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忽的变了脸色，瞪着长公主手里的东西似能喷出火来，她咬牙切齿，“秋夕！”
秋妈妈却淡定自若，从容地朝老夫人福身道：“奴婢在，不知老夫人有何吩咐？”
老夫人一双厉目瞪着秋妈妈身上，牙根紧咬，她极力地忍耐着自己心中的怒火，“把琉璃带上来，我有话要问。”
秋妈妈却是站定不动，平和道：“老夫人，琉璃不在府里。”
“什么？”老夫人眉尖一皱，怒目瞪视着秋妈妈，为什么她筹备了这么久的“证物”会尽数到了萧婉手里，连这人证都消失了踪影。“立即派人去找，我要立即见到她！”
“不必了，琉璃出府办事儿去了，一时半会可回不来。”长公主冷冷言道，将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甩，“老夫人，媳妇不知是哪里得罪了您，竟让您这样大费苦心，演上这么一出！”
老夫人不是善茬，听得长公主这话只是眸光稍闪了闪，面色依旧沉静，她微微勾了勾唇，“我一向不理府中俗事，日日只在后院里吃斋念佛，没那个功夫去来污蔑你。玉贵人丢了孩子是事实，由不得你抵赖。只怪我信错了人，今日揭发不了你的真面目！”眉角凝结成锐利的光数，齐齐射向秋妈妈，她恨不得此刻便将秋妈妈碎尸万段。
“不过人间自有公道在，绝不会让你逍遥一辈子了去！”
“够了，娘！”严擎苍再听不下母亲的冷嘲热讽，难道她真的非得将这个家拆散了才肯罢休么？严擎苍满面怒容，厉声道：“闹了一次又一次，您不嫌累么？这府里的什么污水您都往婉儿身上泼，婉儿大量与您不计较，您还愈发得过分了。现在，您还要挑拨婉儿与浩初的母子情，娘您这到底是想干什么？”
或许是因为严擎苍从来没有这样严厉地与她说过话，老夫人竟然有片刻的恍惚，儿子的话仿佛像一把尖刀刺在她的心上，鼻头不由得一酸，“我想干什么？我想给我可怜的女儿报仇！擎苍，你妹妹她死得多冤枉。如果，如果不是因为她，静和又怎么会死？皇家都是吃人的鬼，她嫉妒静和立功，便就使计害死她。可怜我的静和，本还有大把的时光，就这样香消玉殒了！擎苍，这样毒蝎的女人，不配进我严家的门！”
严擎苍猛然一怔，娘竟然是对静和的死耿耿于怀至此。想起自己的幺妹，严擎苍的心不由得一疼，那是个极聪慧的女子，性情又好，只可惜红颜薄命，空余嗟叹。
“娘，静和的死与婉儿没有一点关系，当年静和违反军令，独闯敌方阵营，才丢了性命！”
老夫人如何能信，她瞪着双眸道：“什么违反军令？是她妒忌静和，怕静和抢了她的元帅之位，才故意让静和一人独闯北冥军营！擎苍，你要为你的妹妹报仇！”
严擎苍悲痛地闭一闭双眸，旋即道：“娘您误会了。静和当年是私自离开军营，婉儿根本一点儿都不知情。而且……”
“擎苍！”长公主及时出声打断了严擎苍的话，她的眉眼淡淡，面上挂着浅浅的笑意，“我是元帅，不管如何我都有责任，娘怨我是应该的。何况，这事儿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再提起来也不过徒惹大家伙儿伤心。”
长公主转过眸来，朝老夫人温然道：“娘，静和一事媳妇自认了。不管如何，是媳妇没有保护好她。可是这府里这些年发生的，媳妇实在不敢认。”
“果然是你害死了静和！你还我女儿的命来！”老夫人急红了眼，一个箭步朝长公主冲了过去，手里的拐杖猛地一下打在了长公主的身上。
“婉儿！”“娘！”
沐昭连忙将长公主护在了身后，一双美眸凌厉地瞪着老夫人，“祖母，您这是何故？”
老夫人眼下已是气疯了，她的脑海中只回旋着长公主那句“静和一时媳妇自认了”。这么多年了，萧婉终于承认是她害死了静和，仇人在前，她如何还能自持慎重，管是什么文昌长公主，她也要拼了命为自己的女儿报仇。
严擎苍牢牢抓住老夫人，沉声道：“娘，您闹够了没有？”微微抬眸望向长公主，眸中不禁浮现心疼之色来，咬一咬牙，他还是将先前被长公主打断的话说了出来，“娘，静和的死根本与婉儿无关。相反，若非婉儿，只怕静和现在要被人冠以叛徒，遗臭万年了！静和跟随我们行军打战，一次战役之中认识了敌军元帅，静和对他一见钟情，两军交战，静和屡屡放过对方。
