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过去

寒冬时节，也只有新年的热闹能将严寒稍稍驱散。

当薛川睁开眼时，自己却是已经站在了一条被飘雪覆盖的老街中。

薛川环顾四周，立刻意识到这就是南坊城的那些老街。

“过去重塑？精神记忆的投影再现？我现在是在那家伙的精神领域中？”

薛川自言自语道。

“这么看来，这个人皮灯灵应该是以精神干涉物质为主要手段，毕竟...可不是每个灾厄级的家伙都有这种精神力。”

薛川在这条老街上漫步起来，每一步迈出，都有轻微凹陷的触感，好似真的走在积雪之中，但是周围的景象又带着朦胧，给人一种接近现实的梦幻感。

这个时候，周围纷纷的大雪却是忽然凝滞在了半空中，恍若时间静止。

“你不是想要听个故事吗？”

一道清丽的女声在薛川身旁响起。

薛川毫不意外地回过头，看着面前这个青春灵动的少女，以及少女熟悉的眉眼，调笑道：

“九十多的人了，少女心还在呢？”

女子冷冷地看着薛川，并没有接话的意思。

薛川见状，摊了摊手：

“行啦，聊正事好吧。我没弄错的话，这里应该是那个灯笼的精神领域对吧？它为了保护你，在你还年轻的时候就将你们的精神领域逐步融合，这样一来，即便你的躯体老去了，也能继续生存下去。”

少女的神色微微泛起了波澜：

“他说的没错，你知道的东西可真不少。”

薛川嘿嘿一笑：

“我知道的多了去了...比方说，你的老相好的来历，还有它一直在躲避的那诶位......”

少女的面容愈发透露着忌惮：

“你就是他说过的那个组织的人吧？【黑莲】？你们的信息网到底有多庞大？”

薛川微微一笑，伸出手摇了摇手指：

“不不不，我可不是【黑莲】的人，只不过是互利互惠的友好合作关系而已...假如，你和你的老相好能够给予我超过【黑莲】所给予我的价值，那么让我帮你们对付他们也不是什么难事啊~”

正当少女准备开口之时，薛川却是忽然扭过了头：

“比起聊这些无趣的东西，我还是更想看看当年发生的一切。”

少女一愣，随后便点点头：

“如你所愿。”

随后，少女轻轻挥了挥手，周围的雪便恢复了正常。

大雪中，各家都亮着灯火，少有的还在外头跑动的人都只是小孩，手里提着灯笼，在熟人家中玩耍，或是打着雪仗，欢声嬉闹。

此时，在老街的一户人家中，有一个清秀的小脑袋怯生生地探了出来，扎着两条麻花辫，却是一个年级小小的小姑娘。

薛川哑然失笑：

“这不会就是你吧？”

一旁的少女点点头，眼眸中也是有着回忆的波澜：

“就是我，那个时候我刚刚过完八岁生日。”

薛川啧啧不已，于是走上前去，蹲下身子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个小姑娘。

小女孩探头探脑，向着老街远处张望着，似乎并不能看见面前的薛川。

少女看着薛川这样盯着过去的自己，也是有些别扭，忍不住问道：

“你看这么仔细做什么？”

薛川随口道：

“我想更全面地理解‘岁月是把杀猪刀’这句老话。”

轰！

少女身上爆发出了强烈的气场，满面羞怒：

“你想打架？！”

薛川头也没抬：

“冷静~冷静~就算我想打架，你家那位也不会让你动手的。”

少女一愣，这才稍微收敛了怒气：

“你最好注意你的言行。”

薛川懒散地应了一声，随后透过开着的门口看向了小女孩身后的院子。

“这就是你的家吧？看起来在那时也是家境不错的一户了，书挺多的，你父亲应该也是个读书人，只是看起来和你家的长辈好像有些不合啊...上门女婿？”

薛川随便扫视了一眼，就做出了大概的判断。

少女的眼中有些惊讶：

“的确。我父亲的父亲是个赌徒，很早就败光了家产，后来我父亲的母亲积劳成疾，也是不久就病死家中。我父亲后来外出求学，也有些学识，也正是因此结识了我母亲，但因为我父亲家境的缘故，我母亲家里一直不看好他。”

薛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寒门学士的通病，读了书便带着一身讨厌的傲气，自觉不应向权贵低头折腰，但是实际上注重的都是一些没必要的小事。若我想的没错，你小时候父亲对你应该蛮严格的，想要将你也培养成富有底蕴的人，以此作为抗议你母亲家庭那一方的表态。相反，你母亲应该是温婉的性子。”

少女沉默了片刻：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你说的没错。”

薛川点点头：

“所以，这个时候的你看起来是想出去和同龄人玩耍，而且应该没有通过你父亲的批准...是什么要求呢？背完书练完字才能出去玩？这不是鲁迅的童年生活剧情吗......”

