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绘下了树,在旁边指挥下属们干活儿。
赵远之好奇地问道:
“你们打算做什么?”
轻揉着发痛的心口的月瑶为他解答道: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呐。不一把火烧了他们金叶门实在是难解心头之恨!”
“那留在门中的其他人呢?”
“这个我自有安排。”苍绘接话道。
月瑶又道:
“不过话说回来,他这地儿还挺宽敞的,不如我也随你们一起去吧。”
本想跟着他们一起去善后的月瑶脸色猛地一白,张嘴哇出一口血,随后两眼发黑昏倒在地。
“回月方主!”
“回月!”
所有人见此变故,皆惊慌失色。
许子洛蹙着眉屈膝半蹲下身替月瑶把脉,苍绘则急急上前扶住月瑶的肩膀,问:
“主子,如何?”
“中了那人一击,伤及心脉。”
说完,他从怀中取出一个黑色的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粒红色的药丸塞进月瑶的口中。
那药丸入口即化。
苍绘狠狠地瞪视许子洛放在脚边的被包裹起来的黑老大的脑袋,然后转眸看向下属们,从中抽调出两个人,其余的人则被派遣去处理金叶门的善后问题。
“能走?”苍绘的视线落在赵远之的腿上。
赵远之闻言尝试着摆动自己的腿,感觉双腿已经恢复知觉便朝他点了点头。
“没问题。”
“嗯,走吧。”
苍绘背起月瑶,几个人与许子洛一起渐渐隐匿在夜色中。
今夜的月亮有些羞于见人,大片的黑云从远处缓缓过来将它严严实实地掩藏住。
子时时分,一道闷雷轰隆响起,惊得院外的野犬汪汪狂吠,忽而狂风骤作,“啪”的一声吹开了某府邸的一间房门。
“吓!”
沉浸在美梦中的裘海猛地睁眼,一双眼睛瞪得像牛铃一般大。听着呼呼的风声,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
“阿财——阿财——”
裘海张口呼唤他府里的一名常侍奉在旁的下人。
躺在床上撕心裂肺地喊了几声的裘海见没人过来,心里有些气恼,寻思着明儿早定要将他辞了。
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睡得比主人还熟的下人还要他何用!
裘海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加上门扉被风吹得制造出好大的声响,使他更不能安心入眠。
又是一道雷起,这次的声音比刚才那一下来得要更响亮。
原本还气势汹汹的野犬许是被这雷声吓坏,“嗷呜”一声不再发出任何声响。
裘海用手肘支在床上半撑自己的上身,他的视线越过珠帘看向那扇大开的房门。
“嘭嘭嘭——”
裘海意识到若是不把门合好,今夜定要失眠,遂不耐烦地从床上爬起来。
他一边拢着身上的衣服一边走到门前。
他抬眼望向黑中泛灰的天空,恰好一道闪电斜插而过。
裘海蹙起眉,若问这春夏秋冬四个季节,他最讨厌哪一个?他便会不假思索地回答,春天。
因为春天多雷,那阵阵的轰隆声经常将他吵醒。
他合上门插上门闩。
令他感到奇怪的是,他隐约记得这门闩他是插得稳稳的啊,怎么会掉下来呢?难道是他记错了?
这个疑问只在他脑子里停留一瞬,他摇了摇脑袋不打算去深想。
就在他转身的同时,外头又落下一道银光,在那短短的瞬间里将满室照亮。
“砰”
裘海微胖的身体重重地砸向身后的门板,他大口喘气惊惧着双目望着前方的桌子。
就在那里……他刚刚、刚刚好像看到了——
这次,雷声夹杂着闪电响起。
“啊——!”
第二天
“欸,你们听说了么?知府大人好像是病了。”
“听说了,我那婆子今儿起得早,开门准备生意的时候见到知府大人家的小厮领着个大夫匆匆往里赶呢。”
“什么什么?谁要死了?”
“知府……”
“什么?!知府大人要死了?死得好啊!”
“诶诶诶,你、你小点儿声!能不能把话听完呐,还没死呢!约莫是病了。”
“啧,可惜了,难道真的是祸害遗千年?”
“可不是么,说起来……你们可有听说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
“就西边十里外恶名昭彰的‘金叶门’,听说他们的老巢也被烧啦!嗬,好家伙,我媳妇儿的表哥的外甥的堂兄今早在那附近打猎,偶然发现树林深处噌噌地往上冒着黑烟,他以为是着山火了,便过去看了一遭,没想到呀没想到,整个偌大的‘金叶门’被烧得只剩下一堆黑架子。”
“哗——”
“什么人这么敢?”
“什么人?要我猜啊……非‘吟阁’莫属!”
“……”
酒肆茶客们围在一起,针对“知府生病”与“金叶门被烧”这两件事情议论得那是个热火朝天。
……
叶筱瑞伸着懒腰从床上坐起来,她迈腿越过旁边的许子洛。
嫩白的脚丫子刚一触地,就感到一股凉意从脚底直蹿上心头。
“嘶——”
她套上鞋子,随手扯过一件外衣披在身上,然后一瘸一拐走到门前拉开半扇门。
扑面而来的泥土气味充斥她的鼻腔,她抬眼望着阴沉沉的天空和滴落着积水的房檐,喃喃地道:
“下雨了。”
突如其来的一双大手按在门板上,将叶筱瑞打开的那半扇门紧紧合上,她随即被人从后面拦腰抱起。
“夫人当心着凉。”
也不知道许子洛是有意还是无意,说话时的温热气息全喷洒在叶筱瑞敏感的耳朵上,使她的耳尖忍不住发烫。
叶筱瑞一手勾住他的脖子,睨他一眼,在瞧见他含笑的眼睛后,基本能断定他就是故意的!
