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勇猛公主撞上了弱水与玄王同泡药汤针灸之后,那勇猛公主便留在了玄王府。
那公主留下的意思跟弱水表达得很明白,她要保护她皇兄,生怕弱水这狐狸精把她单纯无害的皇兄给害了。
单纯无害?
这四个美好的字眼,怎么能够用在腹黑邪恶的玄王身上?弱水一听到这四个字,便不由自主地嘴角微抽,唔,真是委屈了“单纯无害”了。
看来玄王真是掩饰得不露破绽,竟然连以前朝夕相处的家人,都认为他是单纯无害一心研究医术的怪胎一枚。
那公主闺名唤彩霞。这彩霞公主虽然蛮横骄纵了些,却是直肠直肚的,为人倒不坏,“单纯无害”这四个字用在这彩霞公主身上,倒颇为合适。
这几日,她也跟弱水开了几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不过均被弱水不着痕迹地化解掉了。于是,彩霞公主更认为弱水绝对是狐妖,不然怎么会想尽办法也整不到她?
已是午膳时分,玄王、彩霞公主,加上一个弱水,在用膳大厅里端正坐着,准备用膳。
这气氛,颇有点奇怪。彩霞公主与玄王坐成一排,弱水一个人坐在他们的对面。
弱水伸出筷子到某菜碟中夹菜,被横空出现的一双筷子给硬生生地把她筷子上的菜肴抢了过去。
对此,弱水不惊不诧,却甚为无奈,每餐都要经历这个“她夹菜,彩霞公主抢菜”的幼稚戏码。
收回筷子,慢条斯理地垂头扒了口白饭,弱水优雅地咀嚼着口中的白饭,唔,原来白饭的味道也不错。
“吃点这个,有益于你的眼睛康复。”玄王夹了一筷子的菜肴放进了弱水碗中,柔声道。
“多谢王爷。”弱水朝玄王笑了笑,便低头继续扒饭。
弱水这无心一笑,却让玄王微微失神,黑眸的不明亮光闪了闪,唇角勾起了优美的弧度。
看着皇兄向来没表情的脸上竟浮现出这种专注的神情,彩霞公主气呼呼地转头瞪着弱水,一定是这女人把皇兄迷得变了性子。
纵是没有抬头,弱水也知道投射在自己头顶的那四道视线。只得在保持优雅的动作下,以最快的速度把眼前的一碗饭给解决掉,弱水困难地咽下最后一口饭。
每餐都这样被人瞪着用餐,弱水真觉得自己已经有消化不良的趋势了。
“我吃完了,有点事,小女子先行离开,请慢用。”弱水放下碗筷,站了起来。
玄王点了点头,允了弱水。弱水离开用膳大厅到门口的必经之地,便是彩霞公主身旁的位置,她要绕过彩霞公主身边才能出到门口。
经过彩霞公主身边时,弱水看到她那只穿着金边绣花鞋的脚,当下便明了,水眸眯起,该给彩霞公主一个教训了。
弱水抬头直视前方,也不避开明显是想绊倒她的那只脚。抬脚踩了上去,力道恰好不至于伤到彩霞公主地碾了几脚。
“啊,好痛!”彩霞公主尖叫着抽回被弱水踩痛的脚,脸上已经流下了两串泪珠。
“啊,对不起,对不起,民女没看到公主的脚。”
弱水收回眼底的笑,垂下眼睑,嘴上道着歉,但低头的那一刹那,却勾起了笑。看到彩霞公主吃痛,她也就甚感宽慰了。
“你眼瞎啦,竟然踩本公主的脚。”彩霞公主边哭边骂,揉着脚瞪着弱水。
“嗯,公主说对了,民女的眼睛确实看东西不太方便,特别是原本不应该伸出来的公主的这只脚就更是没留意。”弱水淡淡地道,这么小儿科的伸脚绊倒人的整人小把戏,她八岁的时候就不屑用了。
“你,你,谁说本公主故意伸脚拦你的?”彩霞公主倒也不笨,自然听出弱水的言下之意。
“那是公主说的,民女什么都没说。”弱水耸耸肩,不想再在此地纠结,正欲举步,却被彩霞公主跳起来拦住了去路。
“站住,你踩了本公主的脚,就想走,没那么容易!”彩霞公主吃了闷亏,自然不会轻易放弱水离开。就算她确实有心绊倒弱水,她也不会承认。她一定要快点把这狐狸精赶走,不能让她继续留在王府迷惑皇兄。
“哦?那公主意欲为何?”弱水站定,不慌不忙,气定神闲地问道。
“你要跟本公主道歉,还有,快点离开王府!”彩霞公主气势凌人地说道。
