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羽宫素日庭院冷落,门可罗雀,即便是这些时日宁良媛重夺宠爱,偶有几位从前交好的嫔妃来探望,比从前热闹些,只是到底,依旧清冷如往昔。
寥寥几人,屋内陈设更是一如既往地简单。皇帝冷眸望着眼前跪着的宁良媛,瞧着她柔软身躯,再没有一丝怜惜,只冷声道:“白鸢,你可知罪?”
宁良媛疑窦丛生,根本不明白为何皇帝会带着这么多人,急冲冲地冲进华羽宫,更要搜查华羽宫。那些人,粗鲁而又残暴,将她多年用在华羽宫的心思上毁于一旦。满地狼藉,连她的寝宫亦遭了殃。宁良媛满心只觉得屈辱,可是现下,却还不是她一味逞强的时候。
宁良媛定一定神,道:“嫔妾不知皇上何意!”
“不知?”皇帝冷冷一笑,目光陡地一寒,“皇后那里的如意糕,可是你做的?”
“是嫔妾所做。嫔妾每日都要送如意糕给皇后娘娘,这宫里人谁都知晓的。”宁良媛不卑不亢,沉稳言道。
皇帝拿着如意糕随意在手中绕弄,听得宁良媛这话旋即一顿,“既然是你做的,那朕,便就没有冤枉了你!”说着,只将那如意糕狠狠扔向宁良媛,“白鸢,皇后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样恶毒害她?”
声音至冷,仿佛从地狱来的鬼魅,生生寒了宁良媛的心。宁良媛死命攥着手里锦帕,面上却不露一丝惧怕,道:“嫔妾从来不曾害过皇后娘娘,请皇上明察!”
事情来得这样急速,宁良媛根本没有时间去思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现下只能先保全了自己。
宁良媛敛一敛心绪,道:“皇上,嫔妾这些时日流连病榻,这如意糕嫔妾是吩咐了御膳房给皇后娘娘送去的,并不经过嫔妾之手。嫔妾根本不知晓,谁敢这样大胆要害姐姐!”
皇帝凝眸思忖,只抿着唇不说话。
就在这时,乔瑞急冲冲地进了门来,他的脸上似有急切之心,“皇上,微臣找到了解药了。”
皇帝一喜,“快给静妃送去!”
“是,皇上!”
宁良媛冷眸盯着这一幕,霎时反应过来,心底暗自发笑,借刀杀人,温佩仪啊温佩仪,枉你自诩良善,如今也变得这般不堪了么?
“来人,将宁良媛打进冷宫,着谨妃即刻审问!”皇帝沉静如水的眸光里不带一丝感情,更是没有给宁良媛一点儿解释的机会。
宁良媛悲怆喊道:“皇上,臣妾是冤枉的!”
皇帝却仿佛不想再见她一眼,头也不回地离了华羽宫,只留下一抹明黄色。
宁良媛彻底寒了心,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绝情啊,从前如是,现下依旧是。只是,她怎么能够甘心,好不容易得来的宠爱就这般短暂地消逝了去。
她直直地跪着,一直等到谨妃来审问她。谨妃道:“宁良媛,你可认罪?”
“不认!”她死死地咬着这两个字,仿佛用尽自己全身力气。
“宁良媛这样倔强的性子,更令尊还真是像极啊!”谨妃勾唇而笑,望向她的眸光噙了一丝鄙夷,“宁良媛,你在每日给皇后娘娘送去的如意糕里下毒,欲害皇后娘娘。只是皇后娘娘福厚,恰恰昨日并没有用如意糕,却是让静妃娘娘遭了殃。乔太医已然从你居处搜出毒药和解药,证据确凿,由不得你不认!”
宁良媛冷眸而视,“我没有做过。那毒药并不是我的,是旁人要污蔑我!”
“污蔑?”谨妃冷冷一笑,金丝护甲挑起宁良媛的下巴,嘲讽道,“你不过良媛之位,能有谁平白无故地来污蔑你?白鸢,你太将自己看得起了!这宫里,没有一人将你放在眼里!”
宁良媛满心悲愤,狠狠地盯着灿笑的谨妃,屈辱之感在心中肆意跳窜,她恨不得撕碎谨妃那张嘴。
只是谨妃,仿佛不想再放过她一般,愈发讥讽道:“你总以为旁人要害你,可你也不看看自己如今的身份!皇后娘娘怜惜你,对你步步退让,甚至选择漠视你害她。这一叠叠的如意糕呵,每日每日剜着她的心。白鸢,你可真是歹毒极了!”
