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墨》莫子于

“母后母后，父王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因为皇帝只能有一个呀。有了玄心，子于你就不被看重了。”

“可为什么我不能做皇帝？”我有些疑惑的看着母后。

“因为你的父皇还在，玄心也还在。所以你不能当皇帝。”母后微笑着，伸了伸手，想要摸一摸我的脑袋。

“母后我在这。”我抓着母后的手放在我的头上，看着母后眼睛上的丝带，沉默着。

满天的樱花飘落着，这种粉红色的小花散发着非常好闻的味道，也是母亲最喜欢的。

但，她看不到。

陪着母后在落樱树前站立了良久，直到我的腿都有些麻木了，母亲才开口。

“以后呀，子于要坚强啊。”

母后蹲下将我抱在怀中，轻轻的磨蹭着我的额头，眼角滑出来的泪水滴落在我的脸上。

“母后你怎么了……”有些手忙脚乱，我并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没事。没事。”

落樱树下，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母后。

那一年。我6岁。

两年后，没有了母后的陪伴，我过得有些孤独。

宫里的生活也没有之前母后在的时候那么开心，不时的有人对着我指指点点。

但总归还算是过得去。

又一年，我9岁了。

学堂里的知识让我晓得了很多的道理，但我还是很想母后。

我找了很多的地方，问了很多的人。

但宫内所有的人都对此避讳不以，根本不敢回答我。那些已经在宫中呆了好多年的公公在我问他们的时候只是一个劲的对着我磕头，却是一个字都不敢说。

我知道，母后的消失不会简单了。

我买通了一个叫林小政的小太监。

终于我明白了一切。

母后被父皇杀了。

原因是父皇'找到'了母后是敌国的奸细证据。

我突然有些想笑。

一个活了几十年的一国之君，竟然也会这么武断。

夜晚。瓢泼大雨。

我提着酒，来到了落樱树下祭奠母后。

因为母后的尸首已经被火花，洒在了官道上。

我喝得酩酊大醉，哭的稀里哗啦。

我一边笑着，一边哭着。

笑自己，母后死了三年我才知道。

哭母后，竟然就这么白白失了性命。

大雨还在下。

我重重的对着落樱树下磕了几个响头。

我会做皇帝的。

又一年。我10岁。

事情终于是败露了。林小政被五马分尸。

我被当做了和鲁国谈判的筹码。

但幸好没有人知道我和别人做的交易。

最后看了一眼我的玄心哥哥和我的皇帝父亲。

我笑了笑。

我被送到了鲁国。

被关在皇宫里已经五六日。虽然并没有限制我的自由，但我知道，如果我触摸一些底线的话，会有很大的麻烦。

我坐在落樱树上，呆滞着目光。

“哎？你叫什么名字呀？”一个小丫头插着腰，趾高气昂的对我问着。

我没有回答她。

她说她是鲁国的公主，叫做仟雨。

虽然没有说话，但我记下了这个名字。

因为相比大人来说，小孩子总归是更容易被利用的。

但我并不知道该如何跟她相处。

每年都有桀国的人来找我，但没有人知道，我已经有了一些属于自己的人，尽管他们并不起眼。

但我相信，他们总归会有发光的那一天。

两年了，夜晚在学习中度过，白天则是呆呆的坐在落樱树上休息。

也许我天赋异禀。不过两年。鲁国藏书阁再也没有我可以学习的了。

我思想着，成为皇帝，总归是要有防身的本事的。

我拿着木剑笨拙的练着。恰巧仟雨又来了。

她夺过我的木剑，使了一套看起来非常厉害的剑法。

我思绪转动，立马跪倒在地。

“先生教我。”

果然不出所料，这个小丫头很容易就答应了我。

但很讨厌的是，她叫我小莫子。

我冷着脸，并没有多少表情。

三年一晃而过。我已经十五岁。

我悟出来一套非常厉害的剑法。

也成为了一位高手。

又一年。我16岁了。

我依旧练着剑，冷着脸。

因为皇帝是不能太过亲近任何人的。

“我要成亲了。”