她靠在许子洛胸膛前,打着呵欠问他:
“这雨是几时下的?”
哪知叶筱瑞的话音一落,许子洛就抿唇笑了起来,低沉的闷笑震动着他的胸腔,又使她贴在他胸膛的耳朵一阵发痒。
“笑什么?”跟个傻子似的。
许子洛抱着叶筱瑞回到床边,把她妥善地放在床上后便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下她的一件干净外衣,给她换衣服。
他手上一边动作,一边取笑道:
“昨夜雷雨交加、雷声震耳,那天摇摇欲坠好似要塌下来,没想到某人竟然不为所动,还在一旁说着梦话。”
“这……是不是就是夫人常说的雷打不动?嗯,很贴切。”
“……”这家伙是在笑话她是猪精转世么!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一把抓过许子洛的手,张口就咬住他的手背,不敢咬得太用力但也不可避免地留下两排齿痕。
咬是咬了,但一看到齿痕心就软了。
她轻啧一声,伸出指腹在那排齿痕上来回抚摸。
“对了,宋紫的事情怎么样了?”
昨天原本打算向苍绘打听有关宋紫的事,没想昨天下午一睡下,就一直睡到大清早。
是的,从昨天下午开始到刚刚醒来——
叶筱瑞掰着自己的手指,这才惊觉自己竟然睡了那么久?!
她都要忍不住怀疑自己真的是猪精了。
“我已将她两人同宋公子一起安排在枫落院里了。”
“啊?”他刚刚在说什么?听不太清。
叶筱瑞缓了一下神,随即惊喜得差点要从床上跳下来。
“你说他们现在在府里?!”
……
叶筱瑞听说宋紫的身体有恙,便急不可耐地和许子洛一起来到他们所在的院子。
宋紫房间的门扉半开,叶筱瑞拄着拐杖进入房间时就见到赵远之半垂着头守在宋紫的床头边。
虽看不见他面上的表情,但从他弓着的背脊可以感受到他此时外泄的悲伤情绪。
叶筱瑞的走动声惊动了椅子上正失神的男子,他直起身扭头朝门口的方向看,当看到跟在叶筱瑞身后“闭眼装瞎”的男人时,他的神色微变,看着对方的眼神里透着敬畏。
谁能想到,看似无害的未城富商许府大少爷竟有那样深不可测的身份。
赵远之慌忙起身往旁边退出两步,伸手作了一个“请”的姿势,说:
“夫人请坐,请坐!”
“……谢谢。”叶筱瑞心想这个年轻人可真热情。
她坐下后,往床边的位置靠了靠。
宋紫的脸色惨白得吓人,本是粉嫩的双唇没有半点血色,看得叶筱瑞心里一阵心悸。
她伸手覆上宋紫的手背。
冰凉得如同死人一般。
叶筱瑞下意识地握紧五指,企图要给她渡去一些温度。
“阿紫这是怎么了?前几日明明还活蹦乱跳的。”
叶筱瑞抬头望向站在旁边耷拉着脑袋的赵远之,直觉告诉她,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只见赵远之沉痛着表情摇摇头,他深吸一口气,随后缓缓道出宋紫那身奇怪的病况。
“这次小小姐随公子一起来到未城,一方面是来游玩,另一方面正是来寻找能治好她病症的能士。只是没想到这次的病竟来得如此突然,让人防不胜防。”
叶筱瑞皱着眉将他的话听完,这种奇怪的病症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是她前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一道压抑在喉间的咳嗽声自门外响起。
叶筱瑞与赵远之听见声音,同时扭头看过去,就见到披着一身湖蓝色外衣的宋易文扶着一侧的门框,一条腿已经迈过门槛正准备进来。
“公子!”赵远之连忙跑过去扶他。
“不碍事,我能走。”
宋易文朝他摆了摆手,谢绝了他的好意,挺直着酸疼的后背倔强地径自走向床边。
他心里大概是不肯认输吧,所以想要维护住他心里那点微不足道的自尊。
不管是因为宋紫的病况,还是因为意外得知人人闻风丧胆的“吟阁阁主”就是叶筱瑞的丈夫这两件事上。
叶筱瑞见他走过来,准备起身给他让个座,才刚有动作,右肩顿时一沉,又迫使她坐回去了。
“你坐就好。”
“……”一道凛冽的肃杀之气忽地乍起。
身为习武之人的赵远之一下子就知道这股气是从谁身上散发出来的。
他偷偷地觑向离他几步远的许子洛。
这一瞧可不得了,只见许子洛脸上似笑非笑,半睁开的眼睛里似乎正藏着一只要冲出铁牢的猛兽,视线牢牢地盯着他家公子放在叶筱瑞肩上的手,仿佛要将他撕裂。
赵远之看得一阵心惊。
而宋易之对此完全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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