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树隙间阳光洒落。

古香古色房间的窗前种着她并不认识的树木，再前面一点是一片刚刚冒出头来的花朵，把正面的阳光斜斜的分隔开。

沁惜喜欢从这个房间望出去的景致。

面向花园敞开的房间，可以欣赏包括环绕周围的树木在内的四季迥然不同的风景。

但是最令沁惜中意的还是从这个房间眺望春意尚浅的景色。

紫禁城现在虽还有些寒冷，偶尔还有冷风吹过，但是这里的春天已经来临。

她坐在这个窗子前已经有两个时辰之久了，其间，她甚至连吃午饭的事情都给忘记了，这并不是她一贯的风格。

她忽然回想起了穿越之前和朋友一起的日子。

“那是一家从市里坐汽车用不了十分钟就到的很安静的旅馆。”

给她说这话的朋友叫亦央——这并不是她真实的名字，只是她给自己起的笔名，一个带着古风气息的安静的笔名。

听亦央这样说，沁惜轻轻点点头。

“叫蓬莱。在我们古老的传说中，那是可以让人长生不老的世外桃源。”

“那，去了就回不来了。”

“对，回不来。”

她放下了自己手上的那本书页已经开始泛黄的《红楼梦》，认真地看着她，“我曾经去过那里一次，那是个美丽的地方，很安静，是我喜欢的，我想，你也会喜欢。”

“嗯。”

“可是我终究还是回来了，所以，那里不是蓬莱，只不过是这个名字给了人们一个向往罢了。”

“嗯。”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蓬莱吗？”

“去了就回不来的地方吗？”

“嗯。”

“相信，当然相信。”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重新想起这段对话，而且竟然还会记得这么清楚，毕竟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她虽然还不至于忘了亦央的脸长什么样子，可是却也是越来越少想起她们之间的友谊了。

可是今天，她忽然回想起来了。

也许是因为弘昌的关系吧！这个清朝，她呆了这么多年了，真的是个来了就回不去的地方，那么，算是蓬莱吗？

“到了那里就可以放心了。”亦央看着远方正在沙沙作响的树叶，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楚是不是向往。

“放心？”

“你不觉得吗？”

她们聊天的地方，是图书馆的二楼，从那落地窗望下去，各种各样的绿色，充斥了整个画面。

“真是春意盎然个的季节啊！”

眺望着远处的沁惜穿着葡萄绿色的长裙，在春天的阳光映照下很柔和。

突然，一棵树上传出了尖锐的耳鸣，一只鸟飞了出去，看它尾巴很长，翅膀是会反光的墨绿色。

“那么美好，让人舍不得，只可惜，一年，只有一次！”

“就像女人的青春，一生只有一次。有些人，你错过了，他们便不会在下一个季节等你。”

彼时，亦央和她谈了很多年的青梅竹马的男友分手。

沁惜不停地念叨着那个名字：弘昌，弘昌……你说，如果我错过了你，你还会不会在下一个季节等我？

这个问题，或许她永远都不会问，也永远不会得到答案。但其实那样才是最好的吧，只当做那是一个气球一般的存在吧，虽然占据着我们心里太多的空间，可至少比将它捅破要好得多。

“惜儿！”忽然，有人这么喊她。

她转头，强硬地扬起了一抹笑容，“哥！”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太阳已经偏西了。”

“按照洋人的说法，现在已经是四点多一点了吧。”

正对着植物从的最前面种的是百日红，弯弯曲曲的树梢伸向空中，在树梢那头就是那开始染上晚霞的天空。虽然还没立春，但空气中已经有一点水汽。

“已经是春天的天空了。”

“跟大殿那边的景色真不一样。”

沁惜想到“春意盎然”这个词，春意就停留在那树梢尽头的天空里。

“这里的景色，也许不震撼，可是还是适合长时间看的啊！当初，惜儿真是会挑地方。”

“哥，你说，我对他，是不是太过残忍？”

“也许吧……”这种事情，谁对谁错呢？他不能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更何况，他也是身在其中，只不过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罢了。

“真想对他说声抱歉。”

“你有什么好道歉的？”他略顿了顿，“忘了，就好了。”

“嗯。”她还是对他隐瞒了一些的：其实，她根本就忘不了。“哥，我想喝酒了。”

“惜儿，你不能……”