“彩儿,不许胡闹。”还未等弱水表态,玄王便皱眉出声呵斥彩霞公主。
弱水微笑,她本来就打算今晚用晚膳之时,跟玄王说她明日要回家的事,而今,既然彩霞公主提起,提前说也无妨。
“明日民女便离开王府,至于道歉,不能被彩霞公主绊倒在地,让彩霞公主失望了,民女表示深感抱歉。”弱水讥讽道,看到彩霞公主脸上一阵青一阵红,顿时觉得很是好心情。
“玄王府由本王做主,你不必因为皇妹的话而急着离开王府。”玄王沉声道。
“本来是想着今晚跟王爷说要离开王府的事情的,我的眼疾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所以就不劳王爷费心诊治,我也该回家了。”弱水解释道,希望玄王明白她的离开是早有决定,而不是因为彩霞公主的这一出闹剧。
玄王沉默,他看得出弱水眼中的坚持。
“到明日,离我离开家里整整一个月了,再不回家,只怕爹娘都要跑来玄王府要人了。”
弱水说完,看了看拦在她面前的彩霞公主,凑了上去,在彩霞公主耳边轻声道:“下回伸脚想绊倒人的时候,切记千万不要太早伸出脚来,这样很容易被发现。”
看到彩霞公主瞬间红了的俏脸,弱水轻轻一笑,绕开她,离开了用膳大厅。
温暖的晨曦,透过窗户,暖暖的投射在那张雕花大床上。
床上垂下柔软的帷幔,在晨光的照耀下,浅粉色的帷幔多了几丝光泽,更显柔顺轻软。
弱水缓缓张开双眼,头顶的锦缎绣着繁花三千,一朵朵繁花锦簇,繁花上蝶儿翩翩飞舞。眨了眨眼,弱水惊喜,她的眼睛竟然看得分明了,头顶的苏绣清晰浮现在眼前,再也没有朦胧的隔离感。
“小姐,你醒了?”小月掀开帷幔,看到弱水已经睁开了眼,正睁大眼望着头顶。
“小月,我的眼睛好了,完全好了!”弱水坐起身,语气难掩兴奋,月半仙果然没骗她,到今日,已经是离失明过了整整三十日。
“啊,真的,那太好了,那小姐快起来梳洗好,待会儿去找王爷,王爷听到一定会开心的。”小月高兴地说。
“嗯。”弱水点头,她的眼睛已经无碍,今日便要回家了,一个月没见爹娘,心里甚是思念,她在玄王府住了一个月,爹娘对她的眼睛失明并不知情,只是以为她在玄王府是因为玄王留她下来一起研究医术,也是她让玄王以这个借口来隐瞒爹娘的,怕两老担心。
当弱水梳洗好去了大厅,玄王已经在餐桌前等着她了,竟然没看到那彩霞公主,这让弱水颇为好奇。之前,彩霞公主可从不会让她跟玄王单独一起的,因此一日三餐都要跟他们一起用膳。
“来了?快过来吃吧。”玄王看到弱水出现在门口,复杂冷漠的黑眸暖了一些。
弱水点头,坐在玄王对面,小月已经招呼下人端上了早膳,趁着下人来往的空隙,弱水暗暗打量着玄王,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玄王的脸。他长得很好看,比之前想象中的好看,五官似刀刻般棱角分明,目光柔和中却隐隐带着洞察人心的犀利,那双深邃的黑眸明明没有任何情绪,却让人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让人不容小觑。
等下人把早膳全都端了上来并退了下去后,整个大厅又恢复了安静。
“王爷,承蒙您这一个月来的照顾,我的眼睛已经完全康复了。”
弱水想起一个月来,玄王不定时地给她诊脉看病,确实让她很是感激,当然,如果玄王不变着法子吃她豆腐的话,她会更感激。
“本王看看。”听到弱水说眼睛已经恢复,玄王立刻站起身,走到弱水这边坐了下来,抬起她的下颚,凑上来翻看她的眼睛,看到她一双剪水秋眸确实灵动清澈,便确定,她的眼睛确实已经完全康复了。
“王爷,用过早膳,我便要回家了。”弱水赫然有一种雀跃感,脸上便涌上了愉悦的笑容。
“难道你就那么想回家,一点都没有舍不得本王?”玄王突然闷声问道,那俊脸上,带着弱水看不明的复杂情绪。
呃?弱水错愕,她为何要舍不得玄王?
