但我告诉你们的一点就是决不能低头，团结一致，高度集中，一切对外，听到了没有。”胡叔叔一摆手轻松地说着坐在了饭桌前。

#12288;#12288;唉，可怜天下父母心，这样的时代造就了这样的一种神话：说谎。事实就是这样，出于一种本能的保护，有些“黑五类”为了避免被革命干部打击报复，只能这样，也就是下策的下策。

#12288;#12288;然而，不这样说又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当时环境下难料啊，他们也是为了我们好，后来长大后才知道不仅是为我们，也为了一个家。

#12288;#12288;上纲上线，动不动就是斗争，神经都是绷得紧紧的。

#12288;#12288;哈哈，这就是所谓的胡叔叔说的团结一致啊。只要平安无事，随怎么做都行。

#12288;#12288;唉，真是无奈得没有办法的办法，太有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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