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柳柳蜷缩在地上,地面冰凉,令她不由得瑟缩着身子轻轻打颤。
她的意识正处于半昏迷的状态,隐约间她似乎看见屋内黑暗的一角有什么东西正向她缓缓靠近。
她已经连害怕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停在她面前。
她努力地将视线移上去。
好像……是一个男人。
男人?真好笑,她的仪慈宫怎么可能会有男人出现。
她再抬眼看上去,竟发现这人的五官好似太子,无心思去分辨真假,她躺在地上对他虚弱地笑了一下。
男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随后在她微讶的目光中将她从地上抱起。
她没有反抗。
这令男人原本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下来。
叶柳柳对“太子”的举动感到惊讶,难以想象本来连碰都不愿碰她一下的太子竟然肯屈尊抱起她。
难道,是因为知道她生病了所以特意来找她的么?
一种难言的幸福感在她的心中滋生。她乖巧地靠在他的胸膛前,任由他抱着自己走向床铺。
因为她的主动靠近,使得男人的身体再次紧绷起来,他绷直着上身,将叶柳柳妥善地放进被窝中。
嗓子又开始发疼,叶柳柳用沙哑的嗓音憋出一个破碎不堪的“水”字。
男人闻言,转身大步走到桌前,水壶里的水已经凉透,他双手捧住水壶,用内力将里面的水逼热至适宜的温度。
他那双在黑暗中能视物如白昼的眼睛注意到桌上放置着一个瓷瓶,写着“风寒”二字的小纸片贴在瓶身上。
眸光微动,他伸手过去将瓶内的一颗药丸倒进茶杯中,水壶中的温水从药丸的顶上浇灌而下,一阵清新的药香气味渐渐弥漫开来。
果然如他所料,这药丸遇温水即溶。
男人一手拿着茶杯一手拎着水壶回到叶柳柳的床边。
叶柳柳闭着眼睛,还挂着泪痕的小脸上是病态的苍白,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憔悴,大概是因为身体难受,使得那双精心修剪过的眉毛纠到了一起。
叶柳柳感觉自己的脑子里混沌不堪,几乎分辨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幻,只能任由男子对她为所欲为。
当液体进入她的口腔滑入嗓子时,她感觉自己如同一株在荒漠中得到滋润的干涸小草。
温暖的水温更是暖入了她的心,使得眼泪不受控制地溢出她的眼角。
男人凝视着她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心中升起一丝异样,不同于上次在雪夜中的嚎啕大哭,此刻的她看起来更加脆弱更让人觉得心疼。
心疼?
意识到这份陌生情绪的他显然感到吃惊,连带再次看向她的眼神都变得复杂起来。
叶柳柳自己捧着杯子大口喝水,等嗓子不再像先前那般又干又疼,才心满意足地放下杯子平躺回床上。
男人见她眉眼舒展着睡下了,便伸手过去给她掖了掖被角,随后拉开椅子起身打算离开,手却被人紧紧地握住,阻止了他的行动。
男人低头,将视线放在他手背那只不及他半个手掌大的素手上,视线上移,毫无征兆地撞上女子向他投来的乞求目光。
女子的眸中还盛着盈盈的水光,双唇微启,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欲言又止。
男人凝眸深深地望着她,眸光微亮,耐心地等她说话。
“不要走好不好……我害怕……陪我好吗……”
闻言,男子隐匿在黑暗中的眸子猛地一缩,眸中闪烁的亮光似要将叶柳柳整个焚烧殆尽,他还来不及回应,便听到她带着哭腔的声音说——
“什、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在这里陪我一会儿就好,我害怕……我真的很害怕……求求你,太子哥哥……”
太子哥哥——
听见这个称呼,男人高大的身躯顿时不自在地僵住,他垂下眼帘,隐去了眸中的光彩。
因为四周黑暗一片,叶柳柳并没有发觉到他的异样,只以为他的不言不语是因为自己的要求太过分,可她已经降低要求了呀——
就在她失望着准备放手让“太子”离开的一刹那,“太子”缓缓地坐回到了椅子上。
叶柳柳惊喜不已,她对着黑暗中的模糊身影投去感激的目光,她脸上发自心底的微笑为她苍白的面色增添了些许生气。
察觉到“太子”要将她的手掖进被子里,她连忙出声阻止。
“不要!我害怕,就让我这样抓着好不好?”