弱水看向玄王,却见他脸上的神色极其郁闷。
而后,又听到玄王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冒出让她更为惊诧的话。
“本王舍不得你走。”玄王说完,自己却仿佛也吃了一惊,他刚才在说什么?
“呃,那个,王爷,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弱水半晌,才回过神来,困难地打破了沉默。
玄王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那郁闷的神色一扫而空,勾唇给了弱水一个很荡漾很要命的笑容。
看到玄王那看起来极美却也极为奸诈的笑容,弱水顿时头皮发麻,大感不妙,不知道腹黑玄王又在算计什么了。
“也对,以后你我见面的机会还有很多。”玄王语气轻松地说道,说完,便低头优雅地喝了口白粥。
弱水沉默,不禁苦着一张脸,在未来的一年里,她是必须围着玄王转了,这见面的机会自然是数不胜数,只希望,玄王好心点,快点找个姑娘家成亲,她也好跟皇上交差。
“柳清风是你什么人?”玄王突然问道,嗓音不如之前的轻松,语气带着一丝异样。
“小时候的玩伴。”弱水虽不明玄王问这话的用意,却也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弱水拿起调羹,轻轻地搅拌了下白粥,随意地回道。
玄王动作一顿,满意地笑了,继而放下了调羹,拿起放在桌边的丝巾优雅地拭了拭双唇。
“嗯。”玄王又是发个单音字,垂首便继续用着他的早膳。
弱水对于玄王的这个“嗯”字表示不解,却也不好问什么,只好沉默地开始吃早膳。
两人第一次如此有默契地发扬“食不言,寝不语”的精神,直到用完了早膳,下人把桌面都收拾干净了,玄王站起身的那一刻,才淡淡说了句:“我等会儿叫下人送你回去,你先去收拾好东西。”
弱水也站起身,在这里她穿的用的都是玄王替她准备的,实在没有什么属于她的东西可收拾,于是便出去打算跟王府的下人告个别。在玄王府一个月,跟下人的关系也处得极好,离开这里还是有点不舍的。跟下人们道了别之后,前院果然停了一辆马车,阿勇坐在马车前方,看到弱水,便跳下了马车。
“小姐,王爷让我送你回家。”阿勇憨憨地说。
“谢谢,你们王爷呢?”弱水环视四周,开没看到玄王的身影,刚才她在玄王府走了一圈也没遇到玄王。
“王爷可能在书房研究医术吧。”小月回答道,依依不舍地牵着弱水的手,“小姐,你以后要常来看我们啊,我们会想你的。”
“我会的,以后你们也可以来瓢府找我。”弱水笑着说,“好了,我要走了,你们保重。”
弱水在阿勇的搀扶下上了马车,撩起马车上的帘子,跟围上来送她的下人们挥手告别。
马车缓缓驶出了玄王府,弱水放下了车帘,想到很快就可以见到爹娘,脸上的笑容更盛。
没人注意到,玄王府二楼的楼台上,玄王正背着手,默默地注视着载着弱水的马车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他还在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久久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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