如果不是婉儿替她瞒下来，她早就被军法处置了！那晚静和闯入敌方军营，根本不是为了军事，她是为了她的私人感情。因为她听到元帅赫连齐要成亲了，所以她忍耐不住去质问他，没想到被赫连齐押住做了人质！我们赶去救她时，她还不肯走。混战之中，静和身中数刀而亡。娘，这么多年，婉儿始终背着这个黑锅，她不肯告诉就是怕让您伤心。可是您……您怎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对待婉儿！萍儿的事是如此，如今对浩初您也是用了同样的手法。娘，婉儿从不欠我们严家的，是我们严家欠了她太多太多！”
“不，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静和忠于大周，她不会这么糊涂……”老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竟然是为了儿女私情才招致的祸患。她怎么那么傻，怎么那么傻！
老夫人悲痛欲绝，眸中的泪水扑簌簌地落下来，“不会的，静和怎么会这么糊涂？”
长公主轻叹一声，执起老夫人的手轻声宽慰道：“娘，您千万保重身子，若静和还在，她不会希望您为她这么伤心的。静和是死心了才不肯走，她也从来没有背叛过大周，是擎苍说得严重了。”
老夫人哭得稀里哗啦，多年来坚持的事情竟然是个误会，这叫她一时之间如何承受？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恨着长公主，为了报仇，她不惜派人杀害莫萍儿，下毒手杀害自己的亲孙女，而且当她晓得莫萍儿还没死的时候，又故意引诱莫萍儿将她与长公主的孩子调换，致使自己的嫡亲孙女在外飘零。
还有丽儿，那个温顺的丫头，若不是她，或许此刻已经生下了她与浩初的孩子，或许，严府现在已是四世同堂。都怪她，硬生生地拆散了他们，让浩初如今这样伤心。
都是她这个无用的老太婆啊，都是她，搞得公主府家不成家，让所有人都受尽了苦楚。
“我该死，我这个老太婆该死啊！”老夫人悔不当初，忽而她猛然推开了长公主，直直地朝柱子上撞去。
沐昭的燕子飞一向是学得极好的，老夫人的手脚怎能快得过她呢。她一个闪身，挡在了柱子前面，老夫人就这样硬生生地撞在了她的怀里。沐昭闷哼一声，旋即扶住老夫人，道：“祖母，您小心些，别磕着了。”说得轻淡得好似老夫人只是身子不利索，不小心碰到了她。
望着孙女儿的满面笑容，老夫人显然愣了一愣，“雅安……”
沐昭眯着眼微微笑着扶老夫人落座，又特意奉上了一杯热茶，“祖母，喝点儿热茶压压惊。”
老夫人微微一愣，另三人也围了过来，“娘/祖母，您没事儿吧！”
长公主更是急道：“娘您这是在干什么？”
老夫人紧一紧手里茶盏，眼眶顿时又红了一圈，“我糊涂啊，误会了你这么些年，做了这么多的错事，我该死啊！”
“娘，您今儿若这样撞死了，外人只会说我逼死了您。媳妇已经背了这么多年的黑锅，娘还想让媳妇背上一条逼死长辈的骂名么？”长公主不由得加重了语气。可语气虽是不善，话却是有礼。
老夫人半懊悔半羞愧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实在没有颜面再活下去了。你们就让我去了吧，让我到底下问一问静和，她为何这么糊涂，还平白害你受了这么些年的委屈！”
长公主上前握住老夫人的手，劝慰道：“从前的事儿都过去了，娘您也不必放在心上了。往后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雅安刚回来，您怎么舍得让她又没了祖母呢？”
老夫人望一望方才被自己忽视有救了自己的孙女，眉眼不禁温和了起来，只是望着她，她不禁会想起静雅母女来。
“咱们的日子是可以好好过，可是莫萍儿和静雅呢……”老夫人面色含悲，静雅是她看着长大的，虽然她说不上多疼爱她，可是，那到底也是她的亲孙女儿。何况，对于莫萍儿她终归怀着一份愧疚之心。当初，她也迟疑过是否要将莫萍儿牵扯进来，只是恨意蒙了心，她才这般疯狂地折磨莫萍儿，让莫萍儿以为所有事情都是萧婉做的。
众人听到莫萍儿母女俱是一叹，唯有沐昭露出笑意，“祖母不必担忧，她们二人，也会过上好日子的。”
昨夜收到书信，说苏奕几人已经出了关外，一路往北冥去了。北冥之中有赫连家族接应，想必三人会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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