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靖南王安的是什么心

“昨日偶遇，在下觉得姑娘不但诗做的好，舞姿也是宛若天人，让人眼前一亮。”

面对着这廉价的夸奖，百花结萝只觉得可笑。

前世多少辞藻华丽的甜言蜜语，最终不都证明是一场戏？

她抬眼望着周围的密密竹林，美目一弯，针锋相对地赞道：“公子过奖，殊不知公子昨日的箫声也是绝品，小女子从未听过如此优美的旋律，若是没有公子的箫声，又哪里能激发我的舞姿灵感？”

她这一席话，七分真三分假。虽然她心中对姬子重恨极，但不得不承认，她投生至此至今，除了瑶琴子的琴声、南宫徵羽的笛声，眼前这个人的箫声便是最妙的了。

“如果姑娘喜欢，在下愿意经常和姑娘一起共享佳乐。”姬子重如寻觅到了知音一般，表情认真地说道。

“那当然最好不过了。”百花结萝垂下眼帘，漠然道。

姬子重在一旁看着她，问道：“姑娘愁眉深锁，莫非有什么心事？”

“心事倒是没有，只是小女子有一事相问。”百花结萝一想到今早茗儿说的那件事情，心里面想弄个明白。

“姑娘有事请讲。”姬子重将玩弄着手中的扳指，玩味的看了一眼百花结萝，心里已经猜到她所要问的事情。

“昨晚之事，我相信不是王府众人向王爷说出实情，”百花结萝盯着他的眼睛，“不知告密之人，可是袁公子你？”

远处竹林交错，凉气也随着太阳的升起渐渐消失，水塘里几朵粉荷随风轻轻地摇摆着，细长的茎秆从漂浮的荷叶间探出，偶尔有几对只蜻蜓点水飞过，几尾花鲤穿梭嬉戏在荷叶之中，日头渐渐升起。

姬子重竟然毫无隐讳之意，很爽快地承认说：“没错，是我说的。好教那些无事生非之人不敢再对你起歹念。”

百花结萝见他承认的如此爽快，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开口，是要谢谢他的仗义相助吗？还是要责怪他多怪闲事？逝去的人毕竟是无辜的，靖南王为这件事发雷霆之怒，似乎有些过头了。

百花结萝心神一定，摇头说道：“小女子多谢公子仗义相助，这件事，我并不认为公子做的对。这制衣女工分明是无辜枉死，替人顶罪，而且此事闹得满府闲言碎语，公子又何必多此一举，自己落得一身麻烦，还白白得罪了人呢？”

姬子重见百花结萝神情黯然，知道这女子虽然嘴上伶俐，却也是个有心人，说道：“你倒是有趣的紧。我为你出了头，还让你在这府上风光了一把，你却这样哀哀怨怨的？再说，即使有人无辜，但下人替主子顶罪本就是平常事，何须你这般伤神？”

“公子之言，我实在不敢苟同。”百花结萝扫了他一眼。

姬子重见她脸色冷淡，竟然也不生气，反而说道：“这次事情，我倒不是有意伤人性命。只是和靖南王小提了一下，不想他如此大动干戈，将那制衣的女工给赐死。”

百花结萝心道：你以为你是谁？如果你真的只是随口“小提”一下，靖南王何至于下此狠手？除非你是皇帝的亲信，金口玉言一开，靖南王不得不照办。她想到这里，不禁又朝他打量了几眼，警惕地问：“这件事我们不必再说了。不知公子今日来竹里馆，有何贵干？”

“我本是来拜访南宫先生的，不想小厮却说他出门赴会了，我便自己顺着竹径走到了这里。”姬子重说着话站起身，“时辰不早了，我便不打扰姑娘了。姑娘脚上不便，不知用不用在下帮忙……”

不等姬子重说完，百花结萝立刻接话道：“不劳公子费神。就此告别吧，公子慢走！”说着还不忘给茗儿使了个眼色。

茗儿虽然冒失，却也是个机灵人，见百花结萝这会给自己使眼色，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躬身给姬子重行了个礼：“奴婢代我家主子多谢袁公子，等下奴婢将主子送回去就行了，就不劳烦公子了。”

姬子重见两人一唱一和，心里当然知道是何用意，便也不多留，朗声笑道：“既然如此，在下便告辞了。”

他说完便转身快步离开了竹林。

百花结萝见姬子重走了，总算舒了一口气，对茗儿说道：“此人倒是一个奇怪的人，不知是何来历？能在王府里随意进出？”

茗儿在一旁歪着脑袋，想了一下，眼珠一转，拍着手说道：“我想到了，这位公子或许就和南宫先生一样，是个乐师，您觉得呢？”

百花结萝瞧着着茗儿不由得微微一笑，便示意茗儿坐下，问道：“你怎么猜出来的？说来听听。”

