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河岸。
刘春来抬头看了看色彩更重的乌云,又看了看三条在宣河上停泊的冲锋舟,牙齿狠狠的咬了咬。
他不知道刚才那个家伙说的话是不是真的,既然他让老警察去找船下水了,多半是信了。
在如今这个当口,他除了死马当活马医,还能怎么办呢?
与此同时,他的心里也开始计较起和刚才那个家伙的身份来。
如果这里没有尸体,那么自己这身警服,怕是保不住了;但是,如果这里有尸体,那么那家伙是怎么知道的?
想到这里,刘春来突然觉得,自己的警服和前途,竟都交在了那家伙的身上。
“真是可怕”,刘春来嘀咕了一句。
“啪嗒”,一滴雨点落在了刘春来的耳朵上,一阵凉意随即被神经捕捉,传进了大脑。
他抬起头,一滴雨直接砸在了他的脸颊上,随即顺着他脸上的沟壑滚到了下巴尖上,吊了一会儿,又落在了地上。
风止了,雨该落了。
一个小警察急忙给刘春来拿来了伞,却不想他直接将小警察推开,眼睛紧盯那三条冲锋舟,心里一阵打鼓。
雨点开始密集起来,周围一阵嘈杂,乱的如刘春来的思绪一般。
大檐帽接了一些雨,汇在了帽檐上,又不堪重负的落了下去,一路经过拧在一起的眉心,又经过高高鼓起的咀嚼肌,最后落在了手腕上,慢慢滑向手心,却被四指挡住了去路。
拳头握得紧,分毫不能渗透,只得顺着手指间的沟壑前行,这才落地。
“找到了!”
这一声喊,穿过渐密的雨幕,摒除嘈杂的雨声,清晰的传进了刘春来的耳朵里。
刘春来手一松,雨水顺着手心到了手指尖。
“滴答”,落地了。
宣州市,刑警大队,会议室。
刘春来难得不再锁眉。
伸手挠了挠头发,将最后一口烟抽完,吹了吹手腕上落下的烟尘,把烟蒂归结在烟灰缸里面。
“得了,都别杵着,说说各自的进展吧”,刘春来一边揉脸,一边说道。
扎着马尾,一脸严肃的女法医看了周围警察一圈,第一个站了起来:“死者外伤五处,皆是四肢和头颅与躯干连接之处,砍创面,创面整齐,应该是一刀砍断的”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警察表情都变了,尤其是刘春来,脸上更是一抽。
去年有个杀猪的屠户,因为小事屠了邻居家一家,对方家里的男丁更是被数刀斩断了头颅,现场惨不忍睹。
一个身强力壮,并且杀猪数载的屠户,断人头颅尚且需要数刀,可想而知一刀断人头颅和大腿的家伙是多么的恐怖。
女法医继续说:“我们做过计算和比对,凶手应该是使用一把长度在一米以上的宽刃刀,借助挥舞的惯性,做到一刀断股”
“另外,在死者的脚底,我们发现了一些破皮,在其中找到了一些黑色的颗粒物,已经送去技术组检测了”
“这是我能解释并推测的”
女法医顿了一下,将手中的文件夹打开:“接下来,就是我不能解释的”
警察们不知道女法医这是什么意思,左右开始议论起来,嗡嗡声不绝于耳,惹得刘春来皱了眉头。
“都闭嘴!”
刘春来对着女法医扬了扬头,示意女法医继续说。
“第一,尸体在水中已经浸泡了至少三天,但是丝毫没有浮肿的痕迹,看起来就像是刚刚死去一般”
“肌肉组织没有僵硬,依旧鲜活,没有任何的腐烂的迹象”
“第二,尸体的血液没有凝固,也没有形成尸斑,却是匀速的慢慢流失,就好像破伤风一样”
“第三,死者的伤口处,七窍,甚至身上都没有聚集哪怕一粒泥沙,非常的干净”
“第四,死者面容安详,四肢手脚都很自然,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技术组那边检测过胃部残留和血液样本了,没有麻毒药剂的成分”
“死者在被杀害的时候,在没有药物控制的情况下,没有挣扎,甚至···”
“甚至感受不到痛苦”
女法医说完,将手中的文件夹递给了刘春来,坐下了。
警察们顿时炸开了,嘈杂的议论声更大了,已经有好几声“这不可能”,传进了刘春来的耳朵里面。
刘春来何尝不知道他们的心思。女法医说的这些话,明显违背最基本的尸体常识,与他们一直接受的信息抵触,他们如此说话,也在情理之中。
若不是刘春来打捞尸体的亲眼所见,怕也是不信的。
刘春来敲了敲桌子:“都闭嘴!”
转而看向了一个脸颊消瘦的警察:“老李,怎么样了?”
李警官扶了扶帽子:“死者的身份,我们查到了,‘资料库’里面有,指纹对上了”
“死者名叫程颐然,二十四岁,某中专辍学,一直没有固定工作,之前因为卖淫,三进派出所,案底很厚”
“我们已经去过她的出租屋了,很杂乱,没有指向性很强的线索,整个屋子除了到处堆放的衣服和化妆品,就是落在地上的垃圾了”
“她租住的地方算是一个中档小区,安保措施还不错,保安证明她在四月十六号二十点左右出了小区,往春美步行街的方向走了,监控也证明了这一点”
“根据保安说,当时下着雨,但是程颐然却并没有打伞,光脚淋着雨走的。当时保安还提醒她的,但是程颐然没有理保安”
“之后在春美街上了一辆出租车,一直到了案发地附近,那边监控较少,没办法追踪,但是可以确定她最后是冲着宣河走的”
“另外,法医那边给我们的黑色颗粒,我们鉴定过了,是沥青渣滓”
刘春来点了一支烟,提起笔,在笔记本上写道“程颐然,光脚淋雨出门”,而后在后面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老警察没等刘春来说话,接过技术组的话茬,继续说了下去:“程颐然开销很大,没什么存款,按照目前掌握的情况,基本可以排除为财杀人,但是情杀仇杀还真不一定”
“她接触的人不少,尤其是异性,按照刚才老李说的她临死前的状态,貌似是为了赴约,具体是怎么个情况,我们还要继续摸排才能进一步判断”
“老刘,程颐然接触的人实在太多了,我们外勤这点人确实不够,你看能不能···”
刘春来点点头:“我会向常局说明情况的,连同本次的汇总报告一起交上去”
“行了,就到这里吧,都散了”
警察们纷纷合上笔记本,将帽子戴好,起身往外面走。
刘春来却又补了一句:“那个,贺寒,你留一下”
一个年轻警察闻言,回了头:“怎么了刘队?”
“那个人,你摸清楚情况了吗?”
年轻警察闻言一愣,随即低下了头。
许久,才憋出一句:“跟,跟丢了”
“什么!丢了?”
宣州市,某酒店。
“哗啦”
一叠A4纸落在了桌子上,一只粗糙的手提起笔来,在A4Z纸的背面写道:“程颐然,女,光脚淋雨,赴约,神秘图案”
接着,就是一串问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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