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桃花谷的桃花是开了又谢,谢了又开,一晃眼,已经过去了几载,昔日八九岁的小女娃已经长成了十二岁的小姑娘。
如今桃花刚谢,满枝丫的浅绿嫩芽,整个谷内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小槐树经过小姑娘的悉心照料,长得已经是高壮挺拔,在瑶池之水的润泽下,小槐树也愈来愈有灵性,树干上浮现的脸虽然依然朦朦胧胧不够清晰,却也渐渐的,那稚嫩的脸上开始依稀有了喜怒哀乐。
自从有了小姑娘的陪伴,小槐树再也不觉得孤单,于是,天天等待着小姑娘的到来,便是它每日里唯一的期待,而听着小姑娘在它面前自言自语,便是它一日来最开心的时刻。
“小槐,我来咯。”穿着粉色衣裙的小姑娘提着一个小桶,桶里面装满了水,而她极为吃力地提着桶,踉踉跄跄地挪到小槐树跟前。
“小槐呀,师傅说,王母娘娘的生辰过几日就到了,他得带着我这个唯一的徒儿去给王母拜寿,可能会离开几日。还有就是会顺便去拜访拜访师傅的老朋友,所以我今天提了一桶瑶池之水给你喝,你应该能顶得过几天吧。”
小姑娘把水慢慢地倒入槐树的根部,让瑶池之水缓缓地流入泥土中。
把空桶放在一边,小姑娘坐了下来,屈起双腿,托着下巴看着槐树,表情很是不舍,槐树的树干上渐渐显现了一张朦胧的脸,表情竟也似带着些不舍。
“小槐,都过了好几年了,为什么你的脸还是看不清楚呢?我想给你雕个木头娃娃都雕不了。”小女孩语带抱怨,大有责怪槐树不争气之意。
树干上的脸现出了一抹无奈,它又何尝不想快点成人形?
“不如这样吧,我先帮你雕好身子,等你的脸我能看清楚了,我再给木头娃娃雕上脸好了。”小姑娘歪头想了下,便兴高采烈地从袖口拿出木头跟雕刻刀,一刀一刀极为专注认真地刻起木头来。
树干上的脸默默地凝视着正在低头雕刻的小姑娘,那朦胧的黑眸中竟然隐隐泛起一抹细腻的温柔。
温暖的气流在一人一树间缓缓流淌,就连风儿都放轻了拂过的力度,生怕惊扰了这静谧的气氛。
“小槐,小槐……”弱水满头大汗猛地坐了起来,心跳超负荷地跳动得飞快,脑子一片空白,目光也毫无焦距。
“我在此,莫怕。”一只温暖修长的大手轻轻握住弱水颤抖的手,柔声安抚。
“你是……小槐?”弱水迟疑地抬头,视线一片朦胧,看不清眼前的脸,却能依稀看到前面的这双看不分明的黑眸闪动着一团炙热的光,正深深地凝视着她。
“对,我是……小怀……”黑眸飞快地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却夹杂着确定的坚持,微微点头。
“王爷。”小月的声音响起,让本来还混沌的弱水顿时清醒过来。
“王爷,小姐的眼睛可以睁开了。”小月惊喜地喊道,弱水的眼睛一直都只能紧紧闭着,睁不开来,哪怕用手推开上眼睑,也只能看到眼白,看不到眼珠,而现在小姐一觉醒来竟然能睁开眼睛了。
玄王放开弱水的手,俯身仔细观察弱水的眼睛,那双水汪汪的眼眸虽然已经睁开,却毫无焦距,竟似依然失明的样子。
“你的眼睛是不是还是看不见?”玄王沉声问道。
弱水眨眨眼,又揉揉眼睛,依稀可见一点亮光以及朦胧的人影,而人的轮廓却看不分明。
“能看见一点点,不过看不太清楚。”弱水伸出了十指眯着眼看着,突然笑了,月半仙果然没骗她,她的视力在慢慢地恢复,离上次和月半仙见面已经过了十日,也就是说,她已经失明十八日了,再过十来日,那她的眼睛也许真的能恢复正常。
玄王拉起弱水的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脉搏上,似是微微松了口气,“你的脉搏也有微弱的跳动,看来你吃下的那粒药丸的毒性正慢慢退掉。”
“嗯,那就好。”弱水不甚自在地抽回了手,脸红了。她刚才竟然误认为玄王就是梦中的“小槐”,真是一件丢脸的事。“现在,天亮了吗?”
“嗯,刚刚天亮,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玄王柔声问道,声音中竟满是温柔。
“呃,不用了,你怎么在这里?”弱水很是疑惑,这玄王是怎么了?怎么她一觉醒来,这玄王竟然似变了个人似的,素来他的嗓音中都会带着毫无温度的冷漠,而今,竟用如此温和的语气跟她说话。
“你梳洗好后,再到前厅跟我一起用早膳,小月,你好生伺候小姐。”玄王并未回答,站起身,交代了句便离去了。
弱水呆呆地看着那抹朦胧的修长身影走出了门口,跟玄王一起用早膳?这还是她进玄王府以来的头一遭。一直以来,她住东厢房,玄王住主楼,这两人居住的地方相隔了好长一段距离,因此平时两人的用膳时刻也没什么交集,这,这今天是怎么回事?