仟雨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回答道。

“我要你带我私奔，无论去哪里都好。”她对我笑着，眼睛眯成了月牙，流着泪。

“嗯。”我不知道什么样的情绪在我心里发酵。但6年的时间，我可能真的是喜欢上这个丫头了吧。

但我还是要做皇帝。

不仅为母亲。也为了我。

我和仟雨的私奔理所当然的失败了。她被关进了乾元宫。

又一年。我17岁。

桀国来人将我迎接回国。

我的皇帝父亲和我的玄心皇兄都在不知不觉中死掉了。

无奈之下，也只能由我来当皇帝了。

回国之后，我很快掌控了全国。

多亏了我的剑法，我刺杀了好几个国家的皇帝和皇子。

不过几月的时间，便有大量的国家被我吞并。

但想要成为强国，没有那么简单。

又两年。我19岁。

不过两年。桀国便在我手中变得强大起来。

但我需要别人的帮助，我需要一个谋士。

正巧，吴川之地有一个非常有名气的人。

我率领大军，轻而易举踏平了一个山贼的山寨。

那是个很儒雅的男人。

理所应当，慕白成为了我的军师，为我献计献策。

又两年。

在我桀国和霁国之外，只剩下了鲁国。

仟雨要成亲了。

我有些沉默。

可能这是我第二次为一个女人去做些什么吧。

第一次为我的母后成了皇帝。

第二次为仟雨搅黄了她的亲事。

我封住了她的穴道。杀了在场的所有人。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乾元宫。

我头一次换上了笑脸。用着温柔至极的声音和她说着话。

“滚！”她拔出发簪，直直的插入了我的胸口。

“嗯。”我不能理解，为什么会这样。

但我没错。皇帝是不可能犯错的。

内力护住心脉，我跌跌撞撞的走了出去。

我为此修养了半年。

朝臣们在商量如何处理她。

刺杀皇帝的，没有人可以活下来。

我沉默着，询问了慕白，有什么办法可以成为唯一的皇帝。

他说。

山海墨。

山海血脉，《岁子语》开篇，我自然熟悉不过。

第二天朝堂之上。我宣布了这件事。

仟雨。山海血脉。破霁奇兵。

满朝沉默。

但没人敢质疑我的话。

因为我是皇帝。我说什么就是什么。错的，也只能是对的。

十年恍然如梦。我29岁。

桀国，霁国。大战在即。

我召见了仟雨。

最后她笑着哭了。只留下一句。

“谢陛下！”

我召见了慕白。

最后他大笑着走了出去。只留下一句。

“自有定夺。”

我愤怒极了。却也没什么办法。

山海血脉。不过是我扯出来的幌子。哪里来的什么山海血脉。

如果真的要让仟雨如何，我自然不可能答应。

我喜欢她。十几年了，依旧喜欢。

为母后做了十几年皇帝，我想，也应该为仟雨做些什么了。

我离开了桀国。去找岁子。

因为岁子是最博学的人。一定会知道的。

但岁子只是让我等。我不知道他让我等什么。

忍无可忍。我走了。

没有山海血脉。霁国，我照样能灭！

没人可以阻止我。

回国路上，我被墨流沙阻击，但不过是一片土鸡瓦狗罢了。

但我却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

比如慕白是霁国的皇子。比如仟雨真的有了山海血脉。

我不敢停留，马不停蹄的回国。

可最后却没赶上。

眼前的这个男人跟我十几年了。

这天下说有他的一半也不过分。

但他却让我最喜欢的女人去死了。

我杀了他。

血染红了我的长袍。

雷声滚动，仟雨也消失了。

我有些迷茫，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母后走了，父皇被我杀了，皇兄被我杀了，慕白被我杀了，仟雨也为我而死。

我罕见的哭了。

第一次在二十年前为母后。

第二次在二十年后为仟雨。

我和仟雨举办了冥婚。

活着不能在一起，死也应该在一起了吧。

桀国没了任何敌人。成了唯一的国家。

我也成了唯一的皇帝。

但我终究是没有娶亲。

而是举国上下找了一个笑起来很好看的小男孩作为皇子。

因为仟雨喜欢我笑。

而小男孩的笑，和我小时候很像很像，就是这么简单而已。

百年一晃而过。

我129岁。大限将至。

床上。

我的呼吸越来越弱。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恍然之间。

仿佛看到了那年。

落樱树下。

一个小男孩对着一个小女孩跪下。

“先生教我。”

干涩的笑着，我说出了这句话，再也没了声息。

……

红尘往事随风。

千载江山不易。

《山海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