茗儿坐在了旁边的石凳上，掰着自己的手指说：“主子你看，首先，这公子本就精通音律，二来今日他又来拜会南宫先生，三来举国上下哪个不知道我们王爷素来附庸风雅，喜欢结识风雅之士？所以奴婢猜测，这公子十有**便也是个乐师。”

百花结萝见茗儿言之凿凿，又一想这人昨日和靖南王妃等人说话，看得出性子有些狂放不羁，倒和南宫徵羽有几分相似。只是茗儿却不知道，一个普通乐师，哪里能和王府嫔妃们如此随意调笑呢？

她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说道：“或许你是对的。”

“妹妹，我可找到你了，你怎么就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万一再扭伤到脚可怎么办？”不远之处隐隐传来顾莞儿的声音。她故作责备的说道，说着便已经走上前来。

“姐姐早安。早起见这院里清爽，便想和茗儿出来走走，不想脚上不舒服，就寻了这么个地方，小坐片刻。”

“你倒是会找地方，累得我满院子找你人，差点急死。”顾莞儿嗔怪地看着百花结萝。

百花结萝见顾莞儿这般，好奇问道：“姐姐找我，可是有什么急事吗？”

顾莞儿点头道：“早起我说去帮你抹点药，便见你不在房里了，害得我四处找你也没找到人，你倒惯会调路，这么难走的路，你倒也走的过来。”

百花结萝听顾莞儿这般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心里却道，这个地方哪里是我自己走来的？

却又听顾莞儿问道：“温娘娘院里的女工被赐死了，你可听说了这件事？”

百花结萝点了点头，看着竹林里间歇开出的野菊花，说道：“听说了，早起茗儿回来便告诉了。”

“你还有所不知。现在满王府的人都传说，王爷是并不是因为你才这么做，而是因为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是师父吗？”

“不是他。”顾莞儿抬头看了看她，很严肃地说，“是晋王殿下。人家都说，王爷是看在晋王的面子上才这般维护你的。”

“晋王姬子重？”百花结萝流露出一副十分诧异的表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里认得什么晋王？真让人好笑！莫不是王爷看在了师父的面子？那些下人便喜欢追根刨底，便又扯在了晋王的身上？”

“我也不知道为何，如此都是些子午须有的事情。”顾莞儿说完又低叹了口气，“那女工死的倒是冤枉了。在这王府中一个小小女工的性命本就贱如蝼蚁，随时都有被人用脚碾死在地的可能。”

“王府太大，人多嘴杂，人家存心要欺负我们，我们也无可辩驳。”百花结萝嘴上虽然这般说，但是心里却思量着，假如王府中人真的认为自己和晋王相识，靖南王因为晋王的缘故对自己特别优待，只怕以后再也无人敢欺负自己了吧？

“木已成舟，我们便也不要再庸人自扰了，你快随我回去，我帮你把药上好才是正经事。”顾莞儿催促着。

百花结萝点了点头，便由茗儿和顾莞儿搀扶着回了顾莞儿屋里。

进了屋子，顾莞儿给百花结萝抹药，完毕之后又起身，将药瓶又放回了柜子，问坐在椅子上的百花结萝道：“对了，我早上找你的时候，似乎见到昨日在宴席之上遇见的那位公子从我们竹里馆出去，你可见到他了？”

百花结萝刚想说话，却见一个衣着整齐的侍女走了进来，她毕恭毕敬的朝百花结萝和顾莞儿躬身俯首行了礼，声音软软地说道：“清漪姑娘、莞儿姑娘好。”

顾莞儿认得这小侍女正是侧妃赵温雅身边的，名叫素兰，便说道：“是你？你来做什么？”

素兰微微抬眼看着百花结萝道：“侧妃娘娘知道您脚上有伤，让我给您送些药膏来。”

百花结萝明白这个小侍女是侧妃赵温雅派来的，立刻说道：“这怎么好意思？不过是点皮外伤而已，妹妹替我多谢侧妃娘娘了，还劳烦姑娘跑一趟。”她示意茗儿接过了素兰递过来的雕花锦盒，心里却不知道这赵温雅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反正这次事件之后，怕是两个人的梁子就暗中结下了。

“侧妃娘娘念着百百花姑娘昨日为大家助兴才受伤，一直心有余悸，本想昨夜便让奴婢来的，又怕姑娘休息的早，这会忙完了府里的事情，就让奴婢过来了。这药是用西域稀有的药材制成的，姑娘便放心用吧。”

素兰柔声说着，抬头对百花结萝一笑。

百花结萝一时只感觉赵温雅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莫不是为了装模作样给别人看，她也未必能这么好心的还给自己送什么药？心想：你若爱演戏那我也陪你演着。

