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自小你教导朕要感恩戴德,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沐昭救了朕的亲弟弟,姑母以为朕不该去探她一面么?”皇帝漾着浅浅笑意道,浑身透着的王者之气逼视着萧婉。
萧婉轻蹙眉头,道:“既然皇帝做了决定,那本宫也就不拦着了。静雅,陪你表哥去吧!”
静雅心里慌张,却听到母亲这样言道,也只好应下:“是,母亲!”
皇帝垂下半眸,缓缓勾起薄唇,反手放在身后,朝外头走去。静寂大堂只听见内侍总管秦龙海的高声:“皇上起驾!”
萧婉直直地望着皇帝背影,半天不做声响。手里被她紧攥着的绣帕却透露她此时的愤怒。身旁荣嬷嬷见她神情不悦,不由得在心里沉沉地叹息了一声。
从大堂到后院西厢房,约莫需要一刻钟的路程。皇帝不急不缓,陪着静雅慢慢地走。静雅本慌张的心绪,随着皇帝的淡然慢慢的缓了下来。
公主府后院繁花锦簇,以海棠最盛。皇帝流连花间,摘下一朵秋海棠,温柔地插在静雅髻上,深情言道:“富贵海棠,最适合你不过了。”
静雅一听这话,顿时大喜,忙娇羞言道:“海棠娇艳动人,静雅不过一个凡人罢了!”
皇帝深邃的眸子凝视着静雅,伸手轻轻抚开她额前的碎发,充满磁性的嗓音在静雅耳边萦绕:“论娇艳动人,世间何物能比得上你?”
静雅忙不迭地将头低下去,双颊滚烫,绯红色彩映在她绝美的容颜上。皇帝轻轻执起她的手,温然道:“咱们去瞧瞧沐昭吧!”仿佛泼了一盆冷水在静雅头上,所有激动的心情被皇帝这一句话消散得无影无踪。她只讷讷地任由着皇帝牵她的手往鸳鸾苑西厢房去。
沐昭一直静待着皇帝的到来,她微微闭着双眸,去探外头的动静。屋外一直静悄悄的,可沐昭极耐得住性子,一直躺着床榻上不动弹。春风微扬,依稀只听见院子里柳条被春风吹起的簌簌声。沐昭一直紧握着顾妈妈给她的凝肤膏。凝肤膏,是欧阳山庄特制,皇帝,一定会认识!
“沐昭!”只听得吱呀一声后,丽儿的声音传了进来。沐昭暗自勾起红唇,开头说话时却轻轻飘飘令人觉得虚无:“丽儿姐!”
丽儿眼见她状况不对,慌忙踱到她身旁来,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来,让她的身子靠在自己的怀里,柔声道:“怎么了?是不是很疼?皇上来了,你能支持得住么?”
“皇上?”沐昭轻咳了两声,眸中似乎带了一丝惊奇。只等那明黄色映入她的眼中,她才抬头去望。
“身子还好么?”皇帝温然道。
沐昭不觉地拢了拢薄衾,声音里透着些许虚弱,道:“奴婢不能起身见驾,望皇上恕罪!”
“不碍的!实在凑巧,竟在你病中来打搅!”皇帝温文儒雅,深邃眼眸真诚地凝望着沐昭。
沐昭却不为所动,仿佛不曾瞧见,只恭谨道:“奴婢何德何能,能让皇上屈驾!还请皇上受奴婢一拜,以谢皇上之恩德!”
沐昭靠着丽儿的身子艰难地起了身,她细弱的胳膊不经意间露出伤痕。皇帝眼尖,早已瞧见了她身上的伤,不禁微蹙眉头,双眸微眯,带着愤色。随着沐昭起身,不知何故,那一瓶通体白皙的药瓶不小心落到了地上。
沐昭扑通一跪,却让她紧紧地皱紧了眉头,丽儿惊呼一声,沐昭却朝她微微一笑,唇畔含着的却是隐忍痛苦的笑意。
“奴婢沐昭参见皇上!”
静雅一直暗暗去瞧皇帝的神色,当皇帝望见沐昭痛苦的表情时露出的那一丝怜惜,她不禁心底大乱。慌乱之中,她便开口言道:“表哥,这丫头也瞧见了,咱们便回去吧。”
皇帝却并不瞧静雅,只转着那瓶掉落的却不知何时到了他手里的药瓶,垂眸道:“这一瓶药,可是你的?”
沐昭顿了顿,迟疑片刻后才道:“回皇上,是奴婢的!”
“欧阳山庄的凝肤膏,可是天下治伤的第一良药。你一个丫鬟,把它带在身上做什么?”皇帝忽然转了威严之色,厉声道,“秦龙海,传太医,朕要知道。这丫头到底患患了什么病!”
“是!”
“表哥!”静雅慌里慌张,抓着皇帝的右臂道,“沐昭不过就是得了风寒,并不是什么大病!”
