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熙馆果真是极美之地,满院子的花卉开得正盛,有玉兰、海棠、牡丹、桂花、翠竹、芭蕉、梅花、兰花八品,谐音为:玉堂富贵,竹报平安。各色名花盈风吐香,佳木欣欣向荣,加上飞泉碧水喷薄潋滟,奇丽幽美,如在画中,颇惹人喜爱。
沐昭几人转了两圈,望着眼前景致均是面含笑意。终日流连病榻的翠竹也因眼前美景而红润了面色,莲月玩笑似地折了一枝玉兰插在翠竹的髻上,笑道:“玉兰配美人!”
翠竹不由得羞红了脸,与莲月打闹起来:“姐姐莫要笑我。”
暖薰的和风微微吹过,沐昭的视线从眼前争奇斗异的百花之上移开,转眸去瞧边角处那独占了一方天地的杏花。繁密的花儿,被轻风微微撩过,轻薄如绡点点飘落下来,或落在肩头,或混入泥土,粉色的花朵铺陈了一方天色。
红杏,原是沐昭师娘沐若秋最喜爱的花儿,因着沐昭自小在其身边长大,也爱上了这轻若柳絮的杏花。杏花开得繁密,密密匝匝间只看得见一方碧色蓝天。
沐昭扬着头,想起昨日萧旌应许她的承诺,不由得勾了勾唇畔,明儿便能回欧阳山庄,见到师娘他们了。
正睨着红杏出神,忽而惊觉从后方传来一阵呜呜呀呀的挣扎声。方一回头,见到莲月三人亦变了脸色,便知方才并非是她听错。旋即定一定神,道:“咱们去瞧瞧。”
主仆四人顺着声音寻去,愈走那声音变愈发地清晰。秀容害怕地望一望四周,只瞧见四周安安静静,又觉得有些阴冷,与方才暖煦的春熙馆尽不相同,忙上前扯一扯沐昭的衣角,道:“小姐,这里阴森森的,咱们还是回去吧。”
沐昭顿住了脚步,仔细打量起所在的院子来,“秀容,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这样冷清?”
秀容躲在沐昭身边,神情又惊又惧,瑟瑟道:“小姐,咱们回去吧,这里是我们不该来的。”
秀容愈是这般说,沐昭便愈发觉得蹊跷,“为何不该来?莫非是有鬼不成?”
秀容听得沐昭说到这个“鬼”字,立马叫惊跳了起来,拉着沐昭的手便就想往外头跑。奈何她身子单薄,沐昭尽管如今身子不爽利,却毕竟是习武之人,一把拉住秀容,让她动弹不得。
秀容急得快哭出了声音,哀求道:“小姐,咱们快走吧。这里,这里闹鬼,可恐怖了。赶紧走吧,不然它会跟上我们的。”
“青天大白日的,说什么混帐话呢!”莲月看不过去,厉声喝道,“朗朗乾坤,哪有鬼怪作祟?”
沐昭瞧着秀容一副惊惧模样,也不想再吓唬她,只温声道:“不必怕。莲月说得对,这样的朗朗乾坤,鬼怪不敢作怪的。”耳畔依稀传来方才那个“呜呜呀呀”的声音,沐昭朝莲月道:“莲月,可听清了是哪里传来的声音?”
莲月方才被秀容气得够呛,一时也没有听清,听见沐昭问方才静下心来去听那“呜呜呀呀”的声音,半晌她一指前头一处紧闭了房门的屋子道:“小姐,是那里传来的。”
沐昭顺着莲月所指方向望去,只见那屋子破落无比,窗子房门似都蒙上了一层灰尘,这样的屋子里,怎会有声音传出?正值沐昭迟疑之际,秀容又惊呼起来:“那里,那里,肯定又闹鬼了。小姐,咱们快些回去吧。”
莲月十分厌烦秀容这般咋咋呼呼,冷眼瞪她了一眼,喝道:“再赶胡言乱语,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秀容见莲月厉色,不由得噤住了声,张着双眸害怕地望着。
莲月冷哼一声,才转眸朝沐昭道:“小姐,您且在这里等着,奴婢进去瞧瞧。”
沐昭见秀容花容失色,心里便知这屋子必定是大有文章,或许要牵扯起从前的秘闻也犹未可知。沐昭可不想无故卷进不该知晓的秘密中去,定一定神,道:“莲月,还是算了,咱们先回去罢!”