她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一边将茗儿手中的锦盒拿过来，爱不释手地笑着说道：“多谢侧妃娘娘惦记，劳姑娘帮我回个话，就说等我脚好了，一定要亲自去拜谢娘娘。”

素兰见百花结萝接话，觉得自己任务已经顺利完成，便说道：“那么请姑娘歇着，奴婢先告退了。”

等到素兰走后，百花结萝便把锦盒随手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对茗儿说：“这药，先留着不动。”

“给我吧。”顾莞儿将桌上的锦盒拿起来，收进了柜子，“等到哪日有空了，我找人给瞧瞧是什么。”

茗儿心里有些疑惑不解，虽然她能想明白侧妃为何针对自己主子，可是她府里的人都因为自己主子而被赐死了，怎么她还有心情让人送药呢？一时百思不得其解，便问道：“主子，侧妃娘娘院里的人才被王爷赐死，她应该恨着您才对，怎么就想着给您送药了呢？”

“你这丫头，看起来伶俐，脑子却也不灵光，我真是替你家主子担心。”顾莞儿听茗儿如此一问，随即开口，“这舞衣之事现在大家都知道了是侧妃院里的人所为，她怎么说也要装装样子给别人看，懂吗？”

百花结萝也觉得茗儿这问题问的略显幼稚，连顾莞儿都觉得那药有问题。但一想，茗儿本就是孩子心性，哪里又比得上王府那些人的城府？

茗儿听顾莞儿这么说，眼睛咕噜噜一转，便说道：“姑娘要这样说，我倒明白了几分了。”

侧妃赵温雅的侍女走了不到一盏茶功夫，一个稍微年长的老妇又将一个食盒进了屋子。

百花结萝见到此人，不由心中一惊，这不是自己进府第一日，给自己指路的司徒嬷嬷吗？她起身招呼向红扶着自己迎了上去，礼貌地问道：“这是什么风竟然把司徒嬷嬷给吹来了，多日不见，您老人家身子还好吗？”

司徒嬷嬷见百花结萝起身，赶忙走来扶住她，连声说道：“姑娘脚上不方便，快坐下说话。”她顺手将手中食盒递到了茗儿手上，笑着站在百花结萝的面前说道：“我若没事，哪里有闲功夫往姑娘这边来啊！这不是王爷见姑娘受伤了，让老奴来给姑娘送点药膏和吃食！”

百花结萝一听是靖南王的意思，便笑着谢道：“多谢王爷挂心了，真是折煞小女子了，还劳烦嬷嬷你大老远跑一趟。”

她想着自己刚进府的时候，司徒嬷嬷对自己还算照顾，便又让司徒嬷嬷坐在一旁的板凳上。

司徒嬷嬷见百花结萝这般说，也不推脱，转身便坐了下去，只殷勤地说道：“老奴才多跑几趟也是应该的。只盼望姑娘知道王爷的心意就好。”

百花结萝哪里听不出来司徒嬷嬷话中有话，便说道：“看嬷嬷说的，我哪里能不知道王爷的心意？我稍后便随嬷嬷一起去给王爷谢礼。”

她说完便作势要起身。

司徒嬷嬷连忙笑着把她扶下，说道：“姑娘也不必着急，王爷说了，让姑娘伤好了，闲了没事过去坐坐便是。”

“那是一定的。”百花结萝看着司徒嬷嬷说道

司徒嬷嬷见该办的事情也办了，该说的话也说了，便欠了欠身，笑着看了一下百花结萝，说道：“既然这样，最好不过了。老奴还要回去给王爷回话，不打扰姑娘休息了。”

百花结萝点了点头，就让茗儿送司徒嬷嬷出去。

司徒嬷嬷都快走至门口了，忽然转过神来，深深的对百花结萝一笑，含义颇深地说：“姑娘如今背后有那么大的靠山，以后还要姑娘多多关照老奴婢了。”

百花结萝不知如何作答，尴尬地笑了一声。

待茗儿送了司徒嬷嬷出去，百花结萝对着顾莞儿叹了一口气，皱着眉头说道：“姐姐，我实在想不通了，靖南王对我如此礼遇，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等百花结萝说完，顾莞儿便道：“你管他为什么？眼下王爷视你如同上宾，谁敢轻易惹你？就这样将错就错也好，哪怕让大家都畏惧了你，也总比别人都随意欺负你强。”

百花结萝点了点头，在这王府里，适者生存、弱肉强食的环境下，顾莞儿的话未尝没有道理，只是她还有些许疑惑，靖南王安的是什么心思呢？估摸着是靖南王看在了南宫徵羽的面子上才这样的，只不过借着晋王给自己打了个幌子而已。

她左思右想，一时只觉得太阳穴上发疼，便不想再去想，心下只道，也罢，一切等自己脚好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