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学?辩经会?门生?”
秦舞阳一脸的问号。
小丫头说的这三个词他都懂,但这些跟他一养马的有什么关系?
“笨蛋,就知道养马,我问你,各地的学馆归谁管辖。”
姬柔这会倒是不着急了,慢条斯理的闻道。
“天下的学馆哪个不归稷下学宫管辖,你问这个作甚?”
秦舞阳白了姬柔一眼,这小丫头刚才还急吼吼的,这会却不急了,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燕京学馆隶属稷下学宫,但毕竟地处燕京,栗家势大,你就算通过了入学考核,成为学馆正式学生,也难保平安,不过,昨日燕王摆驾,竟然出城十里亲自迎接贵客,这贵客你知道是谁吗?”
姬柔眯着眼睛笑道。
“什么人能让燕王亲自出城十里迎接?这人的面子也太大了吧。”
秦舞阳还真想不到这燕国有什么人能让燕王出城相迎,毕竟是一国之主,身份尊贵,就算同是国君,也没有出城十里相迎的道理。
姬柔白了秦舞阳一眼。
“瞧瞧,孤陋寡闻臭牛,听着,此人正是天下闻名的大儒,夏黄公崔广,他老人家与东园公,吴实先生,霸上先生并称商山四皓,这几人都曾是周天子的帝师,现在是稷下学宫的圣贤院的副院长,天子帝师,燕王乃诸侯,你说要不要出城相迎。”
姬柔小姑娘想着,秦舞阳这家伙也是命不该绝,一尊大儒不但可以稳固气运,更能镇压妖邪,明察秋毫,如今亲临燕京学馆督学。
栗虎想燕京城里杀一个通晓经义,而且战力堪比武师的青年才俊,那是万万不敢的。
姬柔接着说道。
“往年稷下学宫派来监督考核的督学一般都是各家选出的门人高徒,今年居然是夏黄公亲至,有他这尊大儒镇着,别说一个栗虎,就是兵圣王翦来了也得自称一声晚辈,他在燕京,栗虎没胆子妄害无辜,否则今早,以他的性子怎么会对你忍耐再三。”
“难怪栗虎那家伙只是再三逼问,却迟迟不愿动手杀我,原来是有这样的大人物在学馆镇着,学馆乃是读书养气,安静祥和之所,一旦出现杀戮必然逃不过大儒的法眼。”
秦舞阳无奈一笑,这夏黄公若是早两天到,栗虎只怕也不敢在医馆门口当众谋害秦舞阳·····
“老先生今日在文星阁举行辩经会,考察学生功课,若是表现出众的,还有机会拜入先生门下,凭你的笨样呢,我也不求你能成为他老人家的门生了,不过只要你在辩经会上露个脸,哪怕答的驴唇不对马嘴,也能在学馆众位先生面前留个印象,对日后也大有裨益。”
想到这节,姬柔也彻底放心了,随手将装着金子的布袋拿了回去。
“这一袋金子不知道能救多少饥民,给你这臭牛太浪费了,我收回啦,还有,五天之后前往边地,你可得老老实实的给我当随从,什么时候把本姑娘的救命之恩还清了什么时候放你自由···”
“·····”
秦舞阳心里忐忑,大儒夏黄公举办辩经会,他那点中学课本上鸡零狗碎的知识不知道能有几分把握。
“又发呆,跟笨人说话就是累,还不快走,辰时已到,再不走可没位置了。”
姬柔揪了揪还在睡觉的大白,冲着秦舞阳催促道。
··········
燕京学馆地处燕都东面。
占地千亩,从大门进入,里面飞檐斗拱,屋舍林立,庭院无数。
讲堂,校场,演武台,饭堂,马厩许多建筑层层叠叠,千回百折,外人进去,肯定要迷路走不出来。
学馆的位置,将整个燕都东面上风上水的地块尽数占据,地势甚至超过了皇宫,其地位之高可见一斑。
内院文星阁。
“咚...咚...咚”
塔楼的晨钟敲了九响。
天色大亮。
“吱····”
两个门子装束整齐,打开了文星阁的红木兽头大门。
等候多时的学子们鱼贯而入,三五成群的甚是欢喜。
稷下学宫的大儒亲至地方学馆,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夏黄公号称商山四皓,曾是周王帝师,对经典的讲解必定一针见血,哪个学子不想闻听圣道,沟通天地元气,一飞冲天。
天下习练武道的青年俊杰如过江之鲫,武艺超凡之辈也绝不在少数,但是能文武双全的则是凤毛麟角,又有哪个学子不想一尝平生夙愿,受世人景仰。
众人加快了脚步,人人都想抢先坐到前排的好位置。
文星阁是是一座高大的圆顶广场,雕梁画柱,气势恢宏。
这里是专门供先生讲经和学馆子弟辩论交流之地。
广场中间是一方古朴的桌案。
案前,跪坐着一位身着青色紫竹袍,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的老者,他双目微垂,呼吸平静,似乎是睡着了。
周围的圆形台阶上坐满了从各地赶来的学生。
燕都近万名青年才俊全都汇聚于此,无论是皇室子弟,豪门望族,或是寒门学子,不分身份贵贱皆可听讲。
“肃静,肃静!诸位学子,我燕京学馆自建立以来,除了二十多年前赵国兵圣李牧,受邀前来讲学,这些年来再无贵客莅临,今日吾恩师夏黄公亲至,汝等何故如此喧哗!再有吵闹者,杖责四十!”