看着薛川思维越来越跳脱，少女也是插嘴道：

“你为什么要去分析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薛川笑了一声：

“个人爱好而已。”

少女闻言冷笑一声：

“鬼才信！”

薛川诡异地一笑，并未出言解释，而是继续看了下去。

站在家门口的小女孩确认了一下自己的父亲没有发现自己偷偷溜走，随后便自语道：

“只是出去一下下...没问题吧...”

然后，这个小女孩便小心翼翼地迈出了家门，手里还提着一个黄色的灯笼，打算去找那些和她一般大的孩子。

薛川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打量着她手中的黄色灯笼。

一旁的少女冷冷道：

“不用看了，那就是个普通灯笼。”

薛川恍然大悟：

“我就说嘛，怎么还能变颜色的！还在思索为什么不变成绿色而要变成红色...”

少女闻言，也是被薛川噎得一时无语。

二人跟在小女孩身后，少女则是在一旁做着解说。

“那时候他们带着我去了南坊城的一口枯井，大家都在那捉迷藏。”

少女神色平静地指着不远处的一口古井。

“那时候我躲在井口边上，一直等着我的同伴来找我。”

少女继续叙述道。

薛川凝视着躲在古井边的小女孩，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问道：

“你的那些同伴，都不见了...对吗？”

的确，不知从何时开始，小女孩的那些同龄玩伴一个接一个地消失，而薛川也无法察觉发生了什么。

少女点了点头：

“在我的记忆中，他们消失得悄无声息，因此过去重塑也只能重塑当时的诡异，而无法记录发生了什么。”

薛川微微颔首，继续观看了下去。

小女孩在雪中等了很久也没有什么动静，便不安地探出了头，想要去寻找自己的玩伴。

“他们都去——”

下一刻，在薛川的注视下，小女孩的身体忽然不受控制地栽倒了下去，直接坠入了井中！

薛川偏过头：

“什么情况？”

少女神色如旧：

“是阿城做的。”

薛川很快反应了过来：

“那个灯灵？”

下一刻，场景迅速变化，薛川二人便置身于那古井之中，和摔在地上陷入昏迷的小女孩待在一起。

“因为掉进了井里，所以外界的场景无法重塑了....”

薛川也是明白场景变换的原因。

少女蹲下身子，看着依旧没有苏醒的自己，似乎有些怀念。

薛川左右看了看，随后便挑了挑眉毛：

“那个...请问——”

“不是。”

少女知晓薛川问的是什么，便直接回答了他的问题。

在小女孩不远处的地上，正摆着一个残破的红色灯笼。

“所以那是过去的...阿城咯？”

薛川有些好奇。

少女点点头：

“阿城之所以把我拉入井中，就是为了让我躲避外头那个东西。”

此时，一种诡异的阴森感在井口浮现，虽然外头仍旧是苍白的天空和纷扬的雪花，但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诡秘气氛却是弥漫了开来。

“因为当时的我已经昏迷，因此场景都是我自行重建的，实际发生的一切只能通过我重塑的感受来了解。”

少女补充道。

薛川眯起了眼睛，盯着井口，轻声道：

“有个东西在外面。”

少女点头：

“不错，的确有个东西——我也是后来才知晓。”

薛川歪了歪头：

“很熟悉的气息......啊，想起来了.....”

少女一愣：

“嗯？想起来什么？”

薛川露出了冰寒的笑容，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在不断涌现：

“真是怀念啊...多少年前的老对头了——鬼差！”

.....

回到了12区休息室的秦慕，也是再度抽出了书柜中的《古孽》，随意翻阅了一下后，便在其中的某一页停住了视线，随后便轻声念起了上面的文字来：

“【那绵延至无尽遥远处的石桥仿佛有一种诡异的吸引力，让薛川在看到它的第一眼便难以再移开视线，只觉心头一阵恍惚，便涌起一股想要循着那石桥上的斑斓灯火，去往那无尽遥远的未知的欲望。】......”

“阴曹地府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吗？”

秦慕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