“小姐,我先去给你打盆热水过来洗脸。”小月说。
“等等,小月,你们王爷怎么在我的房间里?”弱水疑惑地问,她云英未嫁的一个姑娘家,这玄王没什么事也断不可能一大早出现在她的闺房里呀。
“小姐,你一直在做噩梦,梦里喊着,喊着,呃,喊着王爷的名字,而且还满头大汗,好似很痛苦的样子,奴婢怎么叫也叫不醒你,刚好王爷在前方的练武场晨练,听到了奴婢的喊声,以为我们这边发生了什么事,便过来了。”小月解释道。
“喊着王爷的名字?”弱水诧异地问,皱了皱眉,她做梦的时候表情是痛苦的吗?
“是呀,奴婢还是第一次听到有姑娘在梦中直唤我们王爷的名讳,而且这个小名还是只有王爷家人才叫的呢,看来小姐真是对我们王爷用情至深啊。”小月掩嘴偷笑。
“啊……你们王爷的名字?”弱水听得云里雾里的,她明明叫的是“小槐”吧?这玄王的名讳是尹怀玄才对,尹怀玄,呃,小槐,小怀,弱水猛地一拍头,该死,这玄王只怕是误会了。
“小姐,我先去打热水,可不能让我们王爷久等了。”小月说完,便乐呵呵地张罗去了。
弱水几乎想遁地而去,这,这该叫她如何跟玄王解释,小月误会了,玄王也误会了吗?可是,要知道,她梦中的此“小槐”非彼“小怀”啊。
想到小月刚说的她对玄王“用情至深”,她头皮就一阵发麻,不会是,玄王也误会她对他“用情至深”了吧?
一行白鹭上青天,两只黄鹂鸣翠柳。
垂下的柳枝上,两只小巧的鸟儿追逐嬉戏着,甚是有趣可爱。
弱水坐在石椅上,望着活泼的鸟儿出了神。她的眼睛已经有所好转了,看东西虽然还是有点朦胧,起码大概看得到轮廓,不过,她倒觉得,这种朦胧反而让她眼前的景物变得更具美感,再过十日,她体内的毒性应该也就没有了,到时便能恢复以往的视力了。
自那日梦中叫“小槐”被玄王听到,至今已过了两日,这两日,玄王日日都来给她诊脉,态度却变得不一样,不如从前般纯粹把她当成一个病患,这让弱水很是头痛,要知道,她是断然不想跟这王爷扯上关系的。
“小姐,有位柳公子找你。”小月奔了过来,气喘吁吁的。
“柳公子?”弱水侧首看向正拍着胸口喘气的小月,微微诧异,她认识小月将近一个月,素来沉稳文静的小月怎么这会儿也急躁起来了?
“是柳清风柳公子。小姐可认识?”小月脸色微微泛红,在弱水探究的目光中略带羞涩地低下了头。
“原来是清风,带他过来这边,我在这等他。”弱水笑了,柳清风生得俊美如玉,确实会让一般女子脸红心跳,若不是她跟他从小一起长大,已经看惯了他的样子,只怕也会被他的好皮相所迷惑。
小月领着柳清风走来,便退了下去,走之前还偷偷地看了眼柳清风。
弱水含笑望着小月离去的背影,这柳清风真是罪恶,又挑动了一颗少女心。
“弱水,你的眼睛怎么回事?”柳清风端详着弱水的眼睛,询问的语气里隐隐含着一丝焦虑。
“没事,就是吃错了东西,导致眼睛暂时失明,不过现在基本上好了。”弱水轻描淡写,看到柳清风皱起的眉头,“别担心,我很好。”
“怎么这么不小心,随便吃来历不明的东西。”柳清风看着确实无大碍的弱水,才放下自从听到弱水失明后便悬着的心,他只不过去外城做了单生意,才个把月的时间而已,她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真不让人省心,看来以后离开她的时间真的不能太长。
弱水苦笑,她也确实是不小心,随意轻信他人,然而,却不知为何,自从上次见了月半仙后,竟不但不再怨恨他,反而对他多了几分信任,还多了几分不知打哪里来的莫名的熟悉感。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柳清风拂开弱水脸颊上的青丝,黑眸带着难以掩藏的深情,一字一顿宛若轻风,听在弱水耳里却重如雷鸣。
弱水倏地一震,又是这句话,猛地抬头,看向柳清风,眼睛虽然一片雾蒙蒙,眼前柳清风的黑眸,竟跟梦境中的朦胧黑眸有几分相似。她怔怔地看着柳清风,不能言语。
“我有事要先走,你好生养病,过两日我再来看你。”柳清风勾起唇角,亲昵地揉揉弱水的头顶。他本已约好了人谈些生意上的事,听到弱水出事了,便丢下了合作伙伴赶来玄王府,而今看她无大碍,才放心地赶回去。
柳清风的身影消失了,弱水还没回过神来。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为什么玄王跟柳清风,竟都能一字不漏地说出这句一直萦绕在她梦中的话?
究竟谁,才是真正与她梦中有关系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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