季环先生乃是燕京学馆馆长,早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一席素净的白色长袍,头戴四方冠,身形瘦高,精神爽朗倒像是中年。
夏黄公不仅是稷下学宫的大儒,更是他的授业恩师,如今亲临燕京学馆,他可是比谁都激动。
可见场内人声鼎沸,吵闹不休,身为弟子他哪里坐得住。
这近万的学子们全都盯着场中的恩师,有的竟然还指指点点,简直是无礼至极。
“呼····”
学生们一听馆长发怒,要动用杖刑,纷纷捂住嘴巴。
演武堂长风先生的四十脊杖下去,管你是钢筋铁骨,铮铮武师,保管叫你皮开肉绽,骨断筋折。
一时间,学馆里鸦雀无声。
“那老人家是不是睡着了?”
秦舞阳坐在广场的最外面的木栏上,两人紧赶慢赶还是来迟了,无奈只好远远看着。
“闭嘴,没看见季环先生发怒了,待会铁棍打到你身上,你就变死牛了。”
“·····”
秦舞阳老老实实的捂住嘴巴。
不过他心中疑惑。
自从一夜之间连跨修行三境,直达养气境以来,便能对周围的元气产生模糊的感应,不管是人还是动物,自身的元气和周身都一直处于流动状态,一般来说,境界越高深,身体对元气的吸引力越大,身体周围的元气流速也就越快。
而情绪波动越大,元气流速也会变快。
大白在睡觉的时候,它周围的元气流动的就缓慢,而栗虎那帮家伙想动手伤人,怒气勃发,周身元气的流速就变得很快。
而场中间的老者,他远远的偷看,却发现他身体周围的元气竟然完全静止,没有丝毫波动,这绝不像个活生生的人应该表现出的状态,反而更像一块石头。
不过下一刻,秦舞阳便知道了,这位当世大儒绝对不是石头。
夏黄公眯着眼睛朝场中扫视一圈,当看到后排没有座位的秦舞阳时,目光略略停留了片刻,但就是这片刻的停留,却让他感觉三魂七魄都要从天灵盖里飞出去一般,恐怖至极。
秦舞阳距离广场中心相隔超过几乎二十丈远,可仅仅是那几眼偷看,就让他感觉全身冰凉,如同坠入冰窖一般,在这双眼睛下仿佛自己是透明的,没有任何秘密可言,更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心思。
“恐怖,这是一尊神,有他镇压,怕是再厉害的魑魅魍魉都无所遁形!不过儒门的老先生居然会让人如此心惧,倒是有些奇怪。”
秦舞阳喃喃说道。
“燕京学馆众学子起立!行三拱手礼!”
季环馆长率先起立,高声说道。
“拜见夏黄公!”
众人纷纷起立,齐声道。
“······”
场中的老者毫无动静,只是稍稍耸了耸肩,胸前的长须微微动了动,似乎是风吹的。
“拜见夏黄公!欢迎老先生莅临燕京督学!”
众人面色怪异,高声再拜,声振屋瓦。
“·········”
“呼哧,咳咳,都来齐啦,咳咳,坐坐坐,都坐都坐,阿环,说了让你等孩子们到齐了叫我,你耳聋啦!”
老头似乎是被众人吵醒了,醒来后下意识的冲着馆长吼道。
“恩师,学,学生知错了,学生不知道您刚才神游太虚,学生知错了。”
季环先生闻言惊恐,他低头俯在案前,狠狠的咽了口吐沫。
他六十多的人了,身为燕京学馆的馆长,在众多弟子面前如此促狭,实在是有失师长的威严,不过恩师发怒,他大气都不敢喘,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
在坐的近万学子也是看傻了,这位当世大儒夏黄公简直是百无禁忌,在万人注视下居然能安然入睡,而且还把平日里威严无比的季先生训得跟个鹌鹑似的······
“哈哈哈,孩子们,别紧张别紧张,老头子不是凶你们。”
夏黄公见一众学子们目瞪口呆的样子,笑得是胡子乱颤,连连摆手,又指了指俯在案前的季先生说道。
“阿环这小子五十年前拜仁入我门下,是众师兄弟里面最笨的一个,所以后来荀夫子才命他来燕地做个学馆先生,诶,不过想起老夫小的时候,鬼谷先生在堂上授课,我们何尝不是也在下面吵个不停,跟你们现在啊,是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哈哈哈。”
“···”
“臭牛,你怎么又发呆,你看这老先生,真是有趣,咱们这么吵闹他都能睡得着。”
姬柔小姑娘本以为当世大儒是个严肃到古板的老学究,没想到却是如此的慈善和蔼老头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老先生绝不是睡着了。”
秦舞阳嘴角微微抽搐。
场中的老者一开口说话。
刚才那种被人窥视,无比阴冷惊惧的感觉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沐春风般的温暖。
这是两种完全截然相反的气质,而当世的大儒哪一个不是内圣外王,正气凛然之辈,定然不会表里不一,否则不但成不了大儒,反而会阴阳不调走火入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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