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怎么可能会迎她回来？即便是皇帝肯将她迎回宫里，淑贵妃也再不会答应了。
萧旌略略垂眸，将沐昭往自己怀里一带，用柔软的貂毛大氅将她结结实实地包裹起来，“天冷，你的身子这样冰，咱们回去说罢！”
沐昭心中有一股执拗，非得问清不可，“皇上，会将淑贵妃带回来吗？他这般对待如妃和锦嫔，是不是也会这样待皇后娘娘？”
“沐昭！”萧旌的眸中有隐忍的愤怒闪过。沐昭丝毫不惧，对上他的双眸。
萧旌却是暗叹一声，再不答话，只拢紧了她的身子，带着她往未央宫方向而去。
天寒陡峭，沐昭的住所里更是一片清冷。沐昭呆呆地坐在床榻上，萧旌却是忙里忙外，吩咐宫女添碳烧炉。屋子里，很快就变得暖和起来了。
只是沐昭，却还是不肯望一眼萧旌。萧旌也不恼，只端着方才太监送来的热水在沐昭面前蹲下了身子。大手握住沐昭的脚腕，褪去湿透了的鞋袜。玉足早已被冻得通红，萧旌怜惜地皱皱眉，用大手紧紧包裹住。
沐昭感受到脚尖传来的温暖，眼中有泪水盈盈落下。她是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不懂事，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忍受不了宫里的事，还要对无辜的他发脾气？
或许，是因为皇帝的表现让她寒了心，亦或者，是她害怕萧旌会与皇帝一样绝情……
热水撩动她的脚心，渐渐地，双足不再冰冷。萧旌放下她的脚，道：“这样冷的天，脚若是冻坏了可怎么办？”
沐昭垂一垂眼睑，“我下次不会了。”
萧旌叹息着，起身坐在她身边，轻轻将她带入怀里，“脚还要好好再泡一会儿，我方才叫人下了草药的。”
“嗯。”沐昭默默应了，眼眸垂得低低的。
萧旌拥着她，终究没有开口说话。
很快到了除夕，皇帝要举行家宴，皇后自然要忙碌起来。沐昭忙了一天，等到那家宴开始，长春宫里传来丝竹声，她便就偷偷退了出来。
她提着灯笼，一个人缓步宫道，慢悠悠地走着。四周静谧无声，只她脚下传来簌簌的声音。
偷得浮生半日闲，她的脸上徐徐漾起一丝笑意，扬起脸呆呆地望着天空，竟连萧旌到了她身旁也没有发现。
“在想些什么呢？”
沐昭被唬了一跳，回眸见是他心里才安心下来，“你怎么也出来了？”
萧旌笑笑，“殿里闷得慌，出来透透气。”说着便接过沐昭手里的灯笼，牵起她的手道：“随我去一处地方。”
“去哪儿？”
“跟我来就是了。”
萧旌领沐昭去的地方，是他从前在宫里的住处承恩殿。皇帝并不曾将它许给旁人居住，只给萧旌维持从前模样。
萧旌拉着沐昭进门，沐昭左右环视，这里与八王府不同，物件摆设，只如寻常人家，并不奢华，反而处处透着人情味。
书桌上，是萧旌从前写的字，落笔坚决，张驰有度。指尖抚过宣纸，有轻微的簌簌声，似乎能看见，萧旌写字时的认真模样。
低低一笑，笑意自唇畔蔓延，“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我见你忙了一天，没用什么东西，特叫雯蔚做了几道你爱吃的。”萧旌拉着她在桌子边坐下，“我想跟你一起用这团圆饭，陪你一起守岁。”
沐昭为萧旌的贴心感动，笑着点头。
雯蔚做的菜很可口，沐昭饿了一天，倒是比平常多用了半碗。萧旌满意笑道：“今儿倒是有些用膳的样子了，平日里就像小猫吃食一般，只几口便就用不下了。”
沐昭嗤嗤一笑，“难不成你想我吃得与那杨贵妃一般丰腴不成？”
“如若那样便是再好不过了！”萧旌严肃言道。
沐昭无奈笑道：“我这胃口只这般大，你硬是要我多用些，我也咽不下啊。”
沐昭身子清瘦，萧旌总想将她喂的胖些，可沐昭的胃口小，再多一口都不肯咽下。这是萧旌头疼了好久的事情。
萧旌皱皱眉，“赶明儿我得叫乔瑞给你配副方子，让你好好开开胃口。”
沐昭哑然失笑，“我又没什么病，非要服那方子做什么？”
萧旌却是一副铁了心的模样，“你身子弱滋补滋补也是好的。”
“萧旌。”沐昭无可奈何，“眼前我到底只是个宫女，你让乔大人给送滋补药来，这宫里人是要说闲话。”
