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黄昏,百花结萝又被淮安王请了过去,虽然心中早有了答案,却仍旧推辞不得。
还未进门,淮安王谄媚的声音便从屋内传了出来,“这枝早荷才露尖角,显得倒是别致的很!”
“这是我专门派人寻来的,她见到必定欢喜。”男子的仍旧冷漠如冰水一般淡然,如这满园纷飞的柳絮轻扬飘散。
百花结萝身形一定,愣在了那里,却听到身边婢女问道:“百百花姑娘,您怎么了?王爷等久了要发脾气的!”
百花结萝轻笑了一下,点了点头,便随婢女绕过门廊走了进去。
皇太子端坐正堂,淮安王坐在他的侧首,堂中央摆放了一个两米见方的青花瓷水槽,烫金的花边衬得水槽中亭亭小荷如在晨曦间一般。
百花结萝和婢女一起屈身行礼,垂首却不见任何表情。
皇太子已有半年不见百花结萝,再见只觉美人如旧,身形又见纤细,袅袅仙姿如这初生小荷一般无二。
见百花结萝对自己行礼,皇太子忙起身走至堂下将她扶起,“你可还好吗?”
百花结萝点了点头,却不再说话。
“你当日为何舍我而去?连圣旨都可违抗,难道我就这般让你讨厌吗?”皇太子见百花结萝始终不愿抬头看自己,不禁黯然神伤,想到当日自己为了他好不容易才求得母后同意,多日低身下气的请求却换来她的不辞而别,这个女子,到底有什么好的?竟然让自己这般魂牵梦萦?
百花结萝只是低头不语,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怕说多了再惹事端。
淮安王看着二人如此,识趣的带着下人退至后堂,只留下二人在堂中沉默不语。
良久,皇太子又换做一副讨好的样子,指着堂中的榴花说道:“你看这几只晓荷,我还为你留着,你要你愿意,我还是会接你进宫的。”
百花结萝苦笑了一下,望着皇太子,漠然地说道:“太子殿下,奴婢何德何能得你厚爱,只不过,天下之大,又有多少女子是不为权贵所倾心的,所以您还是请回吧。”
皇太子不想百花结萝会如此说,面上一改,冷笑道:“天下女子,哪一个不是对我趋之若鹜,凭什么独独你却这般?”
百花结萝回身,不再说话。
“我一定会得到你的!”皇太子眼神中透过一抹凌冽。
磐月如馨,溶溶若碎玉,悬于幽幽夜空,映入平静流彩的湖面,湖岸两旁杨柳随风,
兰草遥遥丛生,百花结萝立于湖畔,思索着今日之事,只是片刻,却觉得人心险恶,今后又知要有什么发生。
她轻出一口气,只见湖面上绿光乍现,星星点点如幽明鬼火般飘摇不定,百花结萝一时好奇,朝湖畔又走了两步,绿光莹莹围在身畔,萦绕飞舞。百花结萝这才看清,竟然是萤火虫,心中积郁顿时消散,玩心打起。
柳梢、河畔、草间。
百花结萝不知旋转拍打了多久,风撩拨了夜色,扰乱了满头青丝,只感觉手心微微传来刺痛,却只见得绿光飘然在草间舞动。
清风淡吹宛然若飞一般,衣裙摇曳、绿光萦绕、柳枝飞舞、光影交错,浑然天成的焕然美景,此刻百花结萝已经忘记自己是在捉萤火虫,长巾轻舞,扫过岸芷町蓝,惊起一片又一片萤火。
“姑娘?”一声略带惊讶和欣喜的声音于百花结萝身后桃林间响起,虽然声音不大,音量却正好可以再这幽静的夜色中随晚波荡漾旋绕,湖面上回音阵阵,波光粼粼向远处推去。
百花结萝怔了一下,立在了原地,手中飞舞长巾随之落下,脚下的步伐也缓缓停止,这声音似曾相识,却忘记在哪里听过。不等百花结萝回头,便听得一阵脚步声夹杂着兰草被人踩压折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心头莫名的有了几分紧张。
感觉脚步声越来越近,定了下心神,豁然回首,眼前的男子让百花结萝心下一颤,脸上本来静如止水忽而转为一片巧笑,看着男子清秀,英俊的脸庞,惊呼,“竟然是你!”
