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引子

母亲去世了。我又来到长江边。

闭上眼睛，江水如天河缥缈，又仿佛慈母手中线，缝合游子褴褛的衣衫……

母亲在波浪间微笑，让我像她一样宁静从容；让我重回元初，认祖归宗。

“年来战纷华，渐觉夫子胜。”孔子今天哭过，就不再唱歌；而我躲进江津四面山，默读《诗经》：“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南山烈烈，飘风发发”；不如去烈日下放逐自己，从荒草废墟间，采风采花。不如学一学“王祥卧冰”；或钻进鱼嘴，循着水里钟声，寻找江枫渔火；不如去木洞钻木取火……

我在山中沉思默想，四面山轻声应和——

你从石头里重生，身披盔甲；

头顶光环，如明月尚未落下，

经停你的思想，又被野草缠绕，

让你和石头一起冥想，想出莲花。

江水渗入我的岩壁，呈现前世繁华；

你在江上旅行，我在壁上生花——

我来安慰你，你就不再孤单；

你来摘取我，我就带你回家——

我在家里等你很多年，

我的脸上已盖满草木，

只等你来浇灌、轻抚——

我不会忘记你的恩情，

一如你也没有忘记，

这一切的一切，

都是我曾赐予你的——

我停下脚步，回望红尘；

你加快脚步，追逐往生。

往生不可追，前世难回；

我们彼此相望，风尘仆仆的旅程

就连在一起。心连在一起，

血脉连在一起；莲花处处，只一个根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