皇帝冷冷睨她,冷冰冰言道:“是不是大病,有了太医诊治,一切皆可真相大白!”
正说话间,太医院院士赵继德便拎着药箱进门来,不等他行礼请安,皇帝便道:“给这个丫鬟瞧瞧,到底她患了何病,需要用上欧阳山庄的凝肤膏!”
“是!”
静雅隐隐觉着有些绝望,连赵大人都带来了。表哥此番是有备而来!
屋子里顿时变得悄无声息,只听到赵继德为沐昭诊断的声音。赵继德行医多年,一眼就瞧出沐昭身上的伤势,而后道:“姑娘,你的伤势过重,若不再止疼,恐怕要疼晕了过去。”
沐昭暗自咬咬牙,摇头道:“赵大人,沐昭并无大碍,抹些伤药也就好了。”沐昭不肯治,先前是因为要等着皇帝来,而今却是真的不想治。她想记住这种痛楚,犹如她忘不掉前生那些恨一般。唯有记住痛,她才会记住狠心!
丽儿见沐昭这样固执,急切道:“求大人,救救我这妹子。她昨儿昏迷了一天,这身上的伤今儿虽然用了雪肌膏,可怎么也止不了她的疼。大人,请您想想办法,给她缓解一些痛苦吧!”
静雅听见三人的话,旋即厉声言道:“是谁伤了沐昭,为何没人来告诉我?”
沐昭暗自冷笑,淡然的双眸旋即变得冷冽。皇帝心知肚明,却并不点破,道:“何人这样大胆,敢伤了洛王的救命恩人?静雅,朕以为,沐昭不再适合留在公主府了!”
“表哥,她……”
“静雅,说过的话,朕不想说第二遍!”皇帝厉声道,“秦龙海,外头备轿,朕要把沐昭带回宫里好好医治!”
“是,皇上!”秦龙海领命往外头去,静雅却示意顾妈妈拦住秦龙海,而她自己却拉住皇帝的手,道:“表哥,沐昭是我的丫头,您将她带进宫里治伤,外人会以为我?表哥,您……”
“秦龙海,还不快去备轿!”皇帝不等静雅说完话,便就严厉命令道。
秦龙海侧一侧身子,口中应着“是”,急急忙忙地便就朝外头去。
皇帝示意丽儿为沐昭收拾行装,而沐昭却依靠着床,淡淡地望着眼前的状况。静雅恶狠狠地瞪她一眼,心里想着昨日就该听母亲的话将她赶出府,让其自生自灭,那么今日也就不会遇上这样的状况。心烦意乱之下,她丢失了她所有的理智,高声道:“不许带她进宫!”
满座皆愕然,众人皆想不到能听见静雅这样大逆不道毫无规矩的话。静雅扬着柔美的脸,可双眸却充满嫉恨,道:“表哥你不能带她进宫。沐昭是公主府的人,要走要留,都需得母亲同意了才行!”
皇帝冷冷一笑,勾着薄唇言道:“是么?朕倒不知,何时朕行事,非得要姑母同意了才行?”
“皇上,郡主一时冲动妄言,望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顾妈妈忙跪着求饶。
静雅只还以为眼前的皇帝还是当年在公主府长大的表哥,她还以为他还是那位任由着她耍性子的温柔男子。她忘记了,他已是九五之尊,是这普天下最有权力的人,他从不会任何人命令,也从不敢有人去命令他!
皇帝眯着眼睛冷然道:“静雅郡主言语不敬,给朕送往宗人府好好管教!”
“表哥……”静雅不可置信地望着皇帝,丝毫不敢相信皇帝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方才在花园内,他还那样温柔的对待自己,赞自己娇艳动人如海棠,可怎么转眼间,他就变了这样绝情的模样。那只海棠还在自己的髻上,而他却早已忘了先前的话了么?前生今世,难道她的幸福终究只能是奢望么?
皇帝身旁的侍卫接受到皇帝的意思,便上前一步,欲伸手去拉静雅。
“且慢!”众人只瞧见萧婉一身华服,翩然而来。春日金黄的日光打在她的脸上,映得她的娇媚脸庞愈发刚毅。她从来,都是一个强势的女人。皇家的矜贵在她心里根深蒂固,尊严从不让人侵犯,即便,是皇帝也一样。
萧婉挡在静雅身前,目光直视着皇帝,开口道:“不知静雅犯了何事,竟让皇帝下了这样的命令来惩罚?”
“静雅所犯何事,想来姑母比朕清楚!”皇帝怒意并不减退,双眸对上萧婉,坦荡道,“沐昭伤势过重,朕欲带她回宫治疗,还请姑母……‘允许’了朕的请求!”
皇帝故意加重“允许”二字,静雅才听出皇帝的意思。转眼去瞧母亲时,却见母亲紧蹙着眉头,她言道:“皇上是君,自不必本宫允许任何事。”
皇帝勾唇而笑:“那便多谢姑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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