“姑娘,是我!画师袁惜朝,你还记得吗?”袁惜朝看着娇艳如桃李的百花结萝,自那日之后,不知为何,这个女子一直让自己魂牵梦绕,那日的清素和今日的妖娆,都让自己欲罢不能。今日路过湖畔,看有人在那边扑萤火之光,欢声笑语倍感耳熟,待走近了,却发现身姿款款不是她是谁?
“真没有想到真的是你!”袁惜朝微微一笑,那日之事虽然事发突然,但却让这个女子留在了自己的心中,也因为那日的事情,那个看似凶狠的男子将自己介绍到这个王府中来做起了门客。
想到这些,袁惜朝笑意更深,百花结萝望着袁惜朝,想到那日王府之事,不禁蹙眉,心中陡升寒凉。
见百花结萝面上不悦,袁惜朝还以为当日之事她还心有芥蒂,便将话题一转,问道:“你在这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百花结萝轻笑一声,看着满湖升起的萤火之光,回首见这男子正深情款款的看着自己,便干咳了两下,“我以为自己是想捉萤火虫。”
“哦?”袁惜朝一听她如此说,不禁有些好奇,“以为?那实际呢?”
“实际发现,我根本捉不到,就算捉到了,也没有东西放他们。”百花结萝调皮的眨了眨眼睛,看着男子满脸疑惑,不禁问道:“对了,当日你说你叫什么名字?你怎会在这里出现?”
百花结萝看着男子,心中不禁想到,难道他一直便是这王府中人?只是这淮安王不是晋王胞弟吗?他府中的人又怎么会和靖南府的人牵扯到一起陷害自己呢?而且那日看姬子重的表情如此震怒,也不像事先知情呀。
袁惜朝看见百花结萝面上疑云密布,心中不禁有一些失望,原来在她心中自己不过只是匆匆过客,只是顺而的事情,便又觉得自己小题大做,那日的情形,任谁都不会刻意的将自己牢记。
想到这里,袁惜朝款款行了一个礼,“小生袁惜朝,当日多亏那位公子,才得以有幸在王府中寻了差事。”
百花结萝侧头见他说得真诚,变才想他口中的公子必定是晋王了,便觉得姬子重道不是世人口中那般无情。又见袁惜朝面带羞涩,对上自己的目光闪闪躲躲,俊颜倒显得可爱非常,不禁扑哧一笑,说道:“我叫百花结萝。”
“百花结萝。”袁惜朝听百花结萝如此说,便喃喃自语的重复了一便。
袁惜朝举头望又回望了一眼草丛中飞舞的萤火虫,眼神熠熠生辉的说道:“百百花姑娘,我帮你。”
百花结萝错愕的盯着眼前这个温文尔雅,俊朗的男子,眼神不禁泛起了迷离,这样一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在这草丛中来回扑萤火,如哦教别人看去了会如何说?难道是他童心未泯吗?
看着百花结萝迷茫的注视着自己,袁惜朝星目弯弯一笑,“小生冒昧了。”
不由百花结萝多做反应,便将长巾从她手中抽出取了过去,只见他十指纤长,灵巧不雅于一般姑娘,不知怎么绕的,便将长巾编织成了一个布口袋,然后赵温雅一笑,在百花结萝眼前晃悠了两下,笑着说道:“这下有东西装了!”
一听他提醒百花结萝才回神来,看着眼前的布口袋,不禁大赞:“公子好手艺!”
不等袁惜朝作答,回首便拉着他朝那点点萤火扑去。
袁惜朝没想到百花结萝竟然忽然对自己这般热情,感觉手中冰凉,不觉面上一红。
只待不多时,袁惜朝手中的口袋便已经可以看出散发着盈盈绿光了,百花结萝满意的将手中的萤火虫放入那个口袋中,又回首将双手合十,再回首至他身边,就这样两人彼此往返这。
袁惜朝看着草丛间轻跃舞动的百花结萝不觉出了神。
“你想什么?快把它打开啊。”百花结萝捧着手中的萤火,用胳膊蹭了一下袁惜朝。
被百花结萝这么一蹭袁惜朝才从沉浸的美妙中醒来,尴尬的对百花结萝笑了笑,才将布袋口小心翼翼的松开一个小口。
“姑娘怎么会喜欢这萤火之光?”袁惜朝看着微弱的星星点点萤火,不禁问道。
“喜欢?不过觉得好玩罢了。”百花结萝回首说道,是啊自己哪里是喜欢呢?明明不过就是觉得这般好玩而已。
就见月色下,袁惜朝不禁苦笑一声,席地而坐,将自己置身于漫漫荒草之中望着安静的湖面,眼神飘摇不定,不是随着漫天飞舞的萤火虫而转动。
“你是陪我玩累了吗?”百花结萝看着袁惜朝,这么一个七尺男儿就坐在了湖边,幽幽蔓草丛生,前几日又刚下过雨,难道他不怕脏了他的裙衫吗?