“太子”没有拉开她的手,看来是同意了,意识到这一点的她心中感到无比雀跃。接着,她就看见“太子”扯过她盖在身上的锦被一角覆在她暴露在外的手上。
叶柳柳神色微顿,对“太子”的体贴举动感到十分意外,从手心处渐渐传来的体温更是令她觉得安心,尽管“太子”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却让她清晰的感觉到此时正有人关心着她。
一种难言的幸福感再次从心底滋生并包围着她全身,暖暖的,就像是雪后山顶那一抹能将雪花融化的日出。
渐渐的,倦意如排山倒海一般袭向她,她动了动沉重的眼皮,用着细若蚊蝇的声音说道:
“不要走……陪我……”
良久,男人低沉的嗓音在这静谧的屋内响起
“嗯”
得到回应的她如同得到一颗定心丸,使她安心地闭上了眼,很快睡熟过去。
第二日,叶柳柳在侍女的呼唤中醒来。
“太子妃?太子妃的额头上流了好多汗,莫不是生病了?”
叶柳柳醒来的第一眼就是瞧见侍女碧珠那张还未完全长开的稚嫩脸蛋,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她正伸出一只手探向叶柳柳的额头。
探完温度后,她松出一口气,小手不住地轻拍心口。
“没事没事,方才奴婢喊了好几声都不见太子妃答应,真是把奴婢吓坏了!”
碧珠是新进宫中没多久的小宫女,年纪尚小,不过十一二岁,还处在一个不谙世事天真无邪的年纪,平时虽然总爱一惊一乍,但做起事来一点儿都不含糊,甚至比其他人做得还要好。
“太子妃?”半天不见叶柳柳说话的碧珠歪着脑袋疑惑地朝她看去,那呆愣愣的模样看起来像个小傻子。
叶柳柳将望向床顶的视线移到自己的左手上,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骤然想起什么,忽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哇!”与叶柳柳靠得很近的碧珠受到惊吓,一屁股跌坐在地。
“太子哥哥!太子哥……咳,太子殿下呢?”
碧珠从地上站起来,一边揉着摔疼的屁股瓣一边回话道:
“殿下这会儿正陪着皇上早朝呢。”
“哦……”听说太子不在,叶柳柳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但一想到昨夜的事情她的心就又止不住地雀跃,连带两颊也浮现出一抹绯红。
碧珠的老家有一个姐姐,但在她入宫之时就已经出嫁了,姐姐在出嫁前就时不时会露出太子妃现在的这般神色,照姐姐的话说,那就是少女含春!
碧珠见叶柳柳这副少女含春的模样,转了转滴溜溜的眼珠子,脑子里转得飞快,随后似是参透了什么,两眼放光。
她捂着小嘴吃吃地笑起来,笑弯了一对眼睛。
她的动静过大,引起了叶柳柳的注意。
“碧珠,你笑什么?”
“奴婢在替太子妃高兴呀!”
“本宫?你倒是说说。”
碧珠两手交叉挡在自己的唇前,飞快地说了一句:“奴婢不说!”便跑了出去。
叶柳柳望着那抹消失在门口的娇小身影,无奈地摇头一笑,或许是受到碧珠天真活泼的性情影响,她忽然就想起了家中的叶晴和叶默之。
不知两人现在在做什么呢?
她回想起自己以前经常欺负他们,使两人每次见到她就如洪水猛兽,她以前还真的是没有半点做姐姐的样子,还来不及感慨,就见碧珠捧着装了水的木盆从外面走进来。
“太子妃,该洗漱了。”
经她这么一提,叶柳柳才想起昨日落水后就一直躺在床上,虽说那池子里的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一次,但她还是感觉到浑身别扭。于是她出口吩咐道:
“本宫要沐浴。”
“是,奴婢尽快准备。”
说罢,碧珠便又转身飞奔出去。
半晌,碧珠提着装了热水的小木桶进到屋里,直接小跑到屏风后面将热水倒进浴桶中,她一个人来来回回跑了十几趟才终于将浴桶装满七八分。
当叶柳柳走过来瞧见汗如雨下满身狼狈微喘着气的碧珠时,眉头不悦地蹙起,叶柳柳这才发现从她醒来开始到现在,除了碧珠就没见到其他的仪慈宫宫人,遂不禁疑惑道:
“其他人呢?怎么就你一个做这些事?”
碧珠抬手抹了一把汗,她以为是因为自己浑身臭汗惹得太子妃不高兴了,先是往后退出几步,觉得这样的距离不会让自己的臭汗气味飘向太子妃,才回道:
“奴婢也不甚清楚,奴婢回来得早,那会儿她们还没醒呢。”
对此,她也感到纳闷儿呢,她前几天告假回老家,今日天未亮才回到皇宫,将包袱放回屋里的时候其他的宫女都还没睡醒呢。
叶柳柳闻言,垂眸沉吟一会儿,再抬眼时就见碧珠已经退到了屏风后面,正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看她。
“太子妃,水要趁热洗才舒服。”
经过昨夜,叶柳柳觉得自己变得好像有些不一样了,见到碧珠这副模样时,心中竟升起了一丝不忍,若是放在以前她肯定是不闻不问的,于是开口打发她去整理自己的仪容再回来服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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