话音刚落,忽而便听见屋里竟然传来拍打窗子的声音。隐隐约约,更似乎有一个人影趴在窗上。
“鬼啊!”秀容吓得跌坐在了地上。
莲月与沐昭对视一眼,“小姐……”
沐昭凝眸思忖片刻,方道:“翠竹,你与秀容留在这里。莲月,咱们过去瞧瞧。”
“小姐小心。”翠竹比秀容稳妥许多,只嘱咐沐昭注意安危。
沐昭与莲月小心翼翼地走向拿出屋子,屋里头的人影愈发的清晰,里头的人似乎十分急切地在拍打窗子,以引起她们的注意。沐昭朝莲月对望一眼,手下暗暗运气,只待气足之时用力一掌劈向房门,只听得噼里啪啦,那房门赫然断成两截。
眼见此状,莲月不由得露出惊色,心中更是啧啧称奇。
沐昭到底如今身子受损,方才一掌竟让她心头隐隐作痛,她知晓定是体**力乱窜,导致了她心脉不稳。不由得自嘲一声,她如今竟是这般脆弱,连运气都不能了。
稳一稳心绪,方道:“进去瞧瞧。”
二人只方踏进门口,里头便就有人横冲出来。莲月看得仔细,惊呼道:“宝鹃!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正是宝鹃,她的双手被捆绑住,嘴亦被堵住,怪不得他们方才只听见“呜呜呀呀”的声音。宝鹃见是沐昭二人,眼中泪水盈盈就落了下来。莲月忙上前解开绳索,拿出堵住宝鹃嘴的抹布,嘴里道:“宝鹃你怎么会在这里?”
宝鹃一边哭一边道:“我,我昨儿去请太医,只走到半道上,就被人打晕了。醒来便就在这里。二小姐,惠主子没事儿罢!”宝鹃神色着急,在这个当口也还记挂着惠嫔。
沐昭心中隐隐有些高兴,她果真没有看错宝鹃,于是宽言抚慰道:“放心罢,惠嫔娘娘无事,腹中胎儿也安然。”
宝鹃悬着的心方才松了下来,“平安便好,平安……”话未说完,宝鹃的身子便瘫软了下来,神色涣散。莲月眼明手快,将晕厥的宝鹃扶住,抬眸问沐昭:“小姐,怎么办?”
沐昭凝神思忖,她本属意不管插手妃嫔之间的事情,可是宝鹃陷入绝境,她又不能坐视不管。只是若是她将宝鹃带回去,只怕存了异心的要将事情往长姊身上牵扯,这样可谓得不偿失。
思忖了许久,沐昭方道:“先将宝鹃扶到外头去。”
外头院子里秀容还在瑟瑟发抖,见沐昭出来,忙紧张道:“小姐,咱们快回去吧。”
沐昭觉着秀容有异,一味催促她回去,不似只是这里头闹鬼这般简单,旋即眯了眯眼,漾着笑意温和言道:“不必怕,是宝鹃在里头。”
秀容听得“宝鹃”二字,下意识地微微颤了颤,面上的惊恐却渐渐消散,“那么方才不是闹鬼咯?”仿似安慰自己一般,她用力地拍了拍自己胸膛,“吓死我了,还以为里头又闹鬼了呢。”
翠竹考得秀容近,自然觉察到秀容有异,方才她一味地喊着闹鬼,可眼底却不曾有惊惧之意在;等看见了宝鹃,她面上的惊惧全无,可眼底的恐惧却露了出来。翠竹下意识地望了沐昭一眼,却见沐昭浅笑着望她,似在安抚她稍安勿躁。翠竹抿一抿唇,不动声色地颔首,笑道:“现在不怕了罢,莲月姐姐都说过了,这青天大白日,怎么会闹鬼?”
秀容嘿嘿一笑,似有尴尬之色,“是我被往日的传闻闹怕了么。”
沐昭吩咐道:“翠竹,秀容,你们俩速速去禀报皇上和皇后娘娘,就说宝鹃找到了,便请帝后请好太医,打发两人过来将宝鹃抬回去。”
“是,小姐!”
待翠竹与秀容离去,沐昭又吩咐莲月将宝鹃扶至一旁坐下。莲月疑惑道:“小姐,这里怪阴冷的,咱们为何要留在这里?宝鹃我一人也能送回去。”
沐昭微微一笑,道:“这里是我们救宝鹃的地方,守在这里是避免贼人破坏了此处的证据。一则可避免我们独善其身,二则对于追查凶手亦有好处。
宫里的娘娘心思多,保不住哪一个会将我们的好心当做是狼心狗肺。届时若害了长姊,那可就是我们的罪过。”
“可是咱们若留在这里,她们一样要泼脏水给皇后娘娘,那该怎么办?”
沐昭自信地笑了笑,道:“不会的,咱们的皇帝不是傻子。”
方才她已扫过屋里的格局,那尊观音像的周围尽无灰尘,定然是有暗道。她特意不去动,便是想让皇帝的人发现。她要叫皇帝发现,宝鹃被绑,是熟识行宫格局之人所为,而与她与皇后无半点关联。
惠嫔险些滑胎,宝鹃失踪,沐昭心中隐隐觉得这件事不止单单是冲着惠嫔去,所以特意留了一个心眼儿。
消息传得很快,不单单是皇帝派遣的人来了,连萧旌亦到了。一见沐昭有些苍白的脸,他不禁心疼嗔骂道:“太阳这般毒,怎还站在这里晒着?若是晒晕了可怎么办?也不晓得自己先回来。”
沐昭扬一扬脸,笑道:“我明儿便就要回欧阳山庄,不能在临走前给长姊招惹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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