“你陪我吗？”

“好。”他还是答应了，“我让人去拿酒，你要喝什么？”

“女儿红和果子酒。”

“好。”

那日，是沁惜这辈子第一次喝酒喝到醉倒，她觉得自己说了很多，甚至说了不该说的，但是她什么都不想管了：她觉得自己实在是累极了，这一次，就暂且当做是休息吧！

“哥，我跟你说啊，这些话，我就只跟你说，别人，我都没说过的！”她像其他一切喝醉的人一样，笑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形象可言，“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最近，我觉得自己心里好乱啊！我觉得弘昌真的是个傻子，你知道吗？我特别讨厌他！”她抓住他胸前的衣服，“你有没有看出来？”

他并不说话，只是慢慢点头。

“哈，我就知道谁都能看出来的！”她还是那般的笑着，“他这个人，太讨厌了！小时候他就跟我作对，跟你作对，老是发脾气，觉得谁都比不上他。现在你是皇子了，可是他还是整日那副嘴脸，真让人烦！他还老是管我呢！他不让我干这个，不让我干那个，我想干什么他都非要拦着我，我真的快烦死他了！”

她再次喝了一大口酒进肚，弘历并没有拦她的意思。

“我喜欢吃肉，他非让我吃菜。我喜欢吃辣的，他非不让我吃，还说那对我不好。我喜欢逛街市，他总是去跟皇阿玛举报我，让我最后都去不了。我做出来好玩的东西了，第一个准是他抢走的……我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子，总之是烦死了！你说，他要是消失，该有多好啊！哎……消失，也不行啊！他消失了，没人让我讨厌了，似乎也很没意思啊！”

“不会没意思，你还有我……我们！”这并不长的一句话，弘历却是说的连自己的舌头都快要咬下来了。

“那不一样的！”她很是坚定的摇头，“你们呢，是我最爱的亲人，可是弘昌，是我最讨厌最烦的人了，缺一不可啊！哥哥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可能把你当做我最讨厌最烦的那个人啊，对吧？”

“其实……”其实，如果你愿意，如果当你最讨厌最烦的人可以换来你更多的关注的话，我是愿意的。

可是，这句话，他终究还是没说。

“哥，不是都说喝酒会热吗？为什么我会觉得好冷好冷啊！真的好冷！”她将自己蜷缩成一团，靠近了他的怀里。

弘历感觉到沁惜的身体就像一阵风一样柔和，轻轻柔柔地靠过来，如同小鸟归巢一般蜷入自己的胸怀，屏神静气。

“困了吗？”他看见她的眼皮已经是不听使唤了。

“嗯……”

再次醒来之前，弘历在朦胧中听到鸟啼。好像有很多小鸟聚在一起，不停地在树梢鸣啭。可是醒来一看，鸟鸣又都消失了。

那叽叽喳喳的热闹劲儿是梦吗？亦或是醒来的时候鸟又飞走了吗？

这样想着，弘历终于又想起来他这并不是在自己的屋子里休息。

天已经是全黑下来了。

她去哪儿了呢？

“你醒了。”

“什么时辰了？”

“子时刚过的样子吧。”

“哦，已经这么晚了。”

“宫中应该已经下匙了，你还回得去吗？”

“我说我要回去了吗？”他看着她，目光炯炯。

几个时辰之前，他虽然没有她醉的那么很，可是也是喝了酒的，刚才睡觉的时候觉得热，随手就将自己胸前的衣衫给拉开了，此时他胸前的肌肤还露在外面。

他的肌肤是古铜色的，在昏暗的烛光下泛着淡淡的光芒，粗犷中又不失紧|致。

她这才意识到，他已经是十六了，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孩子了。

是啊，十年过去了，很多事情都变了，至少，我们都已经长大，已经开始慢慢变老。

“为什么不叫我？”

“想让你多休息一会儿。”

“你在担心我。”

“是啊！”

这样的一问一答，就算是神经很大条的沁惜，也是察觉出了其中的尴尬。她潜意识里觉得今天的弘历似乎不是很对劲的样子，但是具体是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弘历那话语中和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比从前，似乎是多出了一点什么的。

“你有没有晚上翻墙去看过美景？”

“什么？”他把右手的食指伸进自己的耳朵里捅了捅，似乎在怀疑自己听见的话。

“要不要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