萧旌彷佛孩子一般赌气，“谁敢对你说三道四？你是我未来八王妃，谁敢有个不敬的，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沐昭略略一怔，眸中喜色渐渐散开了去。尽管萧旌瞒着她，可她到底有耳闻。太后，对于萧旌要娶她为正妃一事大发雷霆。而且，静妃向太后举荐其堂妹严华凌为其正妃。太后对严华凌很是满意，或许不日便就要下了懿旨。
沐昭黯然失神，生辰之日萧旌的保证言犹在耳，可如今，这情势还能由他们控制吗？
萧旌见沐昭没了笑意，心中不禁一疼，“昭儿……”
沐昭勉强扬起笑意，身子靠近萧旌，双手慢慢拢住他的腰，轻声道：“王爷，你别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
“昭儿，我不会离开你。”萧旌感受到了怀中女子的害怕，他紧紧地将她护在怀里。
沐昭埋在他的胸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双手不自觉地拢紧。
正月初一，皇帝带领皇后以及宫中四品以上嫔妃，与文武百官一道前往天坛祭祖。如妃因身子不妥，并不一同前往。
端嫔取了初一的晨露，给如妃泡制皇帝刚赏下来的大红袍。其茶清香，配上晨露，只觉得十分甘甜。
如妃抿一口茶喝了，扬起笑意道：“这茶是上品，先前我只在皇后那里尝过，如今，我这儿竟也有了。”眸间微微有凌厉闪过，亦带着些许愤恨。
端嫔轻轻放下茶盏，盈盈一笑，道：“是姐姐的，总是会来的，姐姐何必愤恨？”素指轻轻撩动帕子，镶满金玉的护甲前些凌厉的光芒。
如妃蹙一蹙眉，隐隐有些不甘心，“怕只怕，咱们这一次要为他人做衣裳了。皇后依然是皇后，静妃也依旧趾高气昂，唯有我，这般落寞地留在关睢宫。如青，那个孩子不能白死！”
“自然是不能白死！”端嫔的目光猛然一寒，“她逼得咱们不得不杀死那个孩子，那么我们，也让她尝一尝丧子之痛！”双手紧握成拳，护甲扣紧掌心的嫩肉里，她却丝毫不觉得疼痛。
计划本是圆满，父亲早已备好男婴，绝无差错，只是未曾想到，送进宫里来的竟然是个女婴。她知道，一定是有人发现了她们的计划。慌乱之下，她只好让姐姐装作难产，生不下孩子。不然，若是让皇上知晓姐姐不曾怀上孩子，那么，不单只是姐姐，她聂家满门都要受到牵累。而女婴死了，便就是死无对证，有心人便是想查，也查不到什么了。
“如青，你要做什么？”如妃心中有一丝慌张。
端嫔只轻轻挑一挑眉，轻声笑道：“姐姐不必担忧，妹妹自有谋算。”
“如青，那可是太子，何况未央宫有重兵把守，重重维护，若是有半点差错，咱们聂家满门可要……”
“姐姐何时变得这般胆小？”端嫔微微有些恼怒，“姐姐甘心吗？看着她霸占皇后的位置，再看着她的儿子登上皇位，而你，永远只能在这后宫老死下去。人人都会记得她是太后，而你，随着皇上死亡就要被所有人遗忘。姐姐，你甘心吗？”
她怎么可能甘心？陪伴着皇帝一起长大的不单单只有她温佩仪，还有她聂如莹。她那样默默地守在他身边，却得不到他一点儿垂爱。这十几年，她只看到他疼惜温佩仪，保护温佩仪，温佩仪凭什么？她什么都不会，只晓得躲在他的羽翼之下，什么都不能为他做，只凭着她温家嫡长女的身份就要享尽一切的荣耀。
如妃渐渐寒下目光，出声道：“不急对付太子，如青，你去查一查，到底是谁把孩子调换了？若是温佩仪，我一定要她百倍偿还！”
“姐姐又何必去追究这个，反而要叫人起了疑心？而且，若是皇后调换孩子，在姐姐生产当日，她便就会指出，何必多此一举？”端嫔凝眸道，她也曾想过去查是谁调换了孩子，可细想之下，却又觉得不妥。贸然去查，反而要泄露了她们偷偷送进孩子一事，那可大大的不妙。
如妃暗暗思忖，心觉有理，只是她心中依旧不安，道：“还是查清的好。不然我们的日子就好像有一把刀悬着，随时生变。叫人抓着把柄过日子，可不是一件好事儿！”
端嫔略略沉吟片刻，方道：“如此妹妹便就修书给父亲，请他帮忙查探。”她紧一紧如妃的手，宽慰道：“姐姐不必担忧，妹妹自会查清此事。咱们，还要过上好日子呢。”
如妃会心一笑，凝视着端嫔道：“姐姐年岁大了，不好生养。你这般年轻，若是你为皇上怀上孩子，那我们便就有了依仗。”
端嫔听罢，只撇过了头去，面上隐隐有一丝怒意，“我不愿意给他生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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