“小时候,家里穷,买不起灯油,为了读书,和几个相熟的小伙伴经常在夏日里捉了萤火虫偷偷带回家做灯研读。后来母亲知道我们私自跑到河边,就狠狠抽了我几个耳光,因为那河经常淹死人,而村里的人总说,那萤火虫就是河中死人的灵魂。从那以后,我们再也不敢去河边捉萤火虫了。”
月光如水,将两人笼罩,蒙蒙月色若轻纱一般将袁惜朝沈某深处的忧伤掩藏。“只是现在再捉这萤火虫却也没有人会再说什么了。”
百花结萝漫步走到他身边,蹲了下来,望着袁惜朝眼中的神伤,将他手中的布袋拿了过来,柔声说道:“也许真的是那样吧。那就让我们将所有人的灵魂都聚集在一起,这样我们便能找到自己的亲人了,你说呢?”
看着布袋中盈盈幽光,百花结萝淡淡的笑了起来。
听百花结萝如此说,袁惜朝没有再说什么,看着月下笑容淡若莲花的女子,心中升起了丝丝温情,“我送你回去吧。”
百花结萝点点头,起身将袁惜朝拉起。
夜慢慢,凉风轻舞柳飞絮,光影碧波月静明。花香逝去,芙蕖才露粉尖角,夜来随波荡荷田。
百花结萝只让袁惜朝将自己送到宝月楼外,袁惜朝看着宝月楼的牌匾,若有所思地说道:“原来你就是宝月楼里的那位姑娘。”
百花结萝不知他此话是何用意,也不愿多问,只道了别匆匆朝楼中走去。
“明日,你可还愿和我一起吗?”袁惜朝看着百花结萝远去的背影,不禁有些黯然,自己如何能和那位公子比?府里人尽皆知,宝月楼中藏着一位绝代佳人,是淮安王的兄长金屋藏娇于此,若真是她,自己还有什么可留恋呢?
百花结萝听袁惜朝如此说,回首,百媚丛生,“当然。”
回到楼阁里,百花结萝以为茗儿已经睡下,连灯都未点,便轻手轻脚的自己朝楼上房间走去,小心翼翼推开门,“吱呀……”尽量江门轻声关好,只怕吵醒了外屋里睡觉的茗儿。
“小姐!你怎么才回来,害得人家担心死了。”茗儿的声音悠然从身后响起,骇的百花结萝一阵心慌,果然是人吓人,吓死人。
“你个臭丫头,在屋里也不点灯,吓死我了!”茗儿听百花结萝如此说,急忙走至床前,将屋中残烛点燃顷刻间,昏暗的房间里便光亮了起来。
“小姐,怎么这么晚?”看着外面微风四起,茗儿将一件薄外套给百花结萝披上。
百花结萝没有回答,坐在桌前,随手倒了一杯早已经凉透了的茶水,一口饮尽,感觉心中一阵清凉。
想到今日发生的事情,忽然感觉身上一阵无力。
茗儿也做了下来,倒了一杯茶水,轻轻抿了一口,见百花结萝如此,不禁又问道:“小姐,到底何事让你如此疲乏呢?”
看着与自己对面而坐的茗儿,百花结萝又蓄满了一杯茶水,捧在手心,却迟迟不喝,良久,才听茗儿声音关切的说道:“这几日晋王也不见来了,难道是淮安王为难你了吗?”
百花结萝看着茗儿焦虑的样子,这个丫头和自己在一起倒是担惊受怕了许多次了,也难怪会这般,便说道:“没有,只是他竟然将皇太子引了过来。”
百花结萝轻描淡写的将这话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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