宁良媛听到皇后日日痛苦,心里闪过一丝痛快,连面上亦露出一丝笑意。
“我从来没有害过皇后娘娘,你休得将这污水往我身上泼!”宁良媛抬眸冷然道。
“是不是本宫污蔑你,你心中有数!”谨妃狠狠地咬着牙,“别以为谁都不知道你私下的那些动作。联合如妃、谋害皇后、使记夺宠,甚至连诬陷温家,你有份!一桩桩,一件件,你简直是罄竹难书!”
宁良媛心中大骇,她警告自己绝不能在谨妃面前露出一丝不妥来。她凝眸而视,露出被污蔑时的委屈凄楚神情来,“这是哪个天杀的污蔑我?我久居后宫,不问世事,什么时候竟与这般不堪的事情牵扯上了。谨妃娘娘,你我相处多年,你该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原以为我是知晓的。只是,这五年来,你的沉寂,你的心机,让我觉得我从来都不曾了解过你。白姐姐,五年前那些安好,在你一次次谋害温姐姐之时便就烟消云散了!
念及此,谨妃不禁悲从中来。只是她到底不似皇后那般温顺,她沉声道:“本宫与你这些年来并不相与,本宫哪里能知道你是什么人?本宫只记得,皇上告诉本宫,你的罪,证据确凿。”
“当日皇后娘娘生产,你故意将如意糕转交皇上送进未央宫。那如意糕,害得皇后娘娘难产,差点丢了性命!那叠如意糕,皇上还保留着,由不得你狡辩!”
“后来皇后娘娘被皇上软禁,你更是收买书绣,克扣皇后娘娘的膳食,以致皇后娘娘病弱体虚。这一点,书绣也已然认罪,由不得你强词夺理!”
“还有昨日之事,更是证据确凿,人证物证俱在!”
谨妃冷冷望着宁良媛,仿佛她如草芥,“如此,你还不认么?”
宁良媛默然许久,望着谨妃久久不曾移开目光。皇帝,竟是皇帝,所有的罪证,竟然都是握在皇帝的手里。那么前些日子他的温柔怜惜,他的绵绵情话,都是假的么,都是假的么?
她的目光瞬时没了风采,嘴角冷笑悲凉,机关算尽,她到底算不出那个男子的心思。年少时,他那般意气风发,在父亲跟前,他谦虚有礼。她顿时就失了心,至此对他念念不忘。即便这五年的日子,她对他多有怨怼,却还时时惦念着他,犹如当年她借卓文君的词——“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总想着他是否日日安好。
她对他的凉薄寒透了心,可心里却依旧有着希望。她只以为,他会因着往事怜惜他,可没想到,没想到他对她竟然是这样残忍绝情!
谨妃望向宁良媛的神色有一丝不忍,只是想起皇后那痛苦模样,心中便俱是怨毒之心,“白鸢,我为你觉得可悲!你总是以为皇上会一直对你有怜惜之心,会一直对你心有愧疚。你不知道,皇上从来不曾有过愧疚。他,恨极了你!”
“你胡说!”宁良媛厉声斥道,目光寒极。
谨妃嗤笑,“我胡说?呵呵,白鸢啊白鸢,本宫说过,你着实太看得起自己了!当年你父亲谋反,皇上对他恨之入骨,他又怎么对你心生愧疚。皇上,恨不得赐你死罪!是皇后娘娘求得皇上,才留你一命,还保留了你的封号,更让皇上对你多加照顾。不然,你以为皇上还能再看你一眼么?”
“你胡说八道!我父亲兄长怎会谋反?他助皇上登基,是有功之臣,怎么会谋反?”宁良媛丝毫不信,她绝对不会相信,那样和善的父亲,对皇上声声称赞的父亲,会背叛皇上!
“不会么?”谨妃靥上笑容渐浓,“白鸢,本宫真为你觉得可悲。你不懂皇上,更是不懂你父亲。你父亲,可是北冥之人,是细作!”
宁良媛惊疑而恐惧,“北冥?你,你乱说什么?”她的脸孔因恐惧而变得扭曲,双手抓着谨妃裙裾不肯放,“你信口雌黄,我白家一门忠烈,对大周忠心耿耿,绝不会是细作!安兰馥,你这样污蔑我白家,你不得好死!”
谨妃连连冷笑,“是不是细作,你要去问你父亲!想必,你也很快能见到他了,到时,仔仔细细地问他罢!”谨妃狠狠踹开宁良媛,转眸道,“来人,将宁良媛打入冷宫,着三日之后赐死!华羽宫掌事宫女浅薇,打入天牢,三日之后一同凌迟处死!”
“不……”宁良媛的衣襟皆是泪水,“浅薇,求求你,饶过浅薇,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是无辜的!”
谨妃冷淡的眸光里有一丝不忍,道:“浅薇是你贴身婢女,皇上,不会留她的!”
宁良媛怅然若失地跌坐在地上,泪水落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有宫人来将她拖至冷宫,她都没有反应,仿佛木偶娃娃一般,了无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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