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州市,夜。
四月,暮春,初夏。
雨后强烈的阳光为宣州积累了灼热的温度,傍晚的时候,城区率先散了热量,空气凉了下来,堆积的空气便压向河边,凉意开始随风蔓延。
好不容易赶上一个好天气,下班了的人们按捺不住内心的躁动,匆匆回家放下东西,精心打扮一番,满心欢喜的出去了。
大家喜欢去繁华的春美步行街,那边逛的地方多,那边说话的地方多,那边玩的地方也多。
温柔的男孩子揉着姑娘的头发,女孩子捧着奶茶,晚风习习。
女孩子们戴着发光的头饰,挽着男孩子的胳膊,说着天,说着地,说着让两人开心的事情。就算周围嘈杂一片,就算周围车鸣声声,他们的世界里,都是清净,都是对方的话语和笑容。
这个季节,荷尔蒙分泌很旺盛,是个适合恋爱的季节,赶巧的是,下一个季节,就开始热了。
这个季节,还有点冷,女孩子们虽然爱美,穿裙子的很少,至于穿短裙的,整个春美步行街,只有一个了。
小葵心里一团火热,就算凉气充斥着周围,却也丝毫感觉不到冷。她的心里,此时正有一个男人抱着自己,热乎着呢!
“喂,浣城,你在哪里呢?我到春美步行街了”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声音有点颤,中间停了一下。
“我在公司”,那边回答道。
“那你什么时候过来啊!”
“我这边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你先在那边逛一逛,要是累了,就开房间休息一下”
“哦,我知道了”
“嗯,我先挂了”
“嘟嘟嘟”
凉风又起了,短裙摆了摆,小葵感觉到冷了,胳膊上起了鸡皮疙瘩,她下意识的抱起胳膊,左右看了看,一家咖啡馆就在手边。
小葵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招牌很朴素。
“意来?”
她走了进去。
店老板坐在柜台前,单手撑着头,望着窗外,见有客人进来了,放下手,露出了职业的笑容:“你好,欢迎光临”
小葵坐在了柜台前的椅子上,将包放在了膝盖上:“有什么招牌饮品吗?”
店老板侧着头看了看小葵,转身回去在后面忙活了一阵子,端上来了一杯升腾着热气的咖啡,推到了小葵的面前,上面有一个四叶草的图案。
“暖暖身子吧!”
小葵伸手摸了摸杯子,熟悉的温度从指尖传来。
“等男朋友?”
“嗯”
“别着急,会来的”
“嗯,会来的,他处理完事情就会过来的”
宣州市,某生物制药公司。
“汤总,刚才谁啊!真扫兴”
经理办公室内,一个女人衣衫不整的趴在汤浣城的怀里,不满的说道。
汤浣城将女人杂乱的头发撩到了耳朵后面:“一个朋友,找我有点事情,不用管,我们继续”
女人伸出白皙的手指,戳了一下汤浣城的胸膛:“坏蛋”
宣州市,夜市街。
烧烤摊开了,两两三三的男人聚在一起,抽着烟,喝着酒,吹着风,侃着故事,爽朗的笑声传的很远。
一对小情侣坐在角落,窃窃私语,女孩子不吃肉,男孩子耐心去哄,孜然味道很不错,女孩儿的心情也不错,吃了几串肉。
“大还是小?”
“小!”
“六,大,喝”
“哈哈哈,又输了,喝喝”
几个穿着短袖,腆着肚子的寸头男人大声的喊着,笑着,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在喝酒吃肉。
两箱子啤酒空了,空瓶子遍布桌子上的每一处空地方,几个瓶子倒在桌子上,瓶口一滴酒迟迟不肯落下。
“你们知道不,宣河边死人了”,穿黑衣服的男人掏出一支烟点上,压了压已经涌在喉口的酒。
“知道,这一段时间新闻不是成天报道么?”
男人靠回了椅子背上,扭了扭脖子:“我给你们说,死的是个女的,尸体警察捞上来了”
“捞上来了?不是说警察到地方的之前,水都上来淹了么?还没冲走?”
“这我不知道,尸体捞上来是我表弟给我说的,他不是当刑警呢么。今早他给我说,那女的诈尸了,大半夜自己跑了”
“啥?自己跑了?”
男人赶紧往前倾了身子,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小声点!”
几人分别转头看了看周围,又都将身子往前倾了倾。那男人继续说道:“我给你们说,我表弟说,这案子邪的很,他在监控里面亲眼看到那个女的从停尸房跑出去的,都在水里泡了好几天了,啧啧啧”
“哎,你们说这会不会跟前几天下的那场血雨有关系,那么大的雨”
“新闻不是说是雨里面有氧化铁离子么”
“胡说,我学医出身的,我还不知道那是啥东西?”
“你们还记不记得小时候老牛他爸给咱说的那个故事”
“哪个?”
“就是水妖怪的那个,不是说下了血雨之后···”
旁边的一个桌子,坐着一个年轻人,听到这里,举在嘴边的白水停住了。他转头看了一眼隔壁桌子那几个男人,伸手叫来服务员:“要一箱啤酒,全部打开”
服务员将打开的啤酒抱了过来,年轻人将箱子接了过来,却直接抱着去了隔壁那桌。
宣州市,刑警大队。
“刘队!看到他了!”
刘春来急匆匆的跟着去了技术组,小警察指着电脑屏幕:“你看,他在夜市街”
刘春来盯着电脑屏幕,一个年轻人抱着一箱啤酒正在往隔壁桌子走,隔壁桌子,却是坐着几个腆着肚子的男人。
春美步行街,意来咖啡馆。
“回去吧!很晚了”
小葵握着手机,拨通了一个备注为“老公”的号码,那边却传来了冰冷的机器人回答:“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啪嗒”
一滴泪落了,掉在了手机壳上,从两个红色的心型气球上划过,挂在了锁屏键上。
勾的睫毛沾了水,眼线有模糊了,小葵的眼睛有点刺痛,却没去擦,妆很复杂,擦了,就花了,就不好看了。
“多少钱?”,小葵将信用卡递了过去。
店老板看了一眼卡,勾出了微笑:“不用了,算我请你,走吧,我帮你打车”
“咔叽”
关上门之后,小葵靠在门上,大声的哭了起来。天地只有她一个,毫无顾忌,妆花了,心也碎了。
她二十六岁,毕业三年,生活折磨过她,打压过她,她被生活雕刻成了能活下去的模样。
她体会过生活有多可怕,却从来没被伤的这么体无完肤,上一次,和他在毕业晚会上说分手,她没哭。
她不是哭生活多么痛苦,哭自己多么惨,哭的,是因为自己不争气,怎么就这么想哭?
不久,她家里的灯灭了。
不久,她家的灯却又亮了。
“咔叽”
门开了,一只赤脚迈了出来。
起风了呦。
腾云蔽了月,清辉收了,落花散了一地。
“啪嗒”
一滴水落在了男人的脸上,男人摸了摸,抬起头望了望:“掉雨点了”
几个勾肩的男人摇摇晃晃,迷瞪着眼睛:“啥?又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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