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装睡的人

方文坐在街边休息，大热天的几乎没有客人。

现在这个时间段内，大家都不喜欢出门。

有钱人在家里或办公室吹空调，太太小姐们喝着冰镇饮品打麻将或者午睡，苦力依然挥汗如雨……

无论如何，生活总要继续。

几辆车子肆无忌惮的在街上飞驰，方文知道那是政保局的车子后面跟着特高科的车子。

看这样的架势，肯定是抓人。他已经习惯了，像这样的场景每隔一段时间总会上演。

他缩了缩身子，静静的看着。

大街上一片混乱，许多行人纷纷躲避。遇到这样的事情，躲都来不及。

如果被认为是抗日分子，不死也得扒层皮。

生活在这样的时代，人命其实很贱，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活着，或者说是苟且偷生！

车在庆丰书店门口停了下来，不到一分钟特务们就把书店包围得严严实实。

“抓活的，一个都不许放跑了！”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子冷冷的看着书店。

方文知道他，黄觉，政保局行动队队长。专门对付抗日分子，手底下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鲜血。

他的名声在上沪那是小儿止苦，鼎鼎有名的大汉奸，日本人的走狗刽子手！

几个特务拿着枪冲进书店。

“砰砰……”

里面枪声响起，看热闹的人四散而逃，热闹的街面顿时冷冷清清。方文也拉在车跑到远处，然后在人群里观看。

十分钟后枪声停止，一个特务走了出来。

“报告队长，里面有三个地下党全部被击毙。兄弟们死了两个，受伤四个。缴获电台一部，还有一些没有销毁的文件！”

黄觉冷着脸走了进去，书店里一片狼藉。

看了看死去的地下党，拿起残留的文件看了看。

“全部带回去，给我仔细搜查，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半个小时后，五具尸体被抬了出来，大家议论纷纷。

“没有想到赵老板居然是地下党，我昨天还去他书店买书呢！”

“怎么就这样死了！”

“哎，这年头人命如草芥啊！”

……

大家议论了一会，看到特务出来了就散了。

和抗日分子沾边，那是要掉脑袋的。

现在上沪哪天不死人，大街上很乱，每天有多少尸体被沉江。

日本人耀武扬威，汉奸狐假虎威，特务当街杀人，小市民战战兢兢……

一些人当了汉奸得过且过，或者富贵荣华。一些人拒绝抵抗，然后死在枪口之下。

对于这个时代，方文有些看不懂了。

他知道大家都想活着，只是一些人想活得有尊严，一些人随波逐流或者助纣为虐。

而他恰恰是随波逐流的小卒子，饱受压迫没有尊严！

……

其实庆丰书店老板人不错，以前方文拉过他几次，每次都给五角钱。他甚至还在书店买过书，老板还给他打过折。

可惜现在的老板已经是一具尸体了，活生生的人就这么走了！

死在自己同胞的枪口之下！

看了看尸体，方文拉着车离开了。那些特务自己不想招惹也招惹不起，他只是一个努力活着的车夫！

方文把车停在和平饭店门口，现在是用餐时间，这里非常热闹。

在里面吃一顿饭需要几十个大洋，自己一年也挣不了那么多大洋。

以前父母带他来吃过，自从父母死后他再也没有进去过了。

来这里吃饭的人都西装革履，花枝招展。有人在流血牺牲，而这里一片安乐繁华。

每个人都面带微笑的走进去，然后满足的走出来。方文有些怀疑，这就是太平盛世吗？

太平吗？

有人在流血，有人在享受，而他在苦苦挣扎，仅仅为了一日三餐而奔波。

……

方文拿着报纸认真的看着，上面一片和谐，什么大东亚共荣。都是一些鼓吹和粉末太平的文章，或者是日军节节胜利，国军节节败退的消息。

方文看了看然后把报纸扔在桌子上。

“大哥，日本人的报纸有什么可看的，都是一些鼓吹和往脸上贴金的东西！”

“大哥，知道汉奸李冠希吗。被锄奸队杀了，真活该！”

“李冠希，上沪市副市长，日本人的走狗当然知道了。那个什么报纸上都把他列为汉奸了，当然知道了！”

方武高兴道“就是他，昨天被锄奸队杀了，真解气！可惜的是那家报社被查封了，听说还死了人，都是小鬼子造的虐！”

方文叹息了一声没有说什么，现在这个世道，他有些看不清楚。

日本人来了，有些人坚决抵抗，有些人得过且过或者干脆缩起头过自己的小日子，有些人干脆换了一个爹当上了汉奸，有些人更是助纣为虐……

该打仗的依然在打仗，该发财的依然在发财，该为一日三餐奔波的人依然奔波。

看着沉默的方文，方武道“大哥，你认为我们应该怎么办？”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应该一辈子拉车吗，一辈子做穷人？”

方文道“有想法了？”

“没有，我是觉得我们不应该一辈子拉车，一辈子受穷！”

方文点头“是大，在上沪遍地都是有钱人，为什么我们就不能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呢！”

方武兴奋道“我就说嘛，大哥不应该和我一样拉黄包车。大哥是文化人，应该体面的生活！”

方文没有反驳，当初的他得过且过，做什么都无所谓。工作也只是为了生活和麻痹自己，但是现在的他已经看开了。

这是一个吃人的社会，大家都脑袋都別在腰带上。没有看见副市长都被杀了吗，像他们这样的小人物，说不定哪天就死了，保证无声无息。

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法掌握，既然这样，那还有什么不能失去的呢！

“是该好好想想了，总不能就这样混日子。”

方武兴奋道“大哥想做什么，自己做生意还是找一份体面的工作”？

“还没有想好，你想做什么？”

“我想把兄弟们联合起来，不被别人欺负，让大家过上好日子！”

方文惊讶道“你想混帮派，我跟你说帮派太危险！”

方武摇头“我没有想那么远，只是想把大家团结起来，让大家的日子过得好一些罢了！至于危险，上沪哪天不死人，这几年弟兄们也死了几个，已经习惯了！”

方文想了想“也好，把大家团结起来，至少这样不会被别人欺负。”

方武道“对，至少不用每个月上缴费用，受三麻子的剥削！”

“好吧，